雨聲在耳邊迴盪,皇宮的青石板路被洗刷地一乾二淨,刺骨寒意從地板順著膝蓋往上攀爬,鑽進骨頭縫兒裡。
蕭卿月緩緩彎腰,抬手挑起白瑾然的下巴,目光幽深難辨。
白瑾然對他對視,突然覺得他和自已記憶中的那個人判若兩人,她甚至懷疑眼前這人只是北淵國皇帝,不是自已記憶中的那個師弟。
“朕可以答應你,”蕭卿月說:“不過,你要入宮三年。”
話一出,不僅白瑾然面露驚愕,葉傾辭也急了。
“陛下……”
“你要我做妾?”白瑾然倍感屈辱,牙齒抵著舌尖,嚐到了一絲血腥味。
蕭卿月沒看葉傾辭,只一眨不眨地盯著白瑾然,不答反問道:“如何?”
白瑾然沒得選……
只有他能救落霞派,能救師兄師姐和父親他們。
所以她答應了,她只能答應。
白瑾然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去了,三年前的生活於她而言就像是美好而嚮往的仙境。
求而不得,才是眾苦之源。
她醒過來時,發現天還未亮。
睜眼望著黑暗,半晌,白瑾然摸了摸自已的臉,摸到了一抹溼潤,在心裡狠狠唾棄了自已一把。
黑夜漫長,接下來恐怕是睡不著了。
白瑾然從床上起來,她沒有要人守夜的習慣,這個時候,整個青玄宮估計就她一人醒著。
白瑾然摸黑點亮蠟燭,寢殿被照亮了一片。
走到書桌旁,習慣性的提筆寫字打發時間,將要落筆時卻頓住,表情怔然。
不知何時,寫字已經變成了她最常做的事情,明明之前那麼牴觸。
在落霞派時,夫子常常對她的字頭疼不已,怎麼也想不明白這麼水靈的姑娘是如何寫出一坨垃圾的。
而蕭卿月雖調皮好玩,卻寫得一副好字,筆老墨秀,鐵畫銀鉤。
他不止一次教導她練字,卻每次都會不歡而散。
“師姐,你是閉著眼寫字嗎?不對,這麼說有點兒侮辱瞎子。”
“不是我說,見過醜的,沒見過這麼醜的,乍一看挺醜,仔細一看更醜。”
“師姐啊,你可上點兒心吧!狗上來踩兩腳起碼還像朵花。”
縱使白瑾然再好脾氣,也對他忍無可忍,話這麼多,乾脆用嘴寫字算了。
她將毛筆重重往桌子上一放,墨水灑到了蕭卿月衣袍上,手握成拳就揍了上去。
“哎,師姐,你心眼兒怎麼這麼小?”
“嘶,下手這麼重,我可還手了啊。”
“啪嗒”
一滴墨因為毛筆懸空太久而滴落在紙上,白瑾然回神,舒一口氣,心情煩躁。
不寫了!
她開啟門走出去,在地上撿了一根樹枝。
在手裡掂了掂,重量不夠,但長度倒是和劍相當。
白瑾然神色突然變得凌厲,每撥出一口氣就會在空中形成一片白霧,樹枝在這一刻化為冒著寒意的冷劍。
一手背在身後,一手握劍挽著劍花,身體後傾,看著劍身近乎挨著鼻尖掠過,然後迅速朝前方刺去。
黑髮未束,一身白衣,攏著月光,將一招一式發揮極致。
動作乾脆,身段挺拔,當真賞心悅目。
樹枝劃過時,總會發出破風聲,白瑾然眼神熾熱,甚至忘了自已身在何處,將內力灌輸在手裡的“劍”上,“劍風”讓梅花樹搖搖欲墜,徐徐飄下花瓣。
突然,白瑾然臉色微變,對著不遠處的草叢喝道:“誰?”
同時,手裡的樹枝帶著力道直直朝那個方向刺去。
剛才,她好像聽到那裡有動靜……
白瑾然站在原地未動,皺眉看著那個黑布隆冬的地方。
“喵”
一聲貓叫讓白瑾然歇了去探查一番的心思。
原來是野貓……
她轉身朝寢殿走,片刻後再次出來,手裡多了點兒東西。
白瑾然朝草叢走近兩步,也不知道貓還在不在,她將食物放在地上,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動靜,以為那貓被嚇走了。
猶豫幾息,還是將食物丟在地上,轉身離去。
……
第二天正好是這月月底,倒是不用早起去給皇后請安。
天亮之後,白瑾然再出來看時,發現地上的食物已經不見了。
“夫人,莊妃娘娘來了。”
白瑾然有些詫異,她和莊妃並不熟,只見過幾面,今日怎麼突然來找她?
“快請進來。”
不稍片刻,莊妃笑容滿面地進來。
“臣妾給莊妃娘娘請安。”白瑾然屈膝行禮。
莊妃親暱地將她扶起來,熱情地讓白瑾然渾身不自在。
“妹妹請起,你我姐妹不必多禮。”
白瑾然讓青禾去倒茶,讓莊妃在軟榻上坐下。
“莊妃娘娘找臣妾有事?”
“哎,沒事就不能找妹妹你了?”莊妃道。
白瑾然著急解釋:“自然不是,您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
和宮裡的人說話,就不能太直白,凡事要繞幾圈才能知道對方的來意。
白瑾然努力適應她們的交談方式。
莊妃拉過她的手,道:“我也是閒來無事,來找你聊聊天。”
“好。”白瑾然說完就沒了後續。
兩人還真沒什麼話題可聊,莊妃等著她開口,她等著莊妃開口。
她們大眼瞪小眼,氣氛安靜地有些不自在。
“我看妹妹氣色不錯,昨晚睡得不錯吧!”莊妃意有所指道。
昨晚皇上來她這裡用晚膳,卻半道去了皇后那裡的事一夜之間傳遍了後宮。
她這個時候提起昨晚,估計瑾夫人對皇后會生出不少怨氣。
莊妃等著看白瑾然黑著臉對她抱怨皇后,目光期待地盯著她。
可白瑾然根本就沒聽出她話外之意,淡淡道:“嗯,挺好的。”
莊妃:“……”
就……就這?
“莊妃娘娘盯著我作甚,難道我臉上有東西?”白瑾然摸摸自已的臉,疑惑問她。
莊妃乾笑兩聲:“沒有。我只是見妹妹長得實在貌美,不免看入神了去。”
白瑾然被誇得有些羞澀,面上卻不顯。
“您也是。”她乾巴巴地回。
這天兒實在太難聊下去了……
莊妃在心裡小小的崩潰了一下,臉上的表情卻比先前還要和善。
白瑾然覺得自已應該主動說些什麼,想了想道:“娘娘最近怎麼樣?可還順心?”
一把刀悄無聲息地紮在莊妃心上。
無錯書吧皇上一年裡有大半年都在皇后宮裡,剩下的要麼不來後宮,要麼去貴妃宮裡。
她可已經許久沒見過皇上了,過得能順心嗎?
這瑾夫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本來想氣氣白瑾然的,沒想到自已先生了一肚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