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女人坐在一邊,因為一聲“嘖。”都不再說話,我心裡不明所以,布魯拉著我坐在她身邊,低著頭,不看我,只看著地面。
後來卡斯開始組織大家一起討論下次去哪個地方,幾個男人圍坐在桌子前嘰裡呱啦的說一大堆,一邊的女人坐在角落裡,同時選擇了閉嘴。
正當我打算也說幾句時,布魯像是察覺到什麼一樣,拉了拉我的胳膊,一臉歉意的對我搖了搖頭,示意我不要說話。
我把目光放到別的女人身上,發現她們的眉頭都皺著,一臉擔憂的看著我,那些目光中都是無聲的請求,彷彿在說:請你不要去插嘴和他們說話。
我看著她們那如同哀求的目光,我心裡覺得喘不過氣,覺得很是煩躁。
我同她們坐在一邊的角落,靜靜的聽那些人討論,可任憑時間如何過去,他們依舊沒有定下什麼決定。
一旦有人假定了下一次去哪裡,就會立刻有人說句“不行。”
要問說不行的那個人去哪裡,又會有另外一個人說“不好。”
推來推去,誰也不服誰。
怎麼說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卡斯在一邊賠笑臉,笑的臉都快僵了。
其中一個男人,叫做吉斯,我和他不熟,但是我聽到他說要去一個相對遠的地方,我覺得這個提議不錯,只不過吉斯的聲音總是被別人壓下去。
眼看著太陽就要落山了,問題還沒討論完。
最後我受不了了,沒沉住氣,說了一句:“去個遠一點的地方吧,那樣相對於近處更安全一些,吉斯的提議就很好啊。”
我剛說完話,全場都安靜了,和我坐在一邊的女人們幾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卡斯臉上的笑容僵的不能再僵。
我感覺有些尷尬,沉默了一會兒之後,開口問道:“怎麼了嗎?”
沒人回答我的問題。
坐在吉斯身邊的一個男人,轉頭看著吉斯笑了笑,還拍了拍吉斯的肩膀,說道:“哈哈哈,吉斯人緣真好啊,還有女人為你說話吶,你很快就要瀟灑一把了呢。”
“吉斯老婆跑了,這不又來了個新的嗎?哈哈哈哈哈哈。”
“真羨慕你啊,吉斯。”
這話我聽的難受,聽完我的眉毛忍不住的抽搐,我看到吉斯的面色不好,看我的眼神並不友善。
他在怪我多嘴了。
布魯拉著我的手,看著我的目光中帶著一點尷尬和小小的埋怨。
我感覺很不舒服。
沒過一會兒,他們又開始討論起來了。
只是裡面的聲音變的很噁心。
“那吉斯的建議就直接篩掉吧?”
“哈哈哈,我看行。”
“吉斯啊,豔福不淺喲。”
……
什麼意思?
吉斯的建議一開始還沒有被篩掉,我表達一下支援之後,就被篩掉了?
我說一下吉斯的建議不錯,吉斯就有豔福了?
什麼意思?
好惡心。
他們越說,我心裡越不舒服。
我站起身,問道:“為什麼?”
其中一個男人看了看我,笑著反問我:“什麼為什麼?”
我看著那個男人,說道:“為什麼剛剛的提議被篩掉了?”
依舊沒人回答我的問題。
他們依舊在打趣吉斯。
“吉斯你快去拿下她呀!”
“哎呦喂!吉斯都不好意思啦!”
卡斯覺得場面不好看,看了我一眼,然後賠笑臉的說道:“沒什麼為什麼,再討論討論,左右不著急搬家,慢慢來吧。”
我知道卡斯是好意,但我沒有感覺好受。
我問的問題像是個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沒一個人在乎。
我知道是因為我不被重視所以說的話沒什麼分量。
我就奇了怪了。
別的地方的人不拿正眼看人也就算了,難道我連被自已原來的族人尊重都這麼難嗎?
他們說來說去,把我和我身邊人當不存在,我心裡實在是不舒服,甚至覺得委屈。
我又問了一些話,我語氣不善的問道:“為什麼不回答我的問題?”
“你們話裡話外到底想說什麼?”
我話音剛剛落下,布魯的丈夫,又極不耐煩的“嘖。”了一聲,看我的眼神像是要揮手打我一樣。
他開口對我質問道:“你一個女人知道什麼?沒看到我們男人正在說話嗎?插什麼嘴?一點規矩都不知道嗎?”
此話一出全場都安靜了。
像他那種男人我見多了,那時的社會不說全部,但十成裡九成九的都和他一個樣。
之前還對這些事情有看法,但是過了很多年很多年我才看清問題。
很多時候,很多問題都不是一個男人與一個女人的問題,也不是男人對女人的剝削。
而是一個人與另一個人的矛盾,是一類人對另一類人的壓榨。
很多問題看其本質就可以了,如果還要加上性別、關係、人群這些具有矛盾、爭議的“皮”,那麼原本簡單的問題就變得很複雜很複雜。
甚至不會被解決,有的還會成為永遠、永遠的矛盾。
可那時候我還沒有這種認知,只覺得聽到他那麼說之後,心裡格外的不舒服,他的話比我之前聽到的任何昏話、無理的話還要刺耳。
我們的那個族群是女性社會,無論大事小事,一錘定音的都是由女性做主。
我們從族群裡退出來,融入人類社會許多年,我不奢求之前大事小事都像之前那樣有女性接手。
但大家可以一起討論吧,一起平等的討論。
大家可以一起坐在桌前,為以後的生活出謀劃策,而不是一些人坐在桌子前自說自的,另一些人坐在角落默不作聲。
我皺著眉頭,站起身,看著像那個男人,布魯和周圍的女人都拉著我的胳膊示意我坐下,生怕我惹起那個男人的怒火。
那時候心裡窩著一股氣,身邊人怎麼用力拉我,我都沒有坐下。
當然了,我當時也沒有在做什麼、說什麼。
我也不敢和一個男人打起來。
我肯定是打不過的,而且身邊人大機率都不會幫我。
卡斯算是個會察言觀色的……吧……
他意識到事情的走向不對,便開始打圓場。
他說道:“菲林剛回來,不知道什麼規矩呢。這麼劍拔弩張的也不好,菲林提個建議也算不錯,繼續說回來吧。”
規矩?
什麼規矩?
誰定的規矩?
我聽卡斯打圓場的話也窩了一肚子的火。
那個男人偏偏不聽好話,卡斯怎麼說都不行,一臉鄙夷的說:“女人能成得了什麼事?還提建議,女人要是提得了建議,母豬都會唱歌了。”
後面又說了很多難聽話,布魯在一邊給他丈夫使眼色,但沒用。
我不想聽下去,也不想讓布魯為難,我甩開那些拉住我的手,抓起自已的行李摔門走了。
一切都變了,留在那裡也沒什麼意義。
去哪裡都一樣。
我走了許久,卡斯和布魯從後面追了上來,我看到布魯臉上多了一個巴掌印。
不知道是誰打的。
我那時候是打心底裡覺得難受和委屈。
也覺得無能為力和窒息。
卡斯他問我要去哪裡。
我說去哪裡都行,到哪裡我都能活。
布魯還在挽留我,她和我說:“咱們兩個才剛剛見面……都沒怎麼敘敘舊,你要走的話,能去哪裡啊?”
我嘆了一口氣,說道:“哪裡都行。”
布魯知道我執意要走,留不住我,擠出一個笑臉,對我說道:“那你缺不缺什麼?我給你,錢什麼的,夠用夠花嗎?”
布魯的處境很難,她不當家,要真是拿出什麼東西,沒準會被欺負。
我就算真的缺也不會要的。
卡斯則在一邊一臉為難,我和他關係本就不怎麼好,全是因為和族裡失聯許久、他鄉遇故知等因素聊了幾句罷了。
我不一定要依附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