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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招招(三)

“都是那婆娘惹得禍!老子要砍死她!”

許是見了血的緣故,唐志斌雙眼通紅,面目猙獰,提刀衝出雞棚的樣子看起來就像一隻索命的惡鬼,驚得雞棚門口的村民齊齊後退,一時竟無人敢上前阻他腳步。

“斌叔,你瘋了嗎!你想去幹啥?”

“殺人犯法的,你冷靜點哦!”

“唐叔,你先把刀放下,好危險哦!”

反應快的村民已經在出言勸說了,但唐志斌充耳不聞,腳步沒有絲毫停頓地只往外衝。

王嬈就在這時候出手了。她三步並作兩步地衝上前去,一手抓住了唐志斌的一邊肩膀,一手抓住了唐志斌揮臂要往後斬的胳膊,在村民們‘啊啊啊’的驚呼聲中,按住那胳膊上的麻經輕輕一擰,他手裡的菜刀便‘哐當’一聲落了地。

“來個人先控制住他!”

動作利落地將唐志斌的雙手反剪在身後,王嬈衝村民們喊道。

兩個相對年輕的莊稼漢率先從一連串的變故中回過神來,他們依言走上前去,一邊一個地架住唐志斌的胳膊將他控制了起來。可沒想到王嬈才剛鬆手,唐志斌又劇烈掙扎起來,差點將架住他的兩個村民掀倒。見勢頭不對,人群中又走出兩個村民上前幫忙,這才勉強控制住了發瘋的唐志斌。

“哎喲喂,嚇死我了!”

雞棚門口,見人被制住了的村婦手拍著心口,一副受到了驚嚇的模樣。

“唐伯莫也瘋了哦!”

“要兩口子都瘋了咋弄哦!”

“能帶我去看看唐志斌他媳婦不?”王嬈走近幾個村婦道。

她身材高大,比村裡的男人都高出大半個頭,加上剛才露的那一手,這會兒村裡的小媳婦老嬸子無不敬服她的。聽說她要去看朱大娘,幾個村婦忙鬧哄哄地走在前頭引路。

“朱大娘也是,幹啥跑去給人家保陰媒嘛!惹了這些禍。”

“保陰媒?”王嬈蹙眉看向說話的婦人。

“那不是!聽說外地人要買唐康明他屋的女娃配冥婚,就是朱大娘當鬼媒人牽的線!”

“他們個人屋悄悄的把事情辦了,要不是提前喊了我們這些去吃席,我們還不曉得白席變成了紅席,紅席還沒能趕上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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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王嬈剛要細問,一行人已站在了唐志斌家的臥房外。

看到被鎖在屋子裡的朱大娘,王嬈也被嚇了一跳。

那房間很空很大,傢俱什麼的都被搬出去了,整個屋子裡就只剩下了一張老舊的木床和一個倒地的尿桶。刺鼻的臭味從裝著鋼筋柵欄的視窗飄了出來,燻得剛靠近窗臺的村婦齊齊後退。

窗邊的動靜引起了房間裡正抱著膝蓋自言自語的老婦人的注意。她慌里慌張地跑下床來,被子被她的腳勾到了地上,蓋在了尿漬上她也不管不顧。

老婦人跑到窗邊,雙手緊緊地抓著鋼筋柵欄神神叨叨地念道:“她來了!她回來了!她不會放過你們的!”

“朱大姐,你看哪個來看你了?”旁邊的嬸子沒聽清朱大娘在唸什麼,只捂著鼻子,皺著眉頭問朱大娘道。

朱大娘斑白的頭髮被她抓得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她有多久沒有刷牙洗臉了,眼屎和口水都還糊在臉上的。她的嘴角堆積著發黃的分泌物,看起來噁心異常。寬大的衣服斜斜垮垮地掛在她的肩上,露出了胸前一大片肉褐色的褶皺紋理。她眼球嚴重外凸,額上還有一塊青紫,不知道是被她自已磕的還是怎麼的,總之她這副尊容看起來就是典型的瘋婆子形象。

“她來了!她來索命了!哈哈哈哈……”朱大娘像是聽不見外界的聲音,只一個勁兒地碎碎念道。

突然,她頭‘砰’一聲撞在了鋼筋柵欄上,動靜大得整個窗戶都為之一顫。飛揚的塵灰落下,朱大娘將整張臉都塞進了柵欄縫隙裡,好像要從柵欄裡硬擠出來一樣。

鋼筋柵欄扯住了她的臉皮,只有她被柵欄擠得變了形的五官突出了窗外,看起來驚悚又詭異。

幾個村婦被她這副癲狂的樣子嚇了一跳,又悄悄後退了幾步,好像真怕她從窗戶裡爬出來一樣。

“她要報仇!你們跑不了!一個都跑不了!”朱大娘一手抓著欄杆,一手指著在場的眾人,眼神清明又惡毒道。

“嘖,瘋老婆子好黑的心腸哦!我們好心來看她,她倒盼著我們都不好!”

這次,大夥都聽清了朱大娘的話。被朱大娘的手指點著,村婦們因她可憐生出的那點憐憫之心蕩然無存。

只聽有人出言譏諷道:“我們又沒對不起哪個,人家真要回來報仇也找不到我們頭上噻!”

“就是!也不想一哈咋瘋的是你,不是我們喃?”

“曉不曉得啥叫冤有頭債有主哦!”

村婦們情緒激動,有些話不過腦子的便脫口而出了。王嬈便趁機打聽,很快就從她們洩憤般的話語裡聽到了這樣一個故事。

吳敏平十七歲那年嫁到了唐家溝。

嫁過來的前半年,她婆家人對她還挺好的。她性子爽利,跟左鄰右舍的關係處得也不錯。但只過了短短半年,肚子一直沒啥動靜的吳敏平就遭到了婆家人的嫌棄。

先是不讓她上桌吃飯,說她是不下蛋的母雞。後來做飯洗衣,挑水除糞,田間地頭,屋裡屋外的髒活累活全都推給她幹。不幹活或是敢偷懶的話,要麼得餓肚子,要麼就被非打即罵。

一開始,她也是有脾氣的!她跟婆家人對罵,跟自已的丈夫動手,雖只招來了更兇狠的打罵,或是被關柴房,被溺水缸的懲罰,但她都一次次反抗了!

終於,在又一次頂著烈日挑糞施肥完,熱得汗流浹背,累得頭暈眼花回到家後,連口涼水都還沒來得及喝,就被婆婆指著冷鍋冷灶像使喚奴婢一樣使喚她去給全家人做飯時,她爆發了。

她砸了鍋,摔了碗,鏟了地上的泥就往早上她辛苦挑滿了水的水缸裡倒。公公、大伯、小叔、丈夫,一屋子男人這會兒也不癱了,紛紛從床上爬了起來要教訓她!

她被丈夫扯住頭髮的時候,她婆婆還坐在灶房門口哭。哭她生不出兒子就算了,進門張嘴就要吃飯,乾點活就要造反。

火鉗一下下落在她腿上、背上的時候,一群男人還在旁邊教他丈夫如何振夫綱。他們說:人只有在痛的時候才會長記性!他們說:被女人騎在頭上的男人不算個男人!他們說:你今日不把她打服、打怕了,她永遠不知道男人才是她的天!

那天,她被丈夫狠狠地揍了。但男人沒本事打服她、打怕她!因為她腿上的淤青雖駭人,但骨頭沒斷;她背上的腫痛很清晰,但脊樑沒彎!

所以她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