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在前開路，小狐女抱著李景坐在大白虎背上，三人沿著森林深處一直往西，不知要去哪裡。

眼看天氣炎熱，小狐女在虎背上氣喘吁吁。

姥姥心疼她：“小月，累了下來歇歇好麼？”

小月搖了搖頭：“姥姥，小月不累的。”

“休息一會兒吧！亂葬崗還有很遠呢！”便伸手去扶她。

小月擦了擦汗，確實有些犯暈，將懷裡的孩子遞給姥姥，跳下虎背，在一棵樹蔭下坐了下來。只見她渾身冒汗，不一時便溼透了衣裳。

姥姥大吃一驚，忙踏步上前，將嬰兒放在一旁，袖子中取出一瓶丹藥，倒了幾顆喂她吃下：“乖孩子，你又犯病了，怎麼不早些和姥姥說呢？”

小月搖了搖頭：“沒事的，小月撐得住！”

姥姥嗔怒：“都病成這樣了，還嘴硬……”說著，看看她慘白的小臉忍痛的神情，不禁淚目：“你好歹也是青丘的公主，本該錦衣玉食……如今卻來這種地方受罪。唉……若不是你體內封著九嬰……”說到此處，猛然住嘴。

小月還是聽到了：“姥姥，九嬰是什麼？它在我體內？”

姥姥撫著她的頭，流淚道道：“沒什麼，你年紀還小，有些事不知道的好！”

小月看姥姥哭了，安慰道：“姥姥，小月真的沒事，不信……小月還會跳舞……”

說著，撐起身子，踮起腳尖……舞到第四步，氣虛不濟，倒了下去。

姥姥忙上前把他扶住：“好了好了，姥姥信你了。”

小月在她懷裡一笑：“既然信我了，就不許哭了。”

姥姥看著她可愛的樣子，破涕一笑：“姥姥不哭就是了。”

就在這時，大白虎忽然發出一聲虎嘯，驚了二人一跳。

姥姥向前看去，只見大白虎警惕地盯著前方草叢。

姥姥上前一看，裡面堆著一堆血屍。血跡已幹，屍體還未發臭，看來剛死不久。這些屍體有一個相似之處，眼珠和腰子被挖走，其他地方完好無損。

“姥姥，大白看到什麼了？”

姥姥定了定神情：“沒事，別過來，不過是一隻野豬……”說罷，將小月抱上虎背，自已抱起李景，點頭往南山崗走去。

走進一片樺林，一陣濛濛大霧飄飄而來，大霧深處似有人影晃動，虛實不定。

姥姥眉頭緊皺，走到一株老松之下，看那樹皮，只見上面划著一道鮮紅的爪痕。

姥姥看著那血爪，驚慌失措。

“大白……快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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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虎得了命令，馱著小月轉身一躍，就要躍出樺林。不料一道紅影一閃而來，卻見一紅衣少女，一手拽住虎尾，生生將它從空中拽了下來。

白虎和小月滾落在地，都受了傷。

姥姥箭步上前，舉杖刺去。那少女“咯咯”嬌笑，飛身退後：“狐姥姥，三百年不見，你越發蒼老了！”

她停在樹枝之上，身段婀娜，前凸後翹，光是一個身影就足以讓天下男子神魂顛倒。那面容，更是絕美，美得妖豔，便是當世一等一的整容大師葛保皮，也絕對想不出這樣完美的一張臉。

更要命的是她的衣著簡陋，玉腿修長，香肩膀外露，肌膚瑩瑩如出水芙蓉，渾身散發出一層淡淡的光輝。

李景盯著她看，愣住了神。

“呀！”小月一眼注意到了李景：“弟弟流鼻血了……”

紅衣女子輕輕一笑，滿面自信：“只要是男人，不管大小，看到我都是這般模樣。”

迷倒男人對於她來說是家常便飯。

“雲姬，那些凡人都是你殺的？”姥姥質問。

“是又如何？”

“你妄造殺戮，難道不怕天譴”

“他們從我的這副身軀上得到歡樂，我取走他們的性命，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都是心甘情願，說什麼天譴？”

“你……不要臉……”

“哈哈哈……”雲姬大笑：“我是妖，要臉做什麼？喔……你定是羨慕我了，一大把年紀，還沒有和男人行過那事吧！那感覺才是真正的逍遙仙……”

“你閉嘴……”狐姥姥氣得老臉通紅，揮杖衝上，心境已亂。

雲姬揮掌將長杖擋住，趁勢向姥姥懷裡的嬰兒抓來。

姥姥心念一顫，暗叫一聲好險，差點中了她的激將法。忙收了木杖，連退七步，退到小月身旁。

臉色凝重，將李景遞給小月：“乖孩子，帶弟弟先走……”

小月接過李景，滿眼淚花：“姥姥，你呢？”

狐姥姥一笑：“我一會便來找你們……”話雖如此，可是她心裡再清楚不過，神境之下，沒有誰能從七尾血狐雲姬的手裡逃脫。

七尾血狐乃青丘妖后九尾的親妹妹，妖力一脈相傳，算是妖界頂尖的存在。

狐姥姥將小月護在身後，大喝一聲：“走……”

小月抹了一把眼淚：“我不走，我要陪姥姥……”

狐姥姥忽然哽咽，幾近哀求：“你若死了，便再也見不到你那凡人爹爹了！”

一邊說著，一邊提杖上前。妖氣圍繞著她縱橫而起，掃風塵，追落葉，卷如一條長龍，旋空而起。

小月看著妖氣中的姥姥，不停地抽泣。

姥姥道：“快走吧！去找你那凡人爹爹。”

妖氣一卷，颳起一場飆風，將小月和大白虎卷出了樺林。

雲姬神情一震，吃驚：“這……這是劍聖的‘游龍吟’，慕容白和你什麼關係？”

姥姥一杖殺出，長龍嘯天，衝射而起。

雲姬運起大妖之力，化出七尾血狐的巨影，向那風中狂龍撞了上去。

“呼呼……”

兩道巨大的氣流撞在一起，罡風四面八方激射而過。

偌大的樺林樹木盡摧，眨眼間被夷為平地。

狐姥姥半跪於地，手裡握著半截斷杖。

雲姬面目冷峻，還是問了她一句：“慕容白，和你究竟是什麼關係？”

此時，狐姥姥口吐鮮血，緩緩抬頭，聽到那個名字，蒼老的臉上有了笑容，黯淡的眼睛重新有了光。

“他……他是我丈夫……”

雲姬愣住，她萬萬不信，眼前這個又老又皺的老太婆，竟然是白衣劍聖慕容白的妻子。

“你騙人……”雲姬忽然發狂，一把揪住狐姥姥的頭髮：“他怎麼會看上你，怎麼會？”

狐姥姥微笑，鎮靜，即使被她揪著頭髮，彷彿失去了知覺。

“我很快就能和他在九泉之下相會了，而你……”

“你騙人……”她奮力扯，將那頭蒼蒼白髮連根扯下，滿頭的鮮血，也不足以洩心中之憤。

她這一生唯一動情的男子，怎麼會娶這樣一個老太婆，她不信！可是，若不是真的，老太婆的杖術又是從哪裡來？“游龍吟”素來是慕容白的不傳之秘……

她想不通，想不透……

狐姥姥回頭看了看身後，此時小月想必去得遠了。她心中好笑，七尾血狐一生騙人，連她的親姐姐都騙，可是現在，她卻被自已騙了。

白衣劍聖，那個風流不羈，逍遙如風的男人，怎麼會看得上她。

那一年，慕容白被仇家追殺，身負重傷，在那破廟裡養傷。剛剛修得人身的她與他相遇。她是那麼痴迷於那陌生男子，英俊風趣，總是一副玩世不恭，天塌不驚的樣子。她無微不至地照顧他，那夜他喝得很醉，很憂傷。他把她抱在懷裡，生平第一次嚐到了做女人的滋味。第二天早晨，她睜開眼睛，他已經走了。作為回報，他留下了一卷劍譜。

從那以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那個男人。最後一次聽到他的訊息，是在三十年前的一個午夜。聽說那一夜，三大宗門四大世家的首領把他圍在嶗山之巔，他寡不敵眾，被當場兵解，魂飛魄散，屍骨無存。

那時她已經嫁給了青丘的一個青狐妖，有兒有女。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她默默跑到深林裡哭了很久，那時候，她的心隨他死了。再見他一面的夢想，終於化為了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