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認為我身上是沒有什麼閃光點值得別人喜歡講解一生的時間的,起碼在我那個時候是沒有什麼閃光點的。
或許是因為我年輕?也許是這樣吧。
可能這樣說太對不起少爺對我的喜歡了,但一直到現在我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來。
我總是會認為,那個時代的人喜歡上另一個人好像沒有什麼規律或者能夠讓人理解的點,喜歡上別人的藉口都千奇百怪的。
比如:我家沒有錢,所以我喜歡他、她的腰很細,所以我喜歡她、他的頭髮很少,所以我喜歡他……
有些理由和藉口我完全理解不了,現在也一樣理解不了,可能上流社會對我這種鄉巴佬而言,是註定一輩子都無法理解的。
要是說那段感情裡有利益,仔細一看好像還摻雜著一些情愛,可如果把那些情愛放大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那隻不過是套著“情愛”皮子的“肉慾”。
也許就是因為這個,那時的社會相當的冷漠,孩子的父母互不相愛,他們各自有各自的情人,而情人又有另外的情人,他們之間傳遞的不是真情,也不是你儂我儂的愛意,而是從骨子裡向外滲透的慾望。
他們的孩子,就像是綁住他們各自的枷鎖,他們不會去教孩子知識,也許偶爾會從嘴裡流露出一些他們自已摸索出來的常識,但那些並沒有用。
也許興致來了會去抱一抱自已的孩子,並說一句:“你真可愛。”
孩子的一些日常都交給家教老師解決,學得好就誇讚,學的不好就批評,家教老師只要從中說些漂亮話,這些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最後丟下一句:“沒事,一切都交給時間,交給上帝,總會好起來的。”
在那時的社會,我只覺得沒勁。
大街上突然死掉一個人,沒人會去理會,即使死掉的那個人會給所有人帶來溫飽,帶來財富,依舊沒有人會去多看幾眼,大家好像都很忙,忙到無法注意到有人死掉。
我總想著,這次是我看到了別人死掉,那如果在街上死掉的人是我,我會不會也是同樣的下場。
很窒息,我曾有很多個瞬間想要離開這個世界,但總有一些溫暖的事情留住我。
比如我離開加爾頓莊園時,夫人對我說的那句:“親愛的,祝你平安幸福。”
這句話我記了很久,簡直是我精神上的支撐,我思想上的頂樑柱。
我起碼要平安幸福過,再離開這個世界。
那個社會相當冰冷,唯一讓我覺得溫暖的,就是加爾頓莊園。
那是我曾擁有過得寶貴財富。
我在得到任何關於加爾頓家有人離世的訊息時,我都不敢去看一眼,甚至在得到訊息後的一整天乃至一個星期我都不敢出門。
我哪裡都不敢去。
我只能把自已鎖在一個漆黑的房間裡,最好是那種外面的光一點點都照不進來的程度。
看不到光時,我便覺得這個世界時間是停止的,好像只有這樣,這樣生死離別什麼的就找不到我了。
我與這個世界保持著微妙的平衡,它感知不到我,我感知不到它,我擁有的一直擁有,不曾失去。
可這種自欺欺人的手段總是在短暫的幾天後結束。
我總是要推開門出去走走,以防房東太太認為我死在家裡了而破門而入,我總是要感覺到四季輪迴和時間的流逝,以防我不適應周遭的一切。
我總要經歷一次又一次的沒有重逢的離別。
於是我收拾行李,又一次踏上異國他鄉的旅途。
當然了,隨著時代的發展,關於女性在社會上的地位不用過多講述,相信你都清楚,很低也很危險。
這個話題難免有些敏感,但女性的地位一直比男性矮上那麼一大截,不管你是來自天涯海角的哪裡,好像一直都是這樣,有很多規訓,也有很多保守的東西。
有些直接搬到明面上來講都有些嚇人。
那時並不容易,加上奴隸的興起,到哪裡都要留幾個心眼兒,要注意的,從被小偷偷走錢袋變成了要小心被人販子抓走賣掉,給人家當奴隸。
哪怕我年齡已經有一百或幾百歲了,可外表跟人類的小孩兒沒什麼區別,哪怕偽裝成男性,也一直處於弱勢。
我這種四處走的就是弱勢中的弱勢了。
那時候我就想著,也許我應該買個奴隸跟著,這樣也能狐假虎威做做樣子,嚇跑一些人也是可以的。
正巧我當時途經一個小國,打算去奴隸市場打聽打聽看看,那時的奴隸市場和飯館一樣常見。
那個地方就在鬧災,明顯的時在鬧饑荒,餓死在街頭的人不少,走個兩三步就能看到被餓的皮包骨頭屍體。
到處破破爛爛的,好像饑荒來了之後,建築都被人啃過,四周沒個正常人的影子,連能拉出個路的人都沒有。
但我還是踏進去了,只能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我那時就是傻,所以什麼也不怕,現在要我去鬧饑荒的地方走一走,我死都不敢去,去了就會被生生吃掉。
我的穿著都與周圍格格不入,就是那種,到達了在那裡任何地方什麼也不做,僅僅是站著,都能顯得我是個富家千金少爺的程度。
我在城裡四處走,那裡的人餓的都脫相了,就是皮包骨頭,根本不覺得那些人身上有什麼肉。
那些人躺在地上不吱聲時,就像一塊兒包著破布的枯木頭,眼睛也不睜開,不清楚那些癱瘓在街頭的人是死是活,他們好像就是在生與死的交界處徘徊活鬼。
唯一能分辨他們是死是活的方法,就是看他們會不會時不時的冒出幾句病痛般呻吟。
那些呻吟都無一例外的極其虛弱無力,似有似無的“餓啊……好餓啊……”就像是訴說的咒語一樣,從四面八方緩緩襲來,最後在空氣中飄蕩著,很詭異,讓人很難受。
那種詭異的氛圍好似能夠吸取活人的精氣,只要在那裡走幾步,就會莫名其妙的感覺到煩悶和苦累。
我在街上走著,眼睛看著遠處,我只想著快些找到有賣奴隸的地方,沒怎麼留意身邊,走了一段路後有人拉住了我。
我回頭去看,嚇了我一跳。
拉著我的那個人實在是太嚇人了,我現在還記得那個女人的樣子,她像一個鬼一樣。
其實不仔細看,也看不出來那個人是男是女。
四肢枯瘦,面色憔悴,臉上的肉像是被一塊兒一塊兒割掉了似的陷進去,一雙大眼睛沒有任何光亮,灰濛濛的,眼周像是乾枯了似的細紋,眼球突出,若不是她會時不時的眨眼睛,我都會認為她的眼睛是鑲上去的,那高高的鼻樑則瘦的好像是一個釘人的錐子。
她四肢沒有什麼肉,被她抓住好像被一個骷髏抓住,她的胸腔、腹部雖然都被破布裹的很緊,但依舊鬆鬆垮垮,從上面往下看完全能看到她那被骨頭架出來,有著一道稜一道稜的皮。
也許是因為她快被餓死了,她嘴上都是嘴皮,身邊也總是圍著蒼蠅,除了蒼蠅以外,還有那似有似無的異味,讓被她靠近的人犯惡心。
被這樣的人突然拉住,我感覺我身上的汗毛起了又起,頭皮也跟著發麻。
我怔在原地,她用她那乾澀的嗓子開口問我:“您是位少爺吧?您穿的好像很有錢的樣子。”
我當時就想著壞了,這女人衝我身上的錢來的,就在我想著要不要甩開她快步跑開時,她像是察覺到了我的想法一般,猛的抓住我的手,也不知道她是使勁兒的還是沒使勁兒,抓的雖然緊,但不疼。
她雙膝跪地,一隻手緊緊的抓著我不放開,說道:“我不要您錢,也不要您的吃食,更不求您救我,我只想跟您做個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