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當年在境界提升的關頭遭人暗算中了寒骨釘,為師便無法使用靈氣了,這些年來過得如廢人一般。每次不得已使用靈氣,都會寒毒發作,不僅自已被冰封,還會連累別人……沒想到,這個孩子竟然可以在寒毒下生存,還幫為師抑制了毒性發作……否則,今日只怕又要勞煩你更換庭院中的花草了。”陸九苦笑道。
胡不歸嘆了一聲,沒有接話。
誰能想到名揚天下的陸仙師,竟然身中無解奇毒?若是別的毒也就罷了,偏偏是中了無解的寒骨釘。
寒骨釘原本是從萬年冰川深處挖出來的一塊寒玉,被巧匠雕成一枚精巧的玉簪。這寒玉簪觸手冰涼刺骨,人一靠近便覺神清氣爽。據說修士用它簪發,修為能精進得更快些,曾被封為修真至寶,千年前被三清門當做門派秘寶供奉在殿中。
有一天,三清門門主向他的好友展示這支寒玉簪時,不小心被尖銳的簪頭劃破了手指。從此以後,他只要動用靈氣,便會瞬間被冰封。駭人的寒氣從他身上散發出來,連他在內方圓十丈內的物事全部被冰封,直到三日寒毒退去後,冰封才會自行化解。
從此以後,修真界便管這寒玉簪叫寒骨釘。曾經的修真寶物變成了毒物,很快便無人知其下落。
三清門的門主中了寒骨釘後,變成了仙門的笑柄,堂堂門主竟然無法使用靈氣,這不等於捧著金飯碗去要飯一樣嗎?這位門主受不了眾人的羞辱,短短十年便鬱鬱而終。
沒想到過了千年,這修真界至毒之物再次現世。
有人趁著陸九境界提升最虛弱時,直接將它插進了陸九的胸口。
寒骨釘穿透陸九的心臟,瞬間將陸九冰封。
當時守衛他閉關的大弟子玉粟沒去追兇手,當機立斷求助已經閉關了的玄天仙尊。
玄天仙尊破例從玄天宮中出來,帶著九曜宮至寶九曜護心燈,來到陸九閉關之地,將九曜護心燈化為氣形,用靈氣將九曜護心燈推入陸九胸口,將寒骨釘封住,陸九身上的冰封才漸漸化解。
無錯書吧當年三清門的門主不過是被寒骨釘劃破手掌,便中了寒毒,無法使用靈氣。
陸九可是被寒骨釘釘了個透心涼,若不是九曜護心燈封住那寒骨釘,只怕他要在冰封裡度過餘生了。
不過就算有九曜護心燈,陸九被寒骨釘傷了的事實也無法改變。從那以後,他也如那三清門門主一般,使用靈氣便會引發寒毒。
陸九覺得自已活成了個笑話,堂堂千竹峰峰主、修真界第一高手的名頭像是對自已的嘲諷一般。
他從以前意氣風發的仙師,漸漸變成了如今頹廢懶怠的模樣。
他隱瞞自已中了寒骨釘一事,不再在人前顯露身手,不再下千竹峰。
若不是為燕遲解當年他親手給的隱形符咒,陸九根本不會下山。
中毒後,陸九,整日將自已關在鬱離居,也不讓人伺候,除了日常打掃和送飯,不許除親傳弟子外的任何人進入鬱離居。
外人都道陸仙師不再愛出現在人多的場合,也不像往日那般愛遊歷,是因為他入了寂滅境就是神仙般的人物了,神仙怎能沾染凡塵。
只有知道內情的人才知道,陸九是怕自已寒毒發作時連累旁人。
親傳弟子們有修為傍身,即便被他連累,也不至於喪命。可是守衛弟子多是沒有多少修為的普通人,若是他們到鬱離居,正遇上自已寒毒發作,只能送命。
胡不歸曾見過陸九寒毒發作的樣子,他當時也如燕遲那般不顧性命想要撲上去救他,可是剛走了兩步便被冰凍了,霜花很快爬上他的膝蓋,若不是玉粟眼疾手快飛過去將他拖走,只怕他也會被冰封。
“這寒毒天生與火相剋,不論是凡間之火還是三昧真火,都只會加重寒毒發作。或許,偏偏這天煞童子的陰寒之軀,能夠與寒毒相融,所以才能幫為師抑制寒毒發作?”陸九疑惑地看著嫋嫋升起的檀香菸霧,自語道。
陸九曾很不甘心,他剛中寒毒之時,一邊暗中查探當年暗算自已的人,一邊不斷想辦法解毒。
但一次次地失敗,一次次地打擊,終於擊垮了他所有的希望。
就連他師尊玄天仙尊也對他說:“小九,中了寒骨釘,此生的修為就這樣到頭了。人要認命,一切都是命中註定。”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所有他能想到的辦法都失敗了,所有他能想到的路都被堵死了,陸九開始絕望,漸漸變得麻木、認命了。
可是昨天晚上燕遲幫他抑制寒毒的事情,就像是暗夜中的一顆火星子,又重新燃起了陸九的希望。
“為師把他留在身邊,一來是因為那兇手修為高深,留他在外門弟子處實在太危險。二來……為師還想試試,或許他真的可以幫為師解了寒毒。”陸九道。
胡不歸點頭道:“既然如此,燕遲自然該跟著師尊。”
陸九道:“昨晚那個兇手身上的松香味與當年為師被暗算時聞到的一模一樣!我懷疑燕府血案兇手與暗算我的,是同一人。”
“如果真是同一個人,便就能想通為什麼當時我們誤認為燕府案兇手的修為很低了。因為昨晚為師看得清楚,這兇手用的是影族的手法。”
胡不歸驚訝道:“竟是影族?”
陸九道:“沒錯。影族的飼主用血餵養影奴,關鍵時刻,飼主可以用血誓與影奴交換身體,以便飼主逃生。影奴平常只是飼主的一團影子,頂多可以幻化成煙霧,而且修為低下。所以,在燕府殺人的是飼主的影奴!”
胡不歸疑惑道:“可是,影族不是百年前就滅族了嗎?怎麼還會有人會影族的飼養影奴的方法?”
陸九道:“影族是滅族了,但飼養影奴的手法可以傳下來。”
胡不歸低頭思索著。
“對了,你回頭問一下玉粟,她調查的慶州孤山上出現嗜血怪物的事情進展如何了。”陸九吩咐道,“為師猜測,可能與燕府的血案有關。”
胡不歸應道:“弟子把師尊和燕遲安頓好便去協助大師姐。”
陸九白了他一眼:“有什麼好安頓的?為師這不是好好的嗎?燕遲也好好的,正在那邊收拾自已屋子呢!你該忙什麼就忙你的去!”
燕遲現在對陸九很重要,一點也不能出差錯。胡不歸擔心陸九這粗心大意不會照顧人的性子,自已走後燕遲這個病弱少爺連飯都吃不上口熱的。
胡不歸像是沒看到陸九的白眼一般,笑道:“師尊說得是,弟子只是去吩咐守衛弟子多注意鬱離居,師尊和燕遲需要什麼好馬上準備。”
陸九有些疲憊了,揮手道:“那你去吧,譚悅雲遊快回來了……你給她傳信,讓她多雲遊一段時間再回。”
胡不歸知道陸九是怕譚悅回來看到他一臉憔悴的樣子又要說他,便道:“弟子遵命!”
胡不歸告別陸九後,徑直來到了西廂房燕遲的房間。
燕遲剛把外門弟子處送來的東西放置好,還沒來得及吃膳房送來的飯,便著急忙慌地給胡不歸開門。
他一張俊秀的小臉沾了不少灰塵,還有幾處明顯是自已誤擦上的髒痕,一頭汗給胡不歸開門:“胡真人,請進。”
胡不歸沒想到這病弱少爺還真能自已照顧自已,有些驚訝地看著他,笑著問道:“你把房間都收拾好了?”
燕遲將胡不歸迎進門,將他迎到榻上坐下,又給他沏了一杯自已泡好的茶:“我以前沒做過這些事,手腳也笨拙,以後會慢慢學著照顧自已的。我能留在千竹峰,多承胡真人悉心照顧。”
胡不歸接下他的茶,聞了一下,又輕輕抿了一口,開口道:“這雪芽不可用滾水泡,可將滾水靜置片刻後再泡,這樣不易將茶泡老。”
燕遲臉一紅,恍然大悟道:“我就說怎麼和以前喝的味道不一樣……多謝胡真人指點。”
胡不歸面帶微笑看了他一會兒,才道:“師尊是方外高人,不沾人間煙火氣。日後你住在鬱離居,飲食起居都要自已照顧自已了。若是有不明白的,可以問我;我若不在,可以找膳房的劉婆婆。”
燕遲連忙點頭。
胡不歸沒有問他昨晚的事,燕遲也很懂事地沒有問陸九寒毒的事。
儘管茶泡得不好,胡不歸還是將杯中茶喝了,站起來道:“你吃飯吧,我不打擾你了。今日我要去慶州辦點事,你若想從家中帶什麼東西,可告訴我。”
燕遲搖搖頭道:“沒有了。”他日常所需的東西岑婆婆都給他帶上山了,除了這些東西,燕府沒有什麼值得燕遲留戀的了。
胡不歸點頭道:“好。”然後起身出了燕遲房門,又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對燕遲道:“師尊給的玉雪丸,早晚各服一粒即可,有助你強身健體。”
燕遲這才確定,當晚自已燒糊塗了,真的是陸仙師來救了自已。
“我知道了,多謝胡真人。”燕遲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