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中沒有點燈。
瓢潑大雨模糊了黑夜中的視線。
無錯書吧待紀南秋看清時，反射著寒光的短刃已經直逼面門。
瞬息便能取他性命。
沈念歸下意識把紀南秋往身後一拉，自已暴露在攻擊範圍內。
而幾乎同時。
躁動不安的排骨從她懷中奮力一蹬。
如利劍般竄出衝寒光撲去。
短刃被撲到地上。
寒光倒映出排骨鋒利的獠牙。
它渾身毛髮炸起，弓著背向暗處低吼。
“沈醉！”沈念歸突然出聲。
“姑娘？是姑娘回來了！”
這是聽風的聲音。
沈念歸上上下下打量了紀南秋半天。
確認他沒事，這才安心進了屋。
沈醉自覺地跪在前廳，這次沈念歸沒讓他起來。
聽風一見到沈念歸，便開始訴苦：“姑娘，我的好姑娘，你都不知道，這幾日我們夜夜提心吊膽。”
聽雨略微穩重些，但看臉色也是嚇壞了：“整個商隊住的院子都被人在暗處盯著，還好這幾日下雨，姑娘才能順利回來。”
她頓了頓，接著說：“我們聽到動靜，還以為今日他們要動手滅口。”
“不會這麼明目張膽，他知道我們中有高手。”
沈念歸手上抱著熱乎乎的薑茶，抬頭瞅了沈醉一眼。
又道：“交給你個任務。”
沈醉抬起頭。
晦暗的眸子中某些情緒翻湧。
他看著坐在沈念歸身旁的紀南秋，卻終是閉了閉眼。
把自已那些逾矩的想法壓在心底。
“去趟附近的長洲、新河，觀察一下淞江和支流水位。”
沈念歸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語氣有些嚴肅：“記住，要快。”
“屬下領命。”
沈醉臉色難看地領了任務，以為是沈念歸要把他支走。
“姑娘，這事兒不用沈醉親自去吧。”聽風覺得沈醉那麼厲害，應該用來保護自家姑娘才對。
“若我猜測為真，此去必定萬分危險，非他不可。”沈念歸捏捏眉心，臉色有些不好看。
其實這件事，沈念歸覺得有九成為真。
前世這個時候。
江南道東部的長洲、新河以及湖洲，連續下了半月的暴雨。
正常情況江南本就多雨。
倒也不算什麼。
可不知因何，本該交匯河流入海的淞江竟引發了水患。
導致這三座城池哀鴻遍野，死傷無數，財產損失更是不計。
現在看來。
就是因為傾倒鹽渣導致河床抬升，河灘失去樹根保護。
淞江下游才沒法順利洩洪。
她想到這兒，深覺此行太過危險，於是叫來沈近與沈醉同去。
又叮囑道：“性命最重要。”
沈醉聽了這話，臉色才變得正常，轉身就要出門去執行任務。
“等等。”
沈念歸忽然把人叫住。
沈醉轉身看向她，面露疑問。
“明日一早再走，我去送你們。”沈念歸輕勾嘴角。
露出一個奇怪的笑。
遣退眾人，沈念歸揉揉肩膀正準備休息。
剛伸手要關窗。
就見一雙修長白淨的手搭上窗沿，利索地翻身落到地上。
帶起一陣雨水。
是紀南秋。
“你那些聖賢書是讀到……”
沈念歸本來想說，他那些聖賢書是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還學會了夜爬窗戶。
但話沒說完，就被紀南秋捂住了嘴。
他身上帶了些水汽。
指尖冰涼。
垂在身邊的另一隻手，攥得骨節發白。
能看出手的主人正在努力剋制些什麼。
紀南秋低著頭。
兩人鼻尖微觸，呼吸繾綣。
熾熱的鼻息勾起撩人的酥麻感。
沈念歸似乎聽到陣陣急促的心跳，分不清是自已的還是他的。
“他要殺我。”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聽到紀南秋略有些暗啞的呢喃，“你還護著他。”
紀南秋嘴角雖看著是上揚的，但眼底微紅沒有一絲笑意。
“他不是故意的。”
沈念歸語氣輕柔，抬眼靜靜凝視對方。
似乎想透過眼神確認什麼。
屋裡只留了一盞燈。
昏暗閃爍的燭光下，兩人視線互相纏繞又對峙。
紀南秋看不清眼前人的神色。
僵持片刻。
最後長長撥出一口氣。
他似乎是想讓自已不要太難堪，於是努力扯出一抹笑。
狀若無意的說：“你還要去送他。”
“大張旗鼓的走，魚兒才會上鉤。”沈念歸神色複雜，語氣卻平淡不顯。
但只這一句話，便讓紀南秋心情好了起來。
他嘴角微微揚起，輕笑出聲。
“你…是不是也……”
沈念歸猶豫著，想把在心底盤旋已久的問題問出來。
紀南秋卻不等她說完。
長臂一攏，把她圈在窗邊。
他往前傾身。
鼻尖沿著她的面頰微蹭——額頭、眉眼、鼻樑，最後懸停在唇角。
沒有迎來想象中溫熱的觸感。
紀南秋最終還是有些不捨似的，輕輕在沈念歸的眉心落下一吻。
然後，翻窗跑了。
次日一早。
沈念歸讓人去給沈掌櫃傳話。
說她身體好的差不多了，可以把賬本送過來。
沈耀來的很快。
在外人面前，端的還是一副儒雅君子的模樣。
有李霍的例子在前，沈念歸現在很是厭惡這種儒雅人設。
十有八九都是表面君子。
沈耀見到沒有戴面紗的沈念歸，微微一愣。
從前他到西塘給沈夫人彙報工作，曾經遠遠的瞧見沈念歸幾面。
當時沈念歸還小，卻已經隱隱有驚豔之姿。
而現在正值二八年華，她就像一朵正在盛開的鮮花，嬌豔欲滴。
沈耀眼底劃過一絲猙獰。
他最討厭這種明豔的東西。
見到便要毀掉。
“少東家身體略顯好轉，可莫要太過勞累。”沈耀微微欠身，把幾本厚厚的書冊遞了上來。
“嗯…沈掌櫃說的有道理。”
沈念歸靠在榻上，胳膊拄著茶几，手撐著頭，略帶倦意的眨眨眼。
“那不如這些賬冊……”
“那不如這些賬冊，就由沈掌櫃替我讀吧。”
沈念歸打斷了沈耀的話。
閉著眼用垂在身側的手，擺了個請的手勢。
沈耀本想說，你若勞累那就別看了。
沒料到這沈念歸不按套路出牌。
竟讓他堂堂一個大掌櫃，給她念賬本。
沈夫人都沒這麼大的架子。
簡直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