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歸硬著頭皮一步一蹭地到望春居門口時,沈夫人正在換衣服。
“夫人,您穿什麼都好看,這衣裳奴婢看著都差不多......”
玉竹一手拎著一件裙子,表情古怪地說。
“從前夫子來請,念兒都不曾知會與我,這次主動來尋,那自然要好好梳妝打扮,不能叫念兒丟了面子。”
沈夫人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沈念歸耳朵,她腳步頓住沒進屋,在一旁側立靜靜聽著。
“可是夫人,中午大姑娘派聽雨傳的信,您這都試一下午了。”
青桃手裡拎著兩件外袍,面帶疑惑接著說:“這天氣...您為啥要穿外袍呢...”
“因為是最新款。”
沈夫人回答的沒有絲毫遲疑。
“夫人...大姑娘是犯了錯,又不是讓您去受表揚的,您這...”玉竹猶豫道。
“大人都會犯錯何況孩子,念兒命苦,我這當孃的更要給她撐場面,這世上也就只有我還能護著她。”
沈夫人捏捏眉心,神色晦暗,但語氣卻不容置疑。
屋中安靜片刻,她從衣櫃裡又拎起兩件淺色羅裙,轉頭問道:“這兩件如何?”
“母親穿什麼都是極好的。”
沈念歸出聲進門,把青桃手中的外袍放下,又從玉竹手裡挑了一件,頷首笑道:“念兒看這件就不錯。”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說好等我見完夫子一同回家?”沈夫人詫異道。
“想娘了,來給娘帶路。”
沈念歸眼圈有些紅,上前抱住沈夫人的腰,撒嬌道。
“好好好,咱們這就走。”
沈夫人抱著她,安撫似的拍拍她後背,語調上揚帶著笑意。
今日夫子授課時助教並未露面,而是在屋子裡判了一日課業,沈念歸和沈夫人一同回到書院時,才第一次見到這位“山上狐狸成精”的新助教。
“紀公子?”
沈念歸看著站在書院門口的紀南秋,驚詫出聲。
“怎麼了?”沈夫人轉頭看著沈念歸。
“賈...”
紀南秋故意拖長音。
“咳咳...咳咳咳...”
沈念歸忙連聲咳嗽。
“可是嗆風了?”
沈夫人看她咳得臉通紅,擔憂地輕拍她後背。
“沒事沒事,咱們進去吧。”
沈念歸止住咳嗽,心虛地瞄了一眼面前那個目若朗星的男子。
“夫人這邊請,夫子想跟您聊聊,沈姑娘就留在這裡吧。”
紀南秋側身彎腰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沈念歸看他一副執法如山的樣子心裡就發毛,生怕這山上成精的狐狸,跟她親愛的孃親胡說些什麼。
她在屋外惴惴不安,紀南秋在屋內言笑晏晏。
無錯書吧沈夫人努力露出一副平易可親的樣子,對紀南秋道:“聽說紀公子是夫子得意門生,今歲還高中瞭解元?真是年輕有為。”
“夫人過譽,沈姑娘也是德才兼備。”紀南秋笑笑回道。
“念兒自然是極好的,不知紀公子可曾婚配?”
沈夫人作為資深女兒控,在第一眼見到紀南秋時就動了往自家挖的念頭,本著先下手為強的想法,行動力滿滿。
“家母還未曾......”
“咳咳,咳,咳咳咳咳......”
紀南秋話說一半被夫子咳嗽聲打斷了。
夫子眼巴巴瞅著二人聊得熱絡,他在一旁插不上話,咳嗽好幾聲才被人注意到。
“夫子也咳嗽?今日念兒也咳個不停,雖說夏日炎炎,但也得小心風寒啊。”
沈夫人狐疑地瞧著夫子臉色,面色紅潤,怎麼看也不像是生病了。
“啊,老夫無礙。”
夫子捋捋鬍子,話音一轉接著說:“今日尋夫人來倒也不是單純為代寫的課業,也不是為令愛課上吃的那些零嘴,更不是為老夫這幾年被令愛剪掉的鬍子。”
“呃...”
沈夫人臉色略有些古怪。
“近日有些謠傳,這本是貴府家事老夫不該多言,可令愛雖頑劣...呃...活潑了些,但是個心性佳的,所以這才想說幾句。”
夫子本想說的是頑劣,可看著沈夫人臉色不好,又硬生生給改了口。
他們這個書院可是沈家出資修繕的,外人不知情,他可清楚得很,自然要顧著些金主臉色。
沈夫人垂著眸子半晌沒說話,用杯蓋撇了撇茶沫卻沒喝。
屋內一時無言。
就在夫子想說些什麼緩解尷尬時,卻聽紀南秋輕聲道:“這茶是書院近日統一採買的白牡丹,夫人若是喝不慣...可要給夫人換上今歲春分採的碧螺?”
“紀公子還懂茶?”
沈夫人抬眼瞥了紀南秋一眼。
“懂倒是談不上,只是夫子平日裡喝慣了綠茶,今日可能隨侍的學徒疏忽,才給換上了白牡丹。”
紀南秋嘴角微勾,輕聲答道。
“既然是誤會,夫子可要好好教導身邊的人。”
沈夫人忽地笑笑,看向紀南秋:“紀公子方才可是說未曾婚配?”
“南秋確還未曾婚配。”
“呃...那個...老夫繼續?”
剛才一番話夫子聽得懵懵懂懂,也不知道自已這茶葉出了什麼問題。
讓他搞搞學問還行,人與人之間的彎彎繞他可真搞不明白。
“夫子但說無妨。”
沈夫人這次沒擺臉色,看著夫子示意他繼續說。
“近日有些謠傳,說董小姐和李家公子本是郎情妾意,可您為了緩解沈李兩家關係,硬生生棒打鴛鴦,而令愛又...又...貪財善妒,還未成親就讓李家公子允諾不許納妾,李家覺得受屈辱,於是上門退親,可令愛卻向董小姐索要...”
“索要什麼?”
沈夫人捏著茶杯的指尖泛白,臉色發青。
玉竹站在邊上知道夫人定是氣極了。
“索要白銀千兩,董小姐被逼得沒法子,又不想尋李公子幫忙,於是抵押了許多體已物件兒才將將湊夠了銀子。”
夫子一口氣說完才敢抬眼看沈夫人的臉色。
天知道他鼓了多大勇氣才敢當金主的面說這些事。
“真是好一對鴛鴦。”
啪一聲,沈夫人把茶盞放到桌子上,許是用力太重,茶盞底部竟被磕裂一角。
“夫子都知曉了,豈非書院上下都已傳遍?”
“豈止是書院,街上都...”
夫子頓了頓:“未知全貌,都是謠言,老夫自是相信夫人和令愛品性,只是老夫怕令愛在書院被流言所擾,或許可以先歇一陣子,待流言平息再......”
“我明白了,那先替念兒告假些時日,待我把事情處理好。”
沈夫人微微頷首,話說一半目光瞄到紀南秋,話音一轉:“夫子,我可否向你借用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