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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招招(十二)

王嬈剛要出門去找陳了,面如明月的小姑娘便披著一身春寒回來了。

“了了,怎麼才回來?”王嬈趕緊上前將人翻來覆去檢查了一遍,見人真如她分開行動前保證的那般全須全尾後才鬆了口氣。

“我見過她了!”

兩人一邊往客室走,一邊交流著各自收集到的情報。

“怎麼樣?是她嗎?”

陳了搖了搖頭。

“不是,她剛化鬼而已。”

想到唐招弟失控時差點突她臉上,最後生生頓住的那股怨氣,與沉澱了十八年的段宏平相比,稀薄得簡直不是一星半點。

“果然不是嗎……”

人死七日後化鬼。在村裡人都懷疑牲口之死,唐家人和朱大娘的瘋病是唐招弟陰魂不散,回來報復所致時,只有王嬈和陳了對此持懷疑態度。

畢竟,雖不排除有特殊的方法能令逝者提前化鬼,比如抽魂煉屍,比如斷斬三路,但在這末法時代,能達到提前化鬼的條件都難,又何況還有幾人能施展那樣等逆天而行的大神通呢?

“可我在貼符的過程中發現了殘留的煞氣,那些煞氣將我引到了唐招弟的身死之地。”

“什麼?你進山了?一個人?”

陳了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

“了了,你知不知道大晚上的你一個人進山是很危險的?如果遇到了壞人或是什麼野獸怎麼辦?”

王嬈像是抓不住重點似的將話頭轉到了她的人身安全上來,陳了無法理解這種所謂‘關心’的情感,但她知道這種時候該怎麼做。

“師姐,我錯了。”首先認錯要積極。

“我不該仗著會隱息遁甲術,沒人留意就獨自進山!”其次態度要誠懇。

“我下次不會了!”最後保證要到位。

王嬈愣了愣。她是知道這個小師妹在情感方面存在一種‘去人性化’的缺陷的,也就是她們師父口中的‘少了點人味’,世人口中的‘情感淡漠’,但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能在某些需要共情而她又無法理解那些情感的時候,給人一種她其實什麼都懂的虛偽回應。

要不是從她身上看到了老八懷紀的影子,王嬈還真當她是意識到自已的錯誤了。

“呵!”連訓斥都感無力的王嬈冷笑了一聲,而後將話題扯了回來,“所以,你是在她身死之地看到她的?”

見陳了點頭,王嬈皺了皺眉。

“你知道唐招弟一家給她辦冥婚的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

吳敏平這輩子也忘不了唐招弟從棺材裡坐起來的畫面。

女屍睜眼,死一般寂靜的場面被恐怖打破。

抬棺匠們連滾帶爬地四散逃竄;迎親隊伍驚恐萬分地開車逃走;屋簷下的吳敏平三人也想跑,可棺材就停在院門口,他們慌亂中只想到往屋裡藏,場面混亂不堪。

朱大娘同樣被嚇得不輕。她慌不擇路逃跑時不小心掉進了田溝裡,摔得昏迷不醒了。

而方守道長則是手持符籙,掐指念訣,像在施展某種神秘的術法般神情嚴肅。

只是咒語還沒念完,他手裡的符紙便無火自燃了,燙得他忙甩手扔了符籙。

最後,還是獨居山腳的宗文鈞扔掉了鑼鼓,順著唐招弟睜眼的方向找去,竟在草垛後找到了躲在那裡的羅永財。

羅永財如同雕塑般靜靜地站在草垛旁,神色哀痛地凝望著棺中少女。

少女容色並不安詳,空洞的白眼球上是渾濁的眼瞳。她擴散的瞳孔明明不再聚焦,羅勇財卻感覺到了從她雙眼中透出的幾許凌厲。

悲痛像風一樣吹動衣角,也吹亂了他的思緒。在這寂靜時刻,他用眼神與少女作了最後的告別,然後轉身走進了黑夜裡。

風靜了,棺中少女合目躺下,彷彿進入了一場安詳的夢境。

她的衣裳鮮紅如血,她的膚色蒼白如紙,她的嘴角還掛著笑意,對他們的審判是時候該開始了。

最先做出反應的人是方守。他抱起棺蓋就欲上前合棺,可那棺蓋怎麼都合不上。透過棺蓋露出的縫隙往裡瞧,還能看到少女慘白的臉和翹起的嘴角。

那宗文鈞也是個膽大的。見方守怎麼都合不了棺,便要上去幫忙。可就在這時,抱著新郎遺照躲進車裡的黑袍男人不幹了。

“方守大師,你不是說請過卦了,女方願嫁嗎?這是怎麼回事?”

方守和宗文鈞對視了一眼,而後賠笑道:“先生別急。女方這是知道要遠嫁了,放心不下親友,我這就處理好!”

他再次走向躲進屋裡的三人,語氣不善道:“你們去跟她說說清楚,不然男方悔婚了咱們誰都撈不著好!明白嗎?”

他眼神兇狠,帶著點威脅的意味,看起來不像個道士,倒像個惡霸。

“我不去!”吳敏平趕緊搖頭,又往屋裡退了幾步。“她都詐屍了!肯定是變成鬼了!我才不去!”

夜風呼嘯,方守沒管被嚇得瑟瑟發抖的老婆子,只看著一個勁兒催著唐元傑想想辦法的唐康明道:“你是她爹,她不敢傷你,你去!”

唐康明面色一沉,半晌沒應聲。就在唐元傑嘆口氣想站出來的時候,唐康明卻忽然道:“行!老子是她爹,養她這麼大了沒等她給老子盡孝,她以為她死了就能反了天不成?”

說著,他大步走到了棺材前,對棺材裡的少女道:“丫頭,我曉得你體諒我們供你吃供你穿供你上學,養你這麼大了不容易。但你放心,有你弟在,他長大了會照顧好我跟你媽的!你奶給你找的這個婆家不錯,有錢,你在那邊也能過上好日子了!你就放心地嫁過去,莫捨不得我們。”

宗文鈞又推了推棺蓋,阻力明顯比剛才小了。

“你也莫怪你媽!她不是不來送你,就是怕看到你嫁人了她捨不得,大好的日子抹眼淚不吉利。”

“她在東屋看著你弟嘞,你好好上路,他們才能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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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這個當爹的難得跟他家丫頭好聲好氣的說了這麼多話,棺材裡的唐招弟果然沒再作妖了,老老實實叫宗文鈞合了棺。

抬棺的都跑了,無法,在場的幾個男人只能合力將棺材搬上了小貨車。

也就在這時,幾股強大的怨氣突然自車旁湧起,直衝向天空。

這些怨氣如同黑色的濃煙般翻滾洶湧,彷彿是被長久壓抑的憤怒與怨恨,終於找到了宣洩口。

它們迅速匯聚成一個龐大的黑色氣團,宛如一朵猙獰的烏雲籠罩在小貨車上方。

氣團中不時傳出幾聲尖叫,彷彿怨靈不甘的吶喊。

空氣變得異常凝重和壓抑。時間好像凝固了一樣。

那怨氣就彷彿有自已的意志般扭動掙扎著,交織成了一張黑色的巨網,困住了院裡院外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