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老爺在花園裡和小廝婢女們閒聊天不小心說漏了嘴，還特意囑咐他們不要在夫人面前說，怕您傷心。”
玉竹猶豫歸猶豫，但還是把拷問來的訊息如實彙報了。
“關寧？”
沈夫人神色晦暗，語氣略有些激動。
“或許……老爺是無心的。”
青桃打量著夫人臉色說道。
“他向來自視甚高，怎會突然跟下人們閒聊天。”
沈夫人伸手捏著眉心，“事情如何他是知曉的，怎麼傳的好似念兒錯了一般。”
無錯書吧“夫人近日頭疼病越發嚴重了。”
青桃有些心疼，走到沈夫人身後幫她輕輕按著頭。
“這老毛病倒是習慣了。”
沈夫人閉著眼應了一句，許久她長嘆口氣，“我知曉他覺得我強勢，近些年他動商會和府裡的人我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但我一直以為他容得下念兒。”
“那大姑娘去各分號查賬會不會有危險。”
玉竹一直立在旁邊沒出聲，聽到這兒才提了一句。
“幼鳥總要離巢，趁我還能護得住她。”
沈夫人抬眼往暗處看，“沈醉。”
“屬下在。”
燭光閃爍，沈醉同鬼魅一般，靜靜地立在書房中，彷彿他本來就應該在那裡。
“你與沈近點一隊精銳，隨念兒同去。”
“屬下領命。”
說罷，沈醉眼角微動往屋頂瞥了一眼，然後又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看見沈醉出現的那一刻，聽風就趕忙溜之大吉。
她怕被沈醉發現。
但其實沈醉早就察覺到了屋頂上的聽風，只是沒管罷了。
聽風繪聲繪色地把書房裡的事轉達給了自家姑娘，還貼心地打聽了外面正流傳的“好事”。
“就算是父親編排我，不小心被人聽見也該是提醒下人別傳到外面去，畢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沈念歸皺著眉頭，“可他只瞞著家中作甚，是掩耳盜鈴，還是……身在曹營？”
她倒是毫不在意外頭怎麼說，但她知道母親聽見定會傷心。
把自已支出去一些時日估計也是想做些什麼。
“姑娘，它怎麼就吃排骨啊。”
沈念歸正發著呆琢磨這個“便宜父親”到底想幹什麼，就看聽風咋咋呼呼指著吃得津津有味的小傢伙。
“聽雨煮了好多種，它只吃排骨，嘴叼的很。”
沈念歸嘆了口氣，若是頓頓這麼吃，早晚有一天會被吃窮的。
“乖乖，這是隻吞金獸啊，比人都金貴。”
聽風舔舔嘴，又說道，“姑娘，還有剩的嗎？”
第二日晨起，沈念歸帶著二十餘人組成的商隊浩浩蕩蕩出發。
本來是該直奔離西塘最近的湖洲分號，但她臨時改了路線，決定從書院繞一下。
“姑娘，夫人給您告了假，咱們今日還去書院做什麼？”
聽風騎著馬，探身向沈念歸問道。
“自然是去祝有情人終成眷屬的，讓你請的大夫可請來了？”
沈念歸今日也騎了馬。
她馬術雖算不上精湛，但趕路終歸是夠用，反正馬車她是肯定不會再坐了。
“本來那醫館還未開門，奴婢帶人砸了好半晌才把人喊起來，加上咱們隨行隊醫，共三位醫師，姑娘可夠用？”
聽風話音剛落，就看前方有個婦人突然從角落跑出來。
那人髮絲如雜草般凌亂，衣衫上沾染著鮮血，胳膊上佈滿鞭子抽出的猙獰傷痕。
而那漂亮的臉蛋上，幾道長長的傷口從額頭直直貫穿到嘴角，並且正往外冒著鮮紅的血。
沈醉的馬兒本來落後沈念歸半個身位。
但在婦人衝出來的一剎那，他利索地翻身下馬抽劍擋到她身前。
“沈姑娘，救救我，有人要殺我。”
那婦人見沒辦法湊到沈念歸的身前，便轉了方向避開長劍。
她趴在地上抱著沈醉的腿就開始痛哭。
沈念歸一行人現在離書院還有一條街的距離，書院為圖僻靜修在了住宅區，平日街上都很安靜。
所以婦人的哭喊聲顯得格外明顯，附近有不少人家都開門探頭出來看。
“你認識我？”
沈念歸微抬下巴俯視這婦人。
沈夫人怕她身份被人認出來，從不許她這樣招搖過市，直到如今年紀大一些模樣與兒時不同了，才放了心。
所以外面人只知道沈家有這麼個深閨簡出的養女，但大多數都未曾見過。
“奴名喚香凝，原是藏香閣的花魁，後來有位恩客替奴贖了身，安置在東柳巷的宅子裡。”
香凝臉上淚水混著鮮血，顯得傷口分外猙獰。
她從地上坐起，一隻手還拽著沈醉的小腿不肯放。
沈念歸抬了抬手，示意她繼續說。
“本來日子過得挺好，雖說恩客往宅子裡陸陸續續又送了不少姐妹，但恩客大方，姐妹們不愁吃穿平日還能得不少打賞。”
說到這兒，邊上不少人目光中都投去一絲鄙夷。
香凝沒管他們，接著哭哭啼啼往下說。
“可誰知昨兒夜裡我們住那宅子竟被人屠了，只有奴一人逃了出來，東柳巷附近本就有不少老爺公子的外室養在那兒，怎麼就我們遭了殃。”
香凝開始扮可憐。
“你若不肯如實交代，我也救不了你，咱們走。”
沈念歸說罷作勢就要走。
這人雖慘，但她也不是愛多管閒事兒的人，更何況香凝明顯還藏著什麼沒說。
香凝見他們要走明顯急了。
她整個人往前撲在沈醉的腿上，咬咬牙，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半晌才開口。
“給奴和姐妹們贖身的，是李霍李公子。”
這話像一個重磅炸彈，激起人群中一陣沸騰。
震驚！
淑人君子竟欠無數風流債！
溫文儒雅居然是表面功夫？
......
“昨兒夜裡奴躲在姐妹們屍體下頭才逃過一劫，隱約間聽著他們說，‘果然是縣令千金，給的銀子真多’，奴想著您剛和恩客退了親，與那縣令千金董姑娘定是不對付的，剛才遠遠的瞧著是您，便衝了出來。”
她一說完，邊上圍觀的人群明顯騷動了。
極限反轉？
縣令千金因愛生妒、僱兇殺人！
富豪退親竟另有隱情！
......
“姑娘，宅子裡無一活口，她沒撒謊，不過這宅子是記在李氏商會一個管家名下。”
早在香凝第二次抱住沈醉腿的時候，沈近就出去探查了。
沈近這人和沈醉不同，話最是繁密。
“您是沒看見，那死的可慘了，十餘個婦人骨頭全碎成了渣子，也不知是怎麼做到的，跟被車碾過似的，應該用內力也能做到，不過看兇手的殘虐程度，不至於剩這麼個活口才對，還有……”
“可有在屋中找到李霍的痕跡？”
沈念歸嫌沈近太囉嗦，忙岔開話題，打斷他。
“屬下上上下下翻個遍，把地磚都刨起來，連根兒跟李霍有關的頭髮絲兒都沒發現，屬下就納悶兒，一般給姘頭都會送些定情信物，這李霍可倒好趕上進貨了，送東西都是一樣的。”
說到這兒，沈近從衣裳裡掏出來一把五彩琉璃墜子放到沈念歸面前。
然後又走到香凝面前，從她腰上拽了一個東西。
攤開手掌一看，和那把墜子一模一樣。
沈念歸看見那把墜子嗤笑一聲，心裡有了個主意。
她垂眸看著香凝，笑著說：“你可能誤會了，縣令千金可是我的堂妹，我怎麼會跟她不對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