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又是哪位啊,今日穿的衣裳就如此招人喜歡?”
沈念歸沒回頭,胡亂抱怨了兩句。
“賈姑娘,有什麼倒忙...是小可能幫上的?”
這是紀南秋的聲音。
排骨從沈念歸肩膀探出半個腦袋,衝著紀南秋連連呲牙。
看起來很不喜歡這個不速之客。
沈念歸把被拽住的衣袖從來人手裡拯救,轉身就對上了一雙彎彎的笑眼。
“我有一個問題。”
沈念歸皺著眉發問。
“小可拒絕回答。”
紀南秋十分自然地把手背到身後,帶頭往前走去。
“這事兒跟你有什麼關係啊?”
沈念歸咬牙切齒地跟上,追在後面連聲問道。
“天氣炎熱,自然是來看海解暑的。”
紀南秋回頭衝沈念歸眨眨眼,又道:“賈姑娘,要一起嗎。”
......
夕陽西下,夜幕漸濃,天地間一片金黃璀璨。
海風輕拂過面龐,帶來絲絲涼意,但奇怪的是,這股海風並沒有海濱小城常見的那種魚腥氣。
沈念歸來之前對湖洲有所耳聞,據說很是繁華。
而且這裡是整個南梁國上繳賦稅第二的城市,第一是西塘。
本來她以為這湖洲就算沒有遍地金子,怎麼也得和西塘差不多。
畢竟是個富裕之地。
但是進了城才發現,這裡並沒有西塘那樣全日開放的熱鬧集市。
甚至連街邊商戶都只有零散的幾家,賣的還都是價格極其低廉的日常用物。
沈念歸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一家樸實無華的客棧,想要先住個店。
倒不是她想省錢。
而是這家樸實無華的客棧,看上去已經算是這小城裡環境最好的了。
“老闆,住店。”
沈念歸快步踏進店裡,側頭衝老闆娘喊了一句。
停頓片刻,回頭看了一眼跟在身邊的紀南秋。
又補充道:“兩間房。”
客棧大堂內冷冷清清,沒什麼人。
此時此刻,天色逐漸變得暗淡下來,彷彿一塊巨大的黑布慢慢地籠罩著大地。
原本就不寬敞的前廳,僅僅點亮了兩盞油燈,光線十分微弱。
使得整個環境都顯得有些壓抑。
趕了半天路,沈念歸正想從茶桌上倒水喝。
可眼睛掃過白瓷杯子時,看見上面浮的一層薄薄灰塵,便覺得這水也不是非喝不可。
很明顯,這地方應當很少來外客。
老闆娘聽到動靜抬頭,臉上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詫異。
不過,只瞬間便又換成了討人喜歡的笑臉。
沈念歸看著那張笑臉上略顯蒼白的唇色,總覺得老闆娘好像非常虛弱。
這時,紀南秋突然出聲:“夫人,咱們趕了一天路,你就可憐可憐為夫吧,彆氣了。”
他往前一步,手攏住沈念歸的肩膀。
歪頭衝著老闆娘微微一笑:“麻煩您了,一間就好,要最好的房間。”
沈念歸抬頭瞪了他一眼。
剛要說什麼,就被紀南秋動作曖昧地拉到一邊。
“這鎮子有問題,小可...無助又弱小,只有與姑娘扮作夫妻,才能更好掩人耳目。”
紀南秋比沈念歸整整高了一尺,他俯身貼著她的耳朵,故作嚴肅地小聲接著說:“賈姑娘,莫要想歪。”
“你?弱小又無助?”
沈念歸抬頭看著他的身高,沒好氣的說。
紀南秋見狀沒說話,笑著誇張地點點頭。
這時,小二正好哈著腰把鑰匙遞過來。
紀南秋便順手輕輕牽住沈念歸,拉著她往房間走。
整個動作極其絲滑自然。
“為夫覺得,這客棧裡的東西不怎麼好吃,天色還早,咱們不如去外面尋些吃食?”
休整片刻,紀南秋打量著沈念歸的神色問道。
沈念歸瞅了他一眼,沒吭聲。
紀南秋連忙改了口:“啊,順嘴了,賈姑娘可願意賞臉和小可吃頓便飯?”
沈念歸“嗯”了一聲。
她垂眸看看小傢伙,心裡想著還得弄點排骨來。
然後順手就要滅燈下樓。
“別熄!”
紀南秋眼睛就沒從沈念歸身上移開過,自然是看到了她的動作,連忙出聲制止。
甚至還從桌下翻出了燈罩蓋上。
沈念歸抬頭露出疑問的表情。
無錯書吧她記憶裡,紀南秋一直都是從容不迫,很少會像現在這樣。
“咱們付了銀子,當然要用夠本。”
紀南秋似乎也察覺到了自已的失態,語調中帶著些許調侃。
他薄唇輕抿,有些尷尬似的摸摸鼻子,轉移了話題:“我去給你問問有沒有排骨吃的東西。”
沈念歸用一臉“你糊弄傻子呢”的表情,目送紀南秋步履匆匆地下了樓。
她回頭看了一眼閃爍的燭燈,猶豫一瞬帶上了門。
“沒有?”
紀南秋表情有些詫異。
他湊過身,繼續跟老闆娘低聲說:“我家夫人有孕在身,就想吃烤排骨,若是今日尋不來,那小可晚上定要受苦了。”
“兄長,咱們揹著娘私奔,終究是有違倫理。”
沈念歸不知何時也湊了上來,接著紀南秋的話說道。
她面無表情地看著紀南秋,悠悠地又補上一句:“這不,肚裡孩兒都在抗議了,鬧騰不停,就要吃排骨。”
老闆娘臉上禮貌的笑容差點沒掛住。
她在這兒開了一輩子客棧,自問也是見多識廣。
此時卻還是被這二人雷了個外焦裡嫩。
“夫人怎麼過來了,不是在門口坐著休息嗎?”
紀南秋被發現也不尷尬,依舊柔聲細語的。
倒真像個關心夫人的好郎君。
沈念歸見招拆招,不能讓他一個人演的開心。
便繼續回道:“妹妹心疼兄長辛苦,想著來問問老闆娘,哪裡有可以賺銀子的地方,待妹妹賺到銀子好給兄長尋些紅袖添香的樂子。”
紀南秋的臉有一瞬間僵住了。
老闆娘好歹是迎來送往過那麼多客人,心裡雖震驚這妹妹…額…夫人的大度,面上卻不顯。
她衝二人招招手,低聲說:“咱們這湖洲若想吃豬肉,便只能去青鸞樓,其他地方可吃不著。”
“什麼意思,是有什麼說法?”沈念歸有點好奇。
“倒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一般人吃不起。咱們這兒小豬崽可比金子還貴,誰家要是有頭小豬,指定都被那畜牧場用高價收走了。”
老闆娘說到這兒像是有些精力不濟,伸手扶了扶額。
沈念歸一直覺得那老闆娘好像特別疲倦,像是渾身都沒什麼力氣。
她給了紀南秋一個眼神,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懂。
“那青鸞樓在哪兒?”
紀南秋像是沒看到,眨眨眼接著問老闆娘。
“青鸞樓在城西那片兒,是城裡地勢最高的地方,建在山坡,風景好。”
老闆娘強打精神回答。
末了,猶豫著加了一句:“你這懷著身子,按理說不該勞累,但若真的想賺些銀子給你兄長紅袖添…額…可以去沈氏布莊看看。”
沈念歸和紀南秋走在路上,二人眉頭緊鎖,都沒了玩鬧的心思。
他們看著路邊零星的居民,每個人臉上都帶著疲倦和麻木,彷彿對周圍的一切都提不起興趣。
很不對勁。
“你發現什麼了?”
沈念歸側頭看著紀南秋問。
“小可頭好痛,定是有人在竊取我的聰明才智。”
紀南秋用手捂上額頭,嘴裡胡亂回答著。
“沒錯,那老闆娘好像也跟你一樣,看起來身體不太好。”
沈念歸說完,白了他一眼,目光掃過幾個步履匆匆的婦人,像是要急著回家做飯。
紀南秋板著臉故作生氣:“為夫身體甚好。”
“在這兒還演給誰看啊。”
沈念歸抬手拍掉了搭在她肩上的爪子。
“先去吃飯吧,為夫餓了。”
紀南秋沒接她的茬,揉著肚子加快了步伐。
青鸞樓確實建在坡上。
它不僅建在坡上,還足足建了六層樓高。
在這整體都略顯破敗的小城裡,顯得格外扎眼。
沈念歸看著樓體上精緻的浮雕,又低頭瞅瞅手上的蒼鸞哨。
覺得有些眼熟。
她忽然想到,她要找的人可能也在這裡。
“蒼鸞鳥?”
這是紀南秋問的。
“你知道蒼鸞鳥?”
沈念歸側頭看著他的眼睛。
“只是聽過一個神話而已,這樓上雕的青色鳥兒,傳說是西王母座下的蒼鸞鳥。”
紀南秋頓了頓,神色突然有些晦暗。
又道:“你可曾聽過青鸞舞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