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然不能一直留在那兒。”
沈念歸皺著眉對聽風說。
她們一行人在日落前趕到了湖洲郊外,打算停下整頓片刻再進城。
聽風在她們剛從書院啟程時,便被沈念歸安排去跟著香凝,看看她被關在哪兒。
這倒不是沈念歸心善想救她。
而是董必成把人抓了後,定會嚴刑拷打,逼著香凝更改口供。
沒準兒還會捏造出個什麼——沈大姑娘因愛生恨,滅人滿門之類的話。
所以為了避免麻煩,沈念歸想著先讓聽風去打聽好關人地點,回來再想法子試試把人撈出來。
“姑娘,她只能留在那了。”
聽風腳步生風,跑到河邊擼起袖子猛灌了兩口水。
“為什麼說香凝要一直留在那兒了?”
沈念歸說完,從旁邊拿了個水袋遞給聽風。
接著說:“河水不乾淨,別直接喝,這是過濾後燒開的。”
“姑娘,這水怎麼是鹹的。”
聽風接過水袋,苦著臉呸呸了兩下。
她喝的太急,反應過來才發現這水味道不對勁,趕忙用水囊裡的水漱了漱口。
緩過勁後,她湊到沈念歸身邊,偷偷的說:“姑娘,香凝死了,和那些外室的死法一樣,筋骨都碎了,奴婢瞧著...像是用內力碾碎的。”
“死了?”沈念歸有些詫異。
無錯書吧按理說,董必成肯定會用些酷刑,但絕對不會讓人死了,死人怎麼改口供呢。
而且這死法……
怎麼跟她前世那麼像?
“姑娘,奴婢出城走的小路,在河溝裡看到好多魚,還有那天典當行刁難人的夥計。”
聽風說到這,轉頭看了看四周,像是有些後怕。
“怎麼,他是要在河溝用水把魚淹死嗎。”
沈念歸不知道這有什麼好怕的,但還是安撫地拍拍聽風肩膀,講了個並不好笑的笑話。
“姑娘,那夥計渾身跟個爛泥一樣躺在水裡,正被魚啃呢……”
聽風燙嘴似得說完這句話,雙手合十,又開始祈求漫天正在打瞌睡的神佛保佑。
沈念歸剛喝進嘴裡的一口水被她噴了出來。
按照聽風的說法,這夥計渾身跟爛泥一樣,應當也是全身骨頭都碎成了渣渣。
和香凝的死法一樣。
這是都得罪誰了,下這麼狠的手。
她正胡思亂想著,只見聽風突然瞪大眼睛,嘴裡也不念念有詞了。
“怎麼,漫天神佛被你嘰嘰喳喳吵醒,向你尋香火來了?”沈近拍了一下聽風,樂著說道。
他頭一次遇到比自已還話密的人,這會兒見到聽風突然變安靜,覺得很是稀奇,便調侃上了。
“姑娘,我……”
聽風嘴唇哆嗦著蹦出三個字。
沈念歸聽見有人叫她,便回頭看去。
只一眼便蹦起來找隊醫。
聽風原本紅潤的臉頰在逐漸發紫,棕色的瞳孔也略顯呆滯。
沈近也發現了不對。
剛才聽風喝水,他看見了,估摸著是水的問題。
他一個箭步上前,從後背環繞抱住聽風。
寬大粗糙的手掌交疊在她的腹部,膝蓋微彎杵在她後背,雙手配合膝蓋用力頂了幾下。
“嘔,嘩啦~”
聽風捂著肚子彎成了一隻蝦米。
把剛才喝進的水全吐了,臉色也由紫逐漸變白。
然後腿一軟倒了下去。
“大姑娘,這河裡的水怕是有毒。”
隊醫眉頭皺的能夾死蚊子,接著說道:“不過沒有人為下毒痕跡,應當是水源汙染所致。”
“這是整個江南無數條河流交匯入海的淞江,什麼汙染能把整個淞江下游都牽扯到?”
沈念歸低聲說著,臉上帶有少見的凝重。
這城裡絕對有問題。
“可這水我們都喝了……”隊伍裡有個人突兀的開口。
“聽風姑娘喝得多,而且咱們喝的都是大姑娘讓過濾加熱過的,會好一些,但過量也會中毒。”
隊醫捋著鬍子補充道。
“聽雨,給聽風帶上面紗,坐我的馬車。”
沈念歸垂著眸吩咐,讓人看不到神情。
這一路她雖然騎著馬,但馬車還是一直跟在隊伍裡,以免不時之需。
沈念歸從馬車上拿了一個包裹挎在肩上,低聲對聽雨囑咐了兩句。
然後轉身悄悄離開了隊伍。
她剛走出眾人視線,便感覺衣服被人拽了拽。
回頭一看,竟是沈醉跟了出來。
“你回去。這是命令”
沈念歸背對他,語氣淡淡的,但卻不容置疑。
“姑娘,不安全。”
沈醉言簡意賅,拽著她袖子不肯撒手,皺起的眉眼寫滿了擔憂。
“湖洲城中不管現在是誰在管事,定然已打探好咱們底細。”
沈念歸轉身看著他,語氣有些無奈。
她嘆口氣,接著說:“隊中武功最高的若消失,定會讓他們心生防備,況且我也需要你幫我守住,莫要讓人知曉我與聽風換了身份。”
二人無聲對峙片刻。
沈念歸感覺衣袖上的力道減輕些許,她便伸手把袖子抽出,轉身往前走去。
結果才走了沒兩步,她又感覺衣襬被人扯住。
沈念歸這回有些不耐煩了,她來了脾氣,正要好好數落一頓沈醉那榆木腦袋。
她心裡甚至都準備好了腹稿。
沈念歸猛的一轉身,把衣袖扯了回來,可定睛一瞧卻沒看到人。
憤怒的表情僵在了臉上,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嗷嗚~”
聽到這個聲音,沈念歸才低頭往地上看。
只見排骨被她扯袖子的力道,甩的在地上打了個滾兒。
圓滾滾的臉皺成了肉包子,正委屈巴巴的瞅著她。
哦,排骨是那隻小傢伙的名字。
因為它別的都不吃。
沈念歸彎腰,拎著它的後脖頸子,把排骨四腳離地抱了起來。
“你怎麼跑出來了,不是讓你在家好好待著嗎。”
排骨撲騰著爪子,嗷嗚嗷嗚的咕嚕了兩嗓子,然後用肉墊拍拍肚子。
沈念歸笑出了聲,本來擔憂的心情也消散許多。
這個祖宗,不讓別人近身,追過來估計是怕餓肚子。
她就著小傢伙思考了一會兒,想起當初排骨叼回來的那顆蛋。
那個蛋孵化出來是一隻通體青色,兩翼許多赤黃及白色斑紋的鳥兒。
她找了許多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品種。
反而沈夫人看了,說長得倒是像蒼鸞哨上雕的那隻蒼鸞鳥。
於是沈念歸給它起名為——兒子。
本來是要叫它蒼鸞的。
但是這鳥兒出生見了她,便能和她心靈溝通。
還一個勁兒的叫她孃親。
沈念歸當時看著腦袋埋在飯盆裡瘋狂炫飯的排骨,一陣唏噓。
果然還得是親生的,排骨這親手撿來的就只會吃窮她。
她尋思也就是兒子現在還不會飛。
若是大些能飛了,也定會像排骨一樣出來尋她的。
排骨像是感覺到她在想什麼,在懷裡翻身蹭了蹭。
露出毛絨絨的肚皮,一副求寵幸的樣子。
沈念歸哭笑不得。
心想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有多沉。
然後她瘋狂給自已洗腦——算了算了,誰讓這祖宗是自已親手撿回來的呢。
就在一人一排骨,沿著隱秘的小路準備進城的時候。
沈念歸感覺自已可憐的衣角,又被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