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的太陽熱烈似火,微鹹的海風散去些許暑意。
幾個孩童正打著赤腳在地上玩鬧,母親們在一旁熟練地打著絡子。
平淡無奇的小村裡藏著最踏實的幸福。
這一刻,沈念歸走在田園路上,突然有些想念沈夫人。
想念遠在軍營的妹妹,想念她的家人。
“我會一直在。”
就在沈念歸試圖用人間煙火,撫平自已這顆凡人心的時候。
紀南秋突然沒頭沒尾地冒出這麼一句。
語氣正經、嚴肅且認真。
沒有用平時玩鬧自謙的“小可”。
沈念歸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清楚現在自已對紀南秋的感情,她要走的這條路太危險太艱難。
她不願意再成為他的拖累。
況且經過這些時日的相處,她不知道紀南秋是否也和她一樣還記得前世那些事。
他若是記得。
沈念歸又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他。
腦子裡正在天人交戰著。
忽然發現她的人間煙火好像突然——摻了點大碴子味兒。
“哎他嬸子,你說這人吶,沒法兒說,早些年咱剛從東北嫁過來,還跟那老沈家擱一條船上打漁呢,看人現在擱城裡過的多威風。”
“可不咋的,我兒擱布莊當長隨,聽說那布莊掌櫃,是老沈頭私生子,人可牛氣了,靠著媳婦兒起家還敢養外頭的。”
“那媳婦兒可孝順,聽說也是個厲害人物,但架不住老沈頭瞞的好啊,誰能想到把私生子擱眼皮子底下。”
“那不就賴沈家媳婦心眼兒實嗎?”
“是唄,聽說老沈頭給私生子整個遠房侄子名頭,沈家媳婦瞅孩子可憐,還帶著給親兒子當伴讀。”
沈念歸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掐進肉裡。
把對沈關寧的憤怒壓在了內心深處。
“要不要去給你弄些西瓜解暑?”
紀南秋扯過沈念歸的胳膊,一根一根把她的拳頭掰開,試圖岔開話題。
“我不愛吃瓜。”
沈念歸僵著臉,把手從紀南秋手心抽出來。
頓了須臾,補充道:“沈關寧欺母心善,騙她好苦。”
“移情別戀,移花接木,回去就讓咱娘也把感情找到新出路。”
紀南秋看她難受,自已心裡也難受,於是想著法子逗她笑。
沈念歸白了他一眼。
她覺得若沈耀是沈關寧的私生子,那販鹽一事沈關寧定逃不了干係。
眼下就是要找到他們和李家勾結的證據。
以免東窗事發,白受牽連。
“夫人,這是什麼?”
沈念歸正想著要怎麼找證據,就聽見紀南秋蹲在地上,指著幾個褐色的圓球看著她。
“額…這是……”
她剛要說最好別碰。
就見紀南秋用手墊著帕子捏了一個。
還放到鼻尖聞聞。
沈念歸內心爆笑,臉都憋紅了。
強忍半天擠出一句:“我知道哪裡有羊了。”
她領著一臉懵的紀南秋,湊到正在嘮嗑兒的嬸嬸們邊兒上。
紀南秋手裡還捏著那個褐色小球。
“嬸子們好,尋思問一下……”
沈念歸擺出一副乖巧的模樣,結果剛開口就被打斷了。
“哎呦,這是紅嬸子說的那對小夫妻不?”
“丫頭長得真俊啊,雖說你們這不太合倫理,但過日子嘛,自已舒心就好,甭管別人咋說。”
“啊…紅…嬸子是?”
沈念歸的兩隻胳膊,一邊兒被一個親切的婦人牽著。
就這一會兒功夫,手上已經被塞了兩把瓜子、一把花生還有一個大蘋果。
她現在就也挺懵的。
“紅嬸子你不知道啊,就是你們住那客棧的老闆娘。”
“丫頭,你是懷孕了吧,看肚子應該還沒過頭三個月,可得好好穩著,少跟別人說。”
沈念歸:“哈…哈哈…好。”
大家還真是熱情啊。
“你這夫君模樣倒是挺好看,不過捏這個羊糞蛋子幹什麼。”
終於有人注意到了紀南秋。
“怎麼不說話,不會這裡有問題吧。”
說話的嬸嬸悄悄指了指腦子。
沈念歸:“他……”
他可能被自已的手噁心到了。
紀南秋好似終於反應過來。
把羊糞球連帶著帕子扔到地上,瘋狂甩手。
有個好心的嬸子遞來一盆水,紀南秋連忙把手伸進去清洗。
搓兩下,放到鼻尖聞一聞,再搓兩下。
好懸沒搓下來一層皮。
無錯書吧沈念歸雖然樂開了花,但也沒忘了正事兒。
“嬸嬸,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夫君這裡不太好。”
沈念歸揹著紀南秋指了指自已腦袋,接著說:“想買只羊兒給他補補。”
“羊肉還能補腦子?”
嬸嬸們都瞪大了眼睛。
“唉,就不瞞嬸嬸了,夫君其實是身體不行,晚上都……”
沈念歸做了一個泫然欲泣的表情,然後搖搖頭。
“這……”
熱情的嬸嬸竟也一時語塞,眼睛直往她肚子上瞄。
“我們這兒倒是家家戶戶都養羊,不過羊都留著下崽,比較腥羶,沒人吃,全是取了毛,賣到牧場。”另一個嬸嬸說道。
“唉,罷了,我還是帶他去看大夫吧。”
沈念歸心裡有了數,臉上故意做出一副有些失望的樣子。
這時紀南秋終於感覺搓乾淨了手,湊上前聽他們說話。
嬸子們用一種怪異的目光打量著紀南秋。
直看的他發毛。
“咳…咳咳…丫頭啊,可能是習俗不同吧,我們這兒頭三個月太頻繁對孩子不好。”
“她嬸子,丫頭這麼做肯定有她的道理。”
“對對對。”
嬸嬸們主打一個不理解但是尊重。
紀南秋聽到嬸嬸的話,又有點懵。
怎麼一會兒不在就聽不懂了?
他有些狐疑地看向沈念歸。
沈念歸尷尬的笑笑,婉拒了嬸嬸們讓留下吃飯的好心。
在熱情的告別中拉著紀南秋跑了。
沈念歸拽著紀南秋跑了好遠,直到一條河邊才停下。
紀南秋靠近河邊蹲下。
剛捧了一把水,想試試能不能喝,就被沈念歸攔住了。
“怎麼?”紀南秋看向她。
沈念歸剛才跑的太急。
喘勻了氣才回道:“我一直在想,他們製鹽肯定需要蒸煮,而煤炭價格高昂、成本太高,他們肯定不會用。”
“所以,他們找了替代品?”
紀南秋點點頭,覺得有道理,“還有一點,製鹽肯定有剩餘的廢料,城裡很乾淨,他們沒扔在城裡。”
“就在這兒。”沈念歸故作神秘。
“什麼?”紀南秋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