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門重新關上,蕭卿月才抬眼瞅那玉簪,端詳片刻,將其隨手擱置在一旁。
不久,顧辭開門進來,今日沒穿朝服,一身玄色錦袍,袖口和領口鑲了銀邊,低調卻矜貴,將他五官襯得更加硬朗俊俏。
“微臣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蕭卿月左手支著頭,見他一本正經地行禮,嫌棄道:“行了,少耽誤時間,快坐。”
顧辭面無表情起身,坐下來端起茶喝了一口。
姿態比之前要隨意。
蕭卿月身子向後靠在龍椅上,此時沒有外人在,整個人放鬆下來。
“來幹什麼?”
顧辭這樣子不像是來談正事的,反而是來他這裡躲風頭的。
想到他最近聽到的風聲,蕭卿月高高抬起眉骨,臉上興味更盛。
顧辭面不改色道:“臣聽下人說陛下傳喚,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
蕭卿月哼笑一聲:“是嗎?朕怎麼不知道?”
顧辭沒說話,慢悠悠抿著茶。
心道,不愧是皇宮裡的茶。
蕭卿月手指摩挲著扳指:“聽說顧夫人有意要給你和林家孤女說親?”
顧家是將門世家,扶持北淵國三朝皇帝,從顧老將軍與先皇到他和顧辭,交情匪淺,情同手足。
若說顧家門庭顯赫,那麼林家便是另一副場景,如今只剩下林宛笙一個孤女。
林夫人和顧夫人曾是閨中好友,也曾口頭為肚子裡的孩子定下過娃娃親。
本以為是玩笑似的隨口一提,卻沒想到在林夫人去世之後,顧夫人感念舊情,真動了讓顧辭和林宛笙成親的心思。
畢竟將軍府本就門庭赫奕,盛極必衰,便再沒必要和大家閨秀聯姻。
如此說來,林家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顧辭臉色更加冷淡,蕭卿月看得倒是開心。
“邊疆尚未安定,我無心兒女私情。”
蕭卿月瞭解他,說得冠冕堂皇,只不過是沒遇到他喜歡的。
顧大將軍不願意,誰勸也沒用。
“行,”蕭卿月懶洋洋道:“沒事就回去吧,朕還挺忙的。”
顧辭當然不會回去,一想到將要和一個面都沒見過的女人成親,終身大事就這麼兒戲似的定下,面色更加緊繃。
“陛下,微臣有事。”
蕭卿月百無聊賴看著奏摺,敷衍應了一聲:“嗯?”
顧辭正色道:“斥候有訊息傳來,近日南夷國有所動作。”
蕭卿月抬頭:“他們不久之前剛打了敗仗,現在正休整才是,怎會這麼快就又有了動靜?”
顧辭皺眉道:“這也正是臣不解之處。南夷國皇帝睚眥必報,自負自大,上次敗仗讓他顏面掃地,必然會找機會打回來。但至少也得需要四五年才是,這次這麼快,屬實沒想到。”
蕭卿月冷笑:“管他作甚,南夷國要打,我們奉陪,將他再打回去,徹底老實了才好。”
確實,兩國實力懸殊,這麼多年來,南夷國無論如何折騰,結果都只會是吃敗仗。
……
白瑾然實在不擅長做糕點,在廚房忙活半天,最終還是青禾做完,她裝進食盒。
嗯,怎麼不算是她親自動手呢?
除了讓人送去皇后的長春宮外,白瑾然還讓人送去了蕭卿月的乾清宮,免得他再挑刺。
雖然什麼也沒做,但她卻覺得比舞刀弄劍還要累。
“夫人……”青禾推開廚房的門,看見白瑾然大咧咧坐在四方小凳子上的身影,抽了抽嘴角,幾次欲言又止。
白瑾然道:“都送過去了?”
“嗯……”青禾先是點點頭,後搖搖頭。
“嗯?”白瑾然狐疑:“什麼意思?”
“皇上這份兒正要送過去呢,皇上就來了。”
蕭卿月來了?
白瑾然怔然了一瞬,隨即心中一喜,如此正好可以提一下放她出宮的事。
她站起來,從廚房出去。
看見天色似是蒙上了一層黑紗,一輪彎月懸掛,才恍然自已竟然在廚房又打發了半天時光。
宮裡的時間總是漫長而無聊……
無錯書吧白瑾然推開正殿的門,桌子上放著她親手裝好的食盒,被人開啟了蓋子,裡面的糕點絲毫未動。
卻沒瞧見蕭卿月人。
她邁腿朝裡走了幾步,偏頭看見蕭卿月站在自已常用的書桌旁,手裡拿著的正是她上午剛寫過的字。
只不過被墨水混淆了內容,但依稀可以瞧見上面稱不上美觀的字形。
蕭卿月卻斂著眸子,好似看得很認真。
白瑾然垂下眼瞼,悄聲走過去:“臣妾參見陛下。”
蕭卿月手掌向上,托起她下壓的手臂,帶了些力道將她拉起來,音色低沉:“愛妃平身。”
白瑾然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拽了起來。
“莫嫌山木無人用,大勝樊籠不自由。”蕭卿月呢喃著。
白瑾然沒想到他竟能準確地認出來,更不懂為何唸到此處,蕭卿月的眼神會流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悵然驚慌來。
是幻覺吧,他如今坐擁江山,美人在懷,得償所願,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那副表情。
不管怎樣,這……都不是她該關心的。
“陛下,我……”
“朕記得,”蕭卿月似是想到什麼,開口打斷她:“師姐對讀書寫字無甚興趣吧?”
白瑾然因為他的稱呼而驀地停頓幾息,隨後淡淡解釋:“之前的確不太喜歡。”
在落霞派裡,雖身為女子,她卻對琴棋書畫一概不上心,偏偏對劍術極為痴迷。
可身在皇宮,舞刀弄劍有失嬪妃身份,便至此擱置下來,只好寫寫字來打發時間。
蕭卿月像是隨口一問,將宣紙放下後,就沒再多問,只慢悠悠地來了一句:“改日讓御醫給你瞧瞧吧。”
白瑾然茫然,她沒病啊。
“這麼多年都沒長進,或許是其他地方的問題。”
白瑾然:“……”
說她字醜就說字醜,怎麼還明裡暗裡說她痴笨?
你才痴呆蠢笨,狗皇帝!
“臣妾記下了。”她乖巧應下。
蕭卿月眼裡蕩起三分笑,走到外廳,桌子上的梅花糕還散發著熱氣。
“師姐還沒吃飯吧?正好和朕一起。”
沒等白瑾然回答,他就已經吩咐外面候著的王公公備菜。
白瑾然總覺得今日的蕭卿月有些不同,這是三年來,他第一次喊那個差點被埋沒在記憶中的稱呼。
難道是和葉傾辭鬧了彆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