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傾辭擺擺手,讓太醫先下去,這才彎著唇角對蕭卿月開口:“陛下,您知道的,都是老毛病了。”
葉傾辭的頭疾真要說起來,已經有十年了。
並且此事和蕭卿月脫不了干係。
蕭卿月並不是當今太后親生。
先帝在第一任皇后死後,讓當時還是貴妃的太后繼任,將只有六歲的蕭卿月養在她名下。
自此,丞相府便和蕭卿月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她的父親是他的舅舅,她和他是表兄妹關係。
他們本就是天生一對,親密無間。
她可以為了他做任何事情,就如十年前,毫不猶豫在寒冬跳進湖裡,助他成為東宮之主。
這世上,除了她自已,再沒有人有資格走進皇上的心裡。
似是也想到了往事,蕭卿月看著葉傾辭的眼神帶了些憐惜。
“皇后受苦了。”
葉傾辭將頭靠在蕭卿月的肩膀處,享受這一刻寧靜幸福的時光,笑容滿足道:“為了陛下,臣妾心甘情願。”
蕭卿月手微頓,然後才緩緩撫上女人單薄的後背,舉動溫柔,笑意卻不達眼底。
眼眸微垂,深邃幽暗如看不見盡頭的黑夜。
無錯書吧視線不知落下了何處,似是在看著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
“皇后的手是怎麼回事?”蕭卿月退後些許,捏著葉傾辭的手腕,仔細端詳被包紮的食指。
他看向默默候在一旁的紅璃,臉色冷下來,質問道:“你是怎麼伺候你主子的?”
紅璃惶恐,忙不迭跪下來:“是奴婢伺候不周,還請皇上恕罪。”
葉傾辭沒想到蕭卿月突然怪罪紅璃,想開口求情,卻瞥見他冷厲的表情,心下一顫。
“皇后受這麼嚴重的傷,你確實有罪。”蕭卿月說:“罪不至死卻活罪難逃,拖下去挨五十大板。”
五,五十大板?
這要是打下來,還有沒有命另說,皮開肉綻是少不了的。
紅璃跪在之前那個宮女的位置上,哀求的目光看向葉傾辭。
葉傾辭沒看她,心裡想的卻是,原來皇上動怒是因為心疼自已,心情轉瞬間好轉。
……
“你知道嗎?皇上方才在長春宮大發雷霆,讓人將紅璃打了五十大板!”
“天哪!五十大板!打完不死也得丟半條命吧?皇上為何動這麼大的怒?”
“好像只是因為她沒侍奉好皇后娘娘,被皇上遷怒了。”
兩位宮女見四周無人便小聲嘀咕著,邊走邊聊。
“這宮中誰人不知,皇上最在意的就是皇后娘娘,會動怒也不意外。”
另一位宮女看看四周,戳戳旁邊的人,壓著聲音道:“我還聽說啊,皇上本是在瑾夫人宮裡,聽到皇后娘娘叫了御醫,就把瑾夫人丟下,馬不停蹄趕過去了。”
“瑾夫人也是倒黴,三年不得寵,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哎——”
準確無誤全聽到了的白瑾然:“……”
她們的聲音在她這種習武之人耳朵裡,簡直猶如擂鼓。
晚膳吃太多,出來散個步的功夫就能聽到自已的閒話。
宮裡訊息傳遞得這麼快嗎?
白瑾然沒了散步的興致,轉身和青禾往回走。
回到青玄宮,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發覺這一天過得好像比她前半輩子還累。
睡意鋪天蓋地襲來,她的意識逐漸昏沉。
許是今日蕭卿月那一聲“師姐”的緣故,白瑾然竟然夢到了三年前的許多事。
其實,她比蕭卿月還要小一歲,只因他十五歲時才入落霞派,這才喚她一聲師姐。
落霞派坐落於北淵國界內,卻隱於山間,是這世間最為獨特的存在,因為它不屬於任何一個國家,獨立於北淵國和南夷國之外。
從不參與兩國爭鬥,黨派之爭,不入仕,不站隊,始終秉持著行俠仗義,懲善揚惡。
掌門便是白瑾然的父親,白策。
當時蕭卿月改名換姓為樓銜月加入落霞派時,白瑾然是門派裡最小的師妹。
他拜師時是個什麼景象,白瑾然已經記不大清,只知道當時的自已估計是最高興的那個。
因為蕭卿月不得不喚她一聲師姐,如此一來,落霞派裡輩分最小的人就不是她了。
人就是這樣,小的時候想長大,拼命扮作一個大人,成人之後卻又總是懷念少時。
是因為無論到哪個階段,總是充滿了遺憾。
落霞派裡所有人都被蕭卿月那張乖巧俊秀的臉騙了,包括白瑾然。
與現在威嚴沉穩的帝王之儀不同,少年蕭卿月可以稱得上混世魔王。
後來,白瑾然最怕的就是蕭卿月跑來叫她師姐。
必然又是他闖了禍,將鍋甩到了她身上。
那日,白瑾然從自已院子裡出來,提著劍去上早課。
卻沒想到剛出院門,就看見了蕭卿月。
顯然,他在專門等著她。
“師姐。”蕭卿月看見她,笑著湊了上來。
“書箱很重吧?那我幫你提著,我們結伴去?”
白瑾然握緊了劍,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警惕拒絕:“不用。”
“不,用。”蕭卿月自動分別將這兩個字作為兩個問題的答案,嘴角弧度擴大,彎腰不容拒絕地接過白瑾然手裡的書箱。
白瑾然:“?”
她眨眨眼,懷疑蕭卿月腦子有問題,已經聽不懂了人話了。
蕭卿月往前走了一段,見她沒跟上去,回首疑惑道:“師姐,走啊。”
少年個子比她高了不少,笑容朗爽,背後是從山頭露出來的旭日,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光暈中,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一樣。
白瑾然愣了一下,接著道:“好。”
裝了一路的乖巧,“師姐”兩個字不斷從他嘴裡冒出來,嘴甜得宛如抹了蜜。
終於在快到達學堂時,蕭卿月對白瑾然道:“師姐,那個,今日夫子是不是要讓我們默寫文章?”
白瑾然點頭:“嗯。”
“那稍後,你能不能讓我借鑑一下?”蕭卿月目光如炬,滿是希冀。
原來只是這樣……
白瑾然提心吊膽這麼久,還以為他又闖了禍,瞬間覺得他這個請求根本不是事。
秉承著同門間要互幫互助的原則,白瑾然沒有猶豫地點頭。
“可以,不過僅此一次。”
蕭卿月眼底瞬間蘊出一層又一層笑意,感激不盡道:“謝謝師姐!今日大恩大德,師弟我沒齒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