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風現在就是懊悔,非常懊悔。
她剛才把韁繩與車框綁的太死了,馬車又顛簸的很,一時半刻根本解不開,身邊又無利器,越急越對這繩子無可奈何。
“退後。”
樹上男子又道。
沈念歸只聽得一陣樹葉沙沙聲,抬頭便看見幾塊鐵片斬斷了韁繩。
電光火石間,一隻骨節分明卻佈滿老繭的手瞬間抓住餘下的繩子輕輕向一側拉,另一隻手伸直順著鬃毛輕撫馬兒頸部。
來人雙腳像釘子一般釘在馬鐙上,雙腿緊夾馬腹,不過片刻馬兒便靜了下來。
“多謝少俠救我二人性命。”
沈念歸腿還有些微微發軟,被聽風扶著下了馬車,衝著來人微微作揖。
沒想到那人往邊上撤一步,沒受她的禮。
“屬下蒼鸞暗衛沈醉,奉夫人之命保護姑娘,讓姑娘受驚,沈醉請罰。”
沈醉撩開前袍單膝跪下,雙手抱拳垂著頭道。
“你快些起來。”
沈念歸有些疑惑,便又問,“母親何時養的暗衛?”
“屬下是先王妃在王府時便指給姑娘的暗衛,十年前隨姑娘一同來西塘時,沈夫人讓屬下在姑娘出門時暗中保護,讓姑娘受驚,沈醉請罰。”
沈醉薄唇抿成一線,垂著眸子,大有今日領不到罰便不起來的架勢。
“我罰你作甚,是你救了我。”
沈念歸上前扶住沈醉胳膊要把他拉起來,結果用盡全力發現自已根本拉不動,無語道,“我看你也是二十出頭,馬上就三十而立、四十不惑的人了,別動不動就跪,趕緊起來。”
“姑娘,屬下二十,未出頭。”
沈醉聽出沈念歸話裡的揶揄之意,臉一紅,起身站到邊上。
沈醉不再跪著,沈念歸這才有空細細打量他。
眼前男子高鼻深目、劍眉入鬢,墨髮高高束成馬尾,看上去有種冷峻的美。
休息片刻,那馬兒便又狂奔了出去。
沈念歸想起剛才聽見的小獸吼叫聲,深覺若任憑她們三人歇下去,極有可能會給小獸爹孃加餐,於是決定打道回府。
“這路怎麼這麼多雜草啊,姑娘可要驅驅蚊。”
走了一會兒,聽風撓著身上被咬出來的蚊子包,抱怨道。
“官道怎麼會有雜草,咱們走錯了?”
沈念歸蹲下看了看路邊膝蓋高的雜草,明顯長久無人打理的樣子,感覺事情不太妙。
“不對勁,這不是官道,醉醉,上樹看看。”
沈醉聽到“醉醉”這個稱呼身體僵了一下,耳朵尖通紅,旋即展開雙臂單腿一蹬便站到了樹杈上,往四處眺望片刻,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
“如何?”沈念歸沉聲問道。
沈醉翻身下樹,遲疑道:“姑娘,前方又有岔路。”
沈念歸看著地上馬兒發狂時弄出的車轍印問:“咱們走多久了?”
“我知道,約半個時辰,過了三個岔路口。”
聽風搶答。
沈念歸掀起眼皮,懶洋洋地嘆了口氣:“我記得來時並沒有許多岔路,而且半個時辰按咱們腳程也該走出馬兒發狂路段了。”
“姑娘,我曾聽說萬獸苑有個獸陣,他們把小獸放到迷陣裡不給吃的,就跟養蠱王一樣,是專門用來選拔獸王的。”
聽風非常敏銳,立刻意識到什麼。
“剛才咱們聽到小獸嗷嗚嗷嗚,難不成這是獸陣?”
“八九不離十。”沈念歸騰出一隻手,在聽風頭上輕敲了一下,“順著印子再往前走走看,醉醉做好記號。”
三人又走了一刻鐘,沈念歸聽著越來越近的小獸叫聲,示意大家停下。
“我現在有一個壞訊息和一個......”
“要聽好訊息!”
聽風又搶答。
沈念歸一挑眉:“是一個壞訊息和一個更壞的訊息。”
“啊?”
聽風傻眼了。
沈念歸抬眼看著沈醉,她的眼睛顏色有點淺,夕陽下尤其好看,在盯著人的時候,總叫人感覺有話要說。
“醉醉,你可會打虎?”
沈念歸嘴角一勾,笑道。
沈醉愣了片刻,“屬下可以一試。”
無錯書吧沈念歸略帶鼓勵地對他點點頭,拖著長音道:“嗯......那一會兒可要醉醉保護我們了。”
“姑娘,這兒有大老虎?”
聽風瞪大眼睛驚道。
“老虎嘛,肯定是有,剛才的壞訊息就是這個。”
沈念歸故作高深道。
“那更壞的訊息呢?”
聽風接茬。
“咱們好像要給這隻老虎加餐了。”
沈念歸低頭指了指路中央。
“喏,雖然車轍印沒有了,但是咱們並沒有走出去,反而越來越深入,應當是馬兒發狂前咱們就進迷陣了。”
沈醉聽到她這麼說,立馬蹲下抓了一把土看看。
又跑到遠處在地面上東敲敲西鑿鑿,片刻後返回來在沈念歸面前單膝跪下,垂眸道:“這地面用了特殊材質製成,留下痕跡不久便能自已恢復,屬下失察,沈醉請罰。”
沈念歸:“......”
這傢伙怎麼動不動就下跪請罰的,當自已是愛下跪的渣男麼。
“男兒膝下有黃金,你是缺錢了要找我支黃金麼?”
沈念歸冷了臉。
“沈府月銀可是不發黃金的,您要不還是另謀高就吧。”
聽風看自家小姐臉色不好,忙在邊上衝沈醉擠眉弄眼,小聲道:“快起來吧,你在姑娘身邊待了這麼多年,應當知曉姑娘身邊伺候的都是不用跪的,再不起來姑娘真生氣了。”
沈念歸倒也不是真生氣。
她最是怕熱,人一熱就煩躁,再加上找不到出路,語氣就急了些。
日頭已經西斜,林子裡潮溼悶熱沒有一點風。
沈念歸沒有管剩下那倆人,自顧自往前走,天快黑了,她可不想在這裡過夜。
事實上,她一開始動,沈醉和聽風便默默跟上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口渴開始折磨著他們。
水分從汗液中快速流失,出來時他們幾人皆未攜帶飲水。
況且沈念歸覺得這林子裡的溫度比外面還要高上一些,她就快要中暑了。
他們停了下來,喘口氣,四周仍是不變的景色。
沈念歸不顧形象地往地上一坐,就見沈醉竄到樹上弄了幾節手腕粗的樹枝,三兩下竟搭了個簡易椅子出來。
這還不夠,只見他利索地把外袍下襬用刀割下一塊,鋪在了椅子上。
沈念歸心裡想這人還挺講究。
但很明顯沈念歸誤會了。
直到沈醉把自制的居家旅行必備新款椅子放到她面前時,她才反應過來這椅子是給她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