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不解釋？”
“解釋？我要怎麼解釋？是告訴他們我被可能成為我丈夫的趙瘸子拖進了小樹林？還是告訴他們我用石頭砸破了趙瘸子的腦袋？”
陳了想了想，還是沒想通她不說實話的理由，便道：“你說出實情，他們才能幫你！”
“幫我？怎麼幫？是幫我報警把那趙瘸子抓起來嗎？然後呢？同情我名聲盡毀，從此成為別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笑料，沒人願意娶我，而我也失去了利用價值，最後被悄無聲息的置於死地嗎？”
“還是說，他們會幫我去教訓那趙瘸子一番，然後讓我老漢逮住機會將我像扔貨物一樣打包扔去趙瘸子家？說不定他們再趁機鬧上一鬧，哭上一哭，還能多要一筆錢，誰管我嫁過去是死是活呢？”
陳了張了張嘴，一時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按照唐招弟那一家人的行事作風來看，他們還真幹得出這些事。
而且，依趙瘸子那種膽小怕事的性格，他自已是鐵定不敢把事情鬧大的，所以這事要如何處理還真看唐招弟的決定。
“你知道趙瘸子為什麼突然要娶我嗎？”
“他說，因為我奶到處跟人打聽誰家要媳婦不要。就算不是他趙瘸子，也還會有王麻子、李狗子、二柱子……誰出的彩禮多，誰就能娶我！”
“呵！”唐招弟冷笑一聲，“憑什麼？憑什麼我要嫁給那些醜八怪？憑什麼我不能嫁給喬老師？”
陳了一愣，像是想通了某個關節般地試探道：“所以你不解釋，是因為你覺得喬老師會娶你？”
“他為什麼不娶我？我奶說誰碰了我的身子誰就要娶我！我以為預設他碰了我他就會娶我，可他、他被警察帶走了……”
“我不知道是誰報的警。但被警察抓走後我就知道我完了。辦公室裡沒有監控，走廊的監控也只拍到了她哭著跑出辦公室，而我抓住她的肩膀正問她情況的畫面。”
“我沒有辦法自證清白。唯一值得慶幸的居然是害我至那步田地的唐招弟沒在警察面前指控我！”
“也許，她沒想過事情會鬧到警察面前，也不知道猥褻兒童是犯法的！”周孝廷略感無力地替唐招弟辯解了一句。
“是啊，她不知道！身為她的老師我沒有教好她，我受到了懲罰，那她的父母親人呢？”
“事發後，他們一口咬定是我對唐招弟圖謀不軌。他們說我無緣無故的為什麼要幫唐招弟申請勤工儉學的名額？又說唐招弟怎麼誰都不賴，就賴我？”
“他們不在乎真相，也不顧及這件事情會對唐招弟造成怎樣的影響，只一個勁兒的要求學校和我對她家進行賠償。”
“直到所有的調查取證結束，檢察院對我作出了不予起訴的決定，公安機關也警告了鬧事的那幾人後，他們才消停了些。”
“可惜，檢察院能證明我沒有犯罪事實，卻不能證明我的清白，所以我被學校放棄了……也好，那些只相信他們認定的事實真相的愚昧之人，就該繼續愚昧下去！”
“這件事情發生後，他們就不讓我去學校了。要不是趙瘸子來找我，我都不知道喬老師已經離開紅星鎮了。”
唐招弟提到喬章晉離開紅星鎮時，表情沒見愧疚或難過，而是一種陳了看不大懂的複雜情緒。
“趙瘸子為什麼又來找你？他還想娶你？”
“是啊，他想娶我！”唐招弟笑了一聲，像是想到了什麼開心的事情。
“可你們的親事不是……”
“妹妹，如果是你，你不想嫁給趙瘸子，你會怎麼做？”
陳了一愣，忽然想到唐招弟就是像她這麼大的時候經歷了那些事。
仔細想了想，陳了說：“讓他主動退親。”
唐招弟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一雙白眼球一眨不眨地盯著陳了，好像在鼓勵她繼續說下去一樣。
“他膽小怕事，被人打瘸了腿，砸破了頭也沒敢吭聲，所以我會告訴他，強迫未成年人是犯法的，喬章晉就是他的前車之鑑。”
“可你就要嫁個給他了，你家收了他的彩禮，你就是他的女人，他想對你做什麼都可以！”唐招弟笑說。
“不，在進派出所之前你的確無法反駁，但現在你知道了，與未成年人發生關係，即使雙方自願，也有可能構成強姦。所以，他敢娶你就是在犯罪！”
“他當然不敢犯罪了！”唐招弟收起了笑意。“趙瘸子他爹就是個勞改犯。他爹出獄後不久，就精神失常地拉著他一起跳河了。他被人救起，他爹卻被河水沖走了。這是他一輩子的陰影，他擺脫不了的。”
陳了看著唐招弟，總感覺她跟別人口中描述的那個備受冷落和壓迫的小女孩不太一樣。
“瞧，我們還真像呢！你不知道這段往事，卻跟我做了一樣的選擇。”
陳了愣了愣，不太能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
天色越來越暗，小院裡的燈火熄滅了，陳了猜王嬈已經回村長家了，於是她也趕緊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那羅永財呢？是他殺了你嗎？”
“羅永財？啊～那個傻子呀！他怎麼會殺了我呢？”
唐招弟又笑了。這次不是冷笑，而是那種發自真心的笑。
“傻子？”陳了不解。
“是啊！傻子……”
那是晚秋入冬的時節，山裡的枯枝不多，被阿奶打發上山撿柴的唐招弟也沒什麼收穫。
她越走越深，等後知後覺感到害怕的時候，她已經站在那片伐木場外了。
伐木場不大，只有光禿禿的樹樁和一片看起來有幾分冷落衰頹的空地。
空地上堆著高高的木材，遠處是一間小小的木屋，木屋前，一個年輕力壯的男人正提著油鋸走向一輛拖拉機。
無意闖進陌生人領域的唐招弟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等她反應過來想跑的時侯，那年輕男人已經看到她了。
他眼神冰冷，嚇得唐招弟連滾帶爬地跑回了家。
無錯書吧那年，她九歲，羅永財二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