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身,蹲下去把扔在地上的麵包什麼的都撿起來,擦了擦表面上的灰和土,把麵包放進嘴裡吃了。
我一想到這些被我扔在這裡的食物還有可能被後來這裡的流浪漢搜刮拿走,我心裡就有一股無名火在熊熊燃燒。
我沒有那麼生氣過,氣得我渾身發抖,先不說我付出的時間、經歷、金錢,這欺負人把人欺負死了,還有沒有王法了啊。
這實在是沒有什麼天理在了。
越底層的人們,越遵守弱肉強食的法則,那幾乎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不用別人過多敘述什麼,大家都能心領神會。
誰弱就合起夥來欺負誰,挨在誰頭上那就算那個倒黴,怨不得別人。
我幫助的那個女流浪漢就是那個倒黴蛋,我是和倒黴蛋連在一起的大頭鬼。
我吃那些本來是要送給那個女人的食物,結果吃下去後差點噎死我。
我抬頭看了看那個木屋周圍,原本租來的那個屋子是很破的,根本不能給正常人住,四面漏風,還沒有床,屋子也小。
那時候各國之間都在打仗,城裡的物資短缺,我也沒什麼太多東西能給那個女人,就是力所能及的幫幫她,把那牆漏風的地方堵上,架了幾塊木板拼出來了一張床。
原本什麼也沒有的屋子,添了一些活氣,自那之後她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可這些都在一夜之間被毀掉了。
我出門四處看了看,看見那串只出不進的腳印,感覺所有事情的答案就在那串腳印的另一邊,只要我順著那串腳印走過去,就知道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誰。
我順著那串從這破木屋走出去的腳印走,那串腳印很長,順著腳印走了大概十多分鐘的時間,我就在不遠看到了一窩的流浪漢。
那個地方已經是個巷口,巷口裡窩著的有流浪漢能有七八個,不知道他們從哪裡弄來的木板,簡單的搭了一個棚子,讓外面下的雪飄不到裡面。
幾個流浪漢擠在一起取暖,他們都髒的不行,離得很遠我就聞到了一股騷臭味。
我打量著那個地方,果不其然,那個巷子裡有不少我送出去的東西,各種布、衣服、木碗、木勺,我送給那個流浪女的東西,幾乎都出現在了那裡。
裡面有個流浪漢,身上正穿著的就是我給那個女流浪漢的衣服,那個衣服我一眼就認出來了。
冬天冷,我怕那個流浪女懷著孩子受不住,特意在那衣服裡多放了一些棉花,本意是想著這樣能讓那個女人好過一些的,但現在看來,那件衣服好像成了害死她的兇器。
如果我沒有幫助那個女人,或許,她還能活很久,沒有流浪漢因為她過得很好而盯上她,也不會去搶她的東西,沒準她還能安全的把孩子生下來。
我站在離他們十三四米的地方,就用一雙眼睛那麼死盯著其中那個罪魁禍首,當時我除了這種無聲的反抗以外,沒有任何作為。
窩囊死了。
他身邊的流浪漢看到我後,眼神略有一些膽怯,但他好像也知道就算我真要領著法官軍隊來怪誰,也怪不到他身上一樣,他用胳膊肘懟了懟那個從小木屋爽完出來的流浪漢。
懟完之後往旁邊靠了靠,低下眼睛不再看我。
那個罪魁禍首和我對上了視線,怯怯的別了別眼神,身子動也沒動,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只是把懷裡的衣服往懷裡扯了扯,把嘴角往下壓了壓。
好像在和我說:是我做的怎麼了?你能把我怎麼樣?我拿到了東西,那東西就是我的了,你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我當時就被那情景氣笑了,只覺得那些人都是無法理喻的殺幣,我冷哼一聲,丟下一句:“真他媽行啊!”
說完,我轉頭就走了。
我肯定是打不過他們的,這一點我非常清楚。
我只是個假小子,和他們之間裡的任何一個比我都比不過,我雖然生氣,但也不會腦抽到去打他們一架的程度。
那群流浪漢看到我來了後,知道用胳膊肘懟一懟那個罪魁禍首,我就清楚了,明白了。
那群流浪漢都知道我,都知道我在幫那個流浪女,想必我在他們眼裡一定是一個冤大頭。
呵呵,我只覺得噁心。
我轉過頭,順著來時的路回了家。
那一路我想了很多,我覺得我扮成男人這個決定可真他媽正確。
也是自那時起,我決心除了迫不得已的情形以外,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別人知道我是個女人,也決定以後至死都不再幫助任何一個流浪漢。
我要冷眼旁觀到底。
反正到最後是人財兩空,屁都做不了,什麼都改變不了,全是無用功。
那站在流浪漢窩點時噁心的感覺,哪怕是現在想想,那種想要嘔吐出來的強烈程度依舊分毫不減。
不過這都是之後很久的事了,我接著和你講講德盧卡吧。
在德盧卡沒有學會說話之前,我雖然是養著他的,但心裡一直沒有把他當成我自已的親生孩子。
只是養著他而已,我對他的感情就算是養小貓小狗一樣,對他的關愛也只不過是學我自已媽媽的樣子而已。
德盧卡沒有開口說話的那4年,我對他僅僅是撫養者與被撫養者的關係,我每天照顧德盧卡就像是定點工作一樣,很難去投入什麼感情。
為了能讓德盧卡快些說話,讓他去適應他本該適應的社會,我和德盧卡搬到了城裡。
到城裡最讓我投身其中的就是工作,每天擠出時間回家給德盧卡準備一些食物,忙的焦頭爛額的。
後來工作忙起來了,我就把德盧卡常常帶在身邊,那時他快5歲了,會走路,能幫我端端盤子。
老闆問德盧卡是我的誰時,當場就把我問愣了。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德盧卡是我的誰?”這種問題壓根沒被我思考過。
之前德魯卡只是一個小嬰兒,別人都會自動認為那是我的弟弟或者是兒子,我沒有親口說過什麼,也從來沒有人開口正經詢問過“德盧卡是你的誰?”的這個問題。
最多不過是問我:“你懷裡抱的是你弟弟還是妹妹?”又或者是直接問我:“你身後是你的寶寶嗎?”
我順著他們問的問題點點頭就可以了,可那時老闆讓我親口回答德盧卡是我的誰時,就好像是讓我承認什麼一樣。
我在一邊想了挺久,我怕我說德盧卡是我弟弟之後,萬一他受了欺負,我沒有足夠的輩分說出什麼討回公道的話,便在一邊硬著頭皮說了一句:“德盧卡是我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