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看著我看了許久。
他的頭髮、眉毛、鬍子都變得花白,臉上多了許多皺紋,一條一條的嵌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眶很是深邃,那雙在我記憶中極具有靈性的眼睛,也變得有些渾濁。
他眨眨眼,低下頭自顧自的說道:“也對,依莉婭不會說話……”
說完就抬起頭打量我,很像第一次在莊園裡見面那樣打量我,他對我說道:“你長得倒真是像你的媽媽,我看到你之後,都有些恍惚了。”
哪有什麼媽媽,都是我。
我笑著問道:“你認識我的媽媽?你是她的……”
沒等我問完話,少爺就摘下帽子,很紳士的回答我,好像一直都在等我問這個問題,他道:“當然了,我當然認識你的媽媽,她曾經是我家裡的一個女傭,但她離開了,我們一家一直把她當做……我的家人。”
我想著再多問一些,這樣顯的我是個局外人,我問道:“那您是來找她做什麼的?”
同意我話還沒有問完,少爺就對著我問道:“你們一直生活在這裡嗎?”
我道:“不,不是的,剛搬過來不久。”
其實我那時搬到那裡有個三四年的時間了,平常沒什麼事都不怎麼出門,怕就怕遇到什麼面熟的,就連女傭、家教之類的工作都是半個月左右換個地方。
我笑著對他問道:“你是克洛夫·加爾頓少爺嗎?母親曾給我寫過您的名字,還寫了很多關於你的事情。”
少爺聽到後明顯的一愣,我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愣住的,難道我向我認識的人提到他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情嗎?
隨後他笑著回道:“是,是的,我是克洛夫·加爾頓,哈哈哈,你的母親現在還好嗎?”
這個“你的母親現在還好嗎”是註定要被追問的問題,我早早就預料到了。
我是不可能說我媽媽最近很好之類的傻話的,萬一加爾頓少爺追問起來,我上哪裡回答去?
又或者是說,他想要去見一見我口中那個不存在的母親,我要是找不到一個臨時演員,那豈不是就穿幫露餡兒了?
我是絕不可能說出什麼關於我那個所謂的母親的任何有用資訊的。
我只好對少爺說道:“我的母親失蹤了,也不知道現在還是否活著。”
謝爾頓少爺聽到後面路難過,他看了看我,又對我問道:“那……你的父親呢?”
我那個母親都是假的,哪來的父親?顯然我也不會真的說出關於我那個不存在的父親的任何資訊。
撒了一個謊,就註定要接二連三的撒很多很多的謊。
我抬頭看向他,他雖然已經是個老頭了,但個子很高,比我離開的時候還要高出很多,每次看他我都只能抬頭看。
我對加爾頓少爺解釋道:“我父親是個獵戶。之前上山打獵,一連幾天也沒有回來,後來聽鎮裡的人說,是被熊吃了。”
加爾頓少爺聽到後,看著我看了好一會兒之後才惋惜的問我:“你現在一個人生活?”
我點點頭說:“是的。”
他問道:“日子過得很艱難?”
當然不會很艱難了。
我答道:“不,不算艱難,父親母親走後,我就在叔父家住著了,這才搬出來,而且父親和母親都很節儉,給我留下了許多東西。我會去別人家當當家教和保姆,收入也還可以,生活過得也不怎麼困難。”
加爾頓少爺一連向我打聽了許多,最後還表示我可以去他家裡生活。
好意我心領了,可我哪裡敢去?好不容易挑個藉口出來。再回去被認出來,或者發現我不對勁的風險豈不是很大?
我是不能在原地多留了,可見到加爾頓少爺後,我又不能匆匆走掉,那樣有可能讓別人起疑心。
那時我一個人生活,歹人、好人都見過了,做什麼事都免不了多留幾個心眼兒。
我那時……也確實有些捨不得走。
要知道在一個地方安了家再,這搬到另外一個全新的地方,生活有多艱難,而且聽不懂話就要裝啞巴、裝聾子,裝啞巴和聾子也不是什麼簡單活。
見到加爾頓少爺後,我在原地停留了幾個月。期間加爾頓少爺頻頻來看望我,還給我帶來了許多食物,後面因為少爺總來看我,有損風評,見面的次數也就少了。
再後來,我以我要去尋找我的母親為藉口再次離開了。
我臨走時少爺派人送信過來,除了信件外,還有很多別的,想的很周到,並囑咐我一定要記得看信。
臨走前的一個晚上,我將那封信開啟,上面寫著我看不懂的語言,不知道是哪個地方的,就幾句話不同的文字摻雜在一塊兒。我當時能看懂的只有最後一句,寫的是:“我會想念你的。”
那時我還沒怎麼明白,只不過是相處了幾個月而已。居然到了我離開便會想念我的地步。
真不知道我那算是遲鈍還是算傻。
我沒怎麼深想,看到少爺他活的好好的,對我來說就夠了,我幫不了他,那就也不麻煩他,知道他過得不錯就行,這樣就很好。
後來我遊歷各國,學了很多語言。
沒學的多好,也就混個十幾個字和能說能聽的地步而已,前後好像是用了二三十年吧,記不清了。
期間,我把頭髮剪短看起來像個小夥子,原因是女旅行者的身份並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