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耀心中雖憋著氣。
但他裝了這麼些年,怎麼可能被這兩句話就激的破了功。
他心中思緒萬千,面上不顯,繼續裝作一副謙恭的樣子。
拿起桌面上第一本賬冊。
翻過目錄。
便要從記錄詳細內容的賬頁開始讀。
“宸宣帝二十七年正月初一,入花炮五百,出三千……”
“停,從這兒開始念。”
沈念歸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他。
然後睜開眼,用手點了點封面上,“賬冊”兩個大字。
沈耀:“……”
穩住,人設不能崩。
“怎麼,不識字?”
沈念歸說完,側頭看向坐在一旁假寐的紀南秋。
補充道:“要不讓紀解元給你上上課?”
“咳咳,不用了。”
沈耀臉色挺青的。
“那你還等什麼,讓我教你?”
沈念歸輕哼一聲,又靠到榻上,合了眼。
“賬冊…湖洲分號名錄…東家沈付氏鳴笙…少東家……”
“咔嚓”
一個杯子摔到沈耀腳邊。
華麗麗地碎了。
沈耀一臉懵逼地看向沈念歸。
“誰給你的膽子直呼東家名諱!”
沈念歸黑著臉,接過聽風新遞上來的茶盞。
她覺得沈付氏前面的沈字。
格外刺耳。
沈耀:“……”
搞什麼??
不是你讓我從這兒唸的嗎!
“那…我念是不念?”
沈耀臉色終於不青了。
就是有點綠。
“你讓我猜呢啊?”
沈念歸持續輸出。
“賬冊…湖洲分號名錄…東家……”
“咔嚓”
又一個茶盞落在沈耀腳邊。
壯烈地裂開了。
沈耀:“……”
這回又錯哪了???
他這次身上濺了些茶水,繡花鞋面上還掛著幾片茶葉。
“噗嗤”
邊上假寐的紀南秋憋不住笑了。
他倒是頭一次見到,這麼能整人的沈念歸。
無錯書吧“怎麼,紀解元也想讀賬本?”
沈念歸上頭了。
開始無差別攻擊。
“咳咳,小可就是想告訴沈掌櫃,讀過的就別讀了,夫人…額…少東家樂意聽新鮮的。”
紀南秋憋著笑,差點兒順口叫了夫人。
“聽懂了還不繼續?”
沈念歸斜了沈耀一眼。
沒理紀南秋。
“少東家...呃...大掌櫃沈耀...二掌櫃錢英...外櫃薛子裡......”
沈念歸這回沒叫停。
直接起身走了。
紀南秋和沈耀沒想到還有這一出。
兩人愣在原地。
大眼瞪小……呃……
大眼瞪大眼。
“杵著幹什麼?跟上啊。”
聽風跟著沈念歸走到門口,回頭看他倆還在發愣。
便衝二人喊了一句。
紀南秋屁顛屁顛跟上。
如果人類有尾巴,他肯定已經搖得螺旋上天了。
沈耀則綠著臉。
猶豫要不要拿賬冊。
是拿一本,還是把剩下的全拿上。
眼看幾人已經走遠。
他咬咬牙。
乾脆把所有賬冊全塞進懷裡帶上了。
“記住,性命是最重要的。”
沈耀苦哈哈的趕上來時,就只聽見沈念歸在跟沈醉囑咐這句話。
“屬下定不辱命。”
沈醉帶著斗笠翻身上馬,和沈近一起逐漸消失在雨幕裡。
“沈護衛這是要幹什麼去?”
沈耀探著腦袋問了一句。
他知道這兩人是隊伍中武功最高的。
把這兩人同時都支出去。
不是傻就是蠢。
“還不是因為你啊?”
沈念歸斜了他一眼,語調拖著長音。
“這…跟我應該沒關係吧。”
沈耀本來有些心虛,怕自已幹那些事兒被沈念歸發現。
但他轉念一想。
這女人這麼蠢。
還有點瘋。
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原來你也知道跟你沒關係啊,那還瞎問什麼?”
沈念歸陰陽怪氣。
忽然她又想起什麼,話鋒一轉。
說道:“我讓你停了嗎?接著念。”
於是沈念歸在前面走著,沈耀在後邊兒追著念。
時不時還被陰陽怪氣地打斷一下。
沈耀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
就見沈念歸午睡起來後,嚷嚷著要去青鸞樓吃下午茶。
還非得帶上他。
當然,紀南秋也跟著去了。
“這個…這些…還有這些,全都來一份。”沈念歸幾乎把單子上所有菜,全點了一遍。
“這下午茶…吃肘子?”沈耀指著單子上的肘花,有些震驚。
“怎麼,不能吃?”
沈念歸板著臉瞅他一眼。
“能吃,能吃。”
沈耀乾笑兩聲。
剛準備坐下來休息一會,就又被沈念歸點名了。
沈念歸皺著眉催促道:“沈掌櫃,趕緊去付錢啊。”
“我付錢?”
沈耀轉頭看了看。
然後伸出手狐疑地指著自已。
沈念歸:“不然我付?”
沈耀:“我付我付。”
家人們,誰懂啊!
官大一級壓死人啊!
“您這邊一共三百四十二兩六文,給您抹個零頭,一共三百四十……”
夥計正哈著腰在一旁報價格,順便還貼心地抹個零。
心裡想著沒準還能賺點小費。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價格還沒報完,就被沈念歸打斷了。
“抹個零,就三百五十兩吧。”
沈念歸反向抹零的操作,在座眾人都是頭一回見。
全場除了紀南秋和聽風聽雨。
其他人都像看大傻子似的看著她。
只有夥計愣了一會兒。
欣喜若狂的向沈耀伸出了手。
這意味著餘出來的錢,全部都將是他的小費。
沈耀一臉肉疼的付完錢,起身去了茅廁。
不久,菜陸續上齊。
沈念歸嚐了一口,抬頭便對上紀南秋的目光。
這些菜都是加了正常鹽量的。
很明顯,沈耀假借去茅廁的功夫,讓後廚加了鹽。
為的是避免沈念歸察覺出味道不對。
她心中有了數。
清咳兩聲,叫來剛才收了小費的夥計。
說道:“我這兒有筆大生意,你們東家在嗎?”
“東家不在,但我們大掌櫃在,小的這就去給您叫。”
大掌櫃平時都在六樓處理公務。
樓層太高,一般沒有人願意往上爬。
但誰讓有錢能使鬼推磨呢。
夥計應了聲,痛並快樂著去爬樓了。
不一會兒。
一位儀態萬方的中年女子從樓梯上款款走下。
髮髻上斜插的碧玉步搖,隨著她的動作微晃。
沈念歸見到她第一眼。
就移不開目光了。
她覺得這個女人非常眼熟。
“我們見過嗎?”沈念歸問道。
“怎麼?現在姑娘們也用這種老套方式搭話了嗎。”
大掌櫃輕笑一聲,在沈念歸對面坐下。
“只是感覺大掌櫃分外親切。”
沈念歸實話實說。
對面這個女人,給她的感覺和沈夫人很像。
大掌櫃鬢髮低垂。
身上的翠綠煙紗,點綴著幾束大朵白色牡丹。
給人一種大方華貴的感覺。
“既然親切…那便說說你的大生意,讓我看看…是否能給姑娘一個親切的折扣。”
她伸手捏起茶盞,送入口中。
優雅的簡直像一幅畫。
“我要包下青鸞樓。”沈念歸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