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將師徒三人送到清雲觀後便告辭離去了。再往祇山深處走就沒通公路了，所以陳了和陳君山只能步行回松風古觀。

好在這段路他們都是走熟悉了的，十來裡山路也就走兩三個小時，加上陳了背了一路的法訣和咒語，倒也不算無趣。

“師父，胡順怎麼知道段家得了多少賠償款啊？”揹著揹著，陳了忽然問起了段家血案的情況。

陳君山微怔，想了想還是如實說道：“二十八萬放在當年不是個小數目。可段宏平不是隻有妻子兒女才是親人，他上頭還有父母，左右還有兄弟姐妹。段宏平父母的贍養費要給，可給多少？給少了，段宏平的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們鬧不鬧？給多了，他們孤兒寡母未來的日子難不難？”

“賠償款還要分給那些兄弟姐妹們嗎？”

“自然不是要直接分給他們！他們是替自已父母鬧的。父母得到的越多，他們能從父母那裡得到的也就越多！”

“所以段宏平的妻子才要帶著兩個孩子搬回她孃家住呀！”

“他們鬧了，對嗎？而且鬧得很厲害，許多人都知道了段宏平的妻子手裡握著一筆二十多萬的賠償款，胡順也知道了，對嗎？”

陳君山點了點頭。

“那，那對母女化鬼後去了哪裡？”

這也是個疑點。段宏平十八年來一直被困在身死之地，連埋骨之地都未曾去過！這隻能說明他死後要麼無人祭奠，要麼沒有親友強烈的念力牽引。

他的妻女慘死，仇恨蓋過了思念，沒有念力牽引倒也說得過去。可段青洋呢？這麼多年了，他就沒有強烈的思念過他的父親嗎？

“一直跟在段青洋身邊的！不知道是出於對沒能保護好家人的內疚自責，還是出於對報仇血恨的執著，段青洋對母女倆的死表達出了很強烈的情感，這種情感牽引了化鬼後就一心想找胡順報仇的母女倆。於是一人兩魂開始了對胡順妻兒的跟蹤監視活動。”

這些都是陳君山附魂後，從段青洋的記憶裡看到的。段青洋看不到鬼魂，但殘留在他魂身上的陰魂氣息卻被陳君山識別了出來。那是陰魂與活人長時間接觸後留下的痕跡！

“想來是兩隻鬼魂的磁場影響了念力的發揮。等母女倆相繼離開後，那種思念也淡去了。”

“段採芳被害時年齡還小，生前沒做什麼惡事，死後也還沒開始作惡，所以她的地魂審判很快就結束了，隨時可開啟轉世輪迴之路。可三魂合一才可轉世為一個健康完整的生命，而輪迴之路的開啟又有時間限制，所以段採芳的人魂沒在陽世逗留太久，就被她母親勸去投胎了。”

“那位母親的轉世輪迴路比她女兒的晚了些時候開啟。可女人放不下心中仇恨，一直逗留在人間，直到她看見段青洋將燒炭自殺的胡星傑救下後，才在輪迴之路關閉前投胎轉世去了。”

“為什麼？看到自已的兒子救下了仇人的兒子，她不恨嗎？不失望嗎？”

“不知道啊！”陳君山搖了搖頭。“你說恨吧，胡星傑是無辜的！你說失望吧，她看到的是兒子在經歷慘烈的變故後還能保持一份良善之心！這便是為人父母的吧！”

陳了默然。

暮色沉沉，山風輕撫。薄霧籠罩的山路上，一老一少拾階而上。

“那黃老呢？他做鬼百餘年，就沒想過段宏平被困可能是家裡出了事？”

陳君山腳步一頓，想了想才說：“世界紛紛擾擾，世人千千萬萬， 人有七情六慾，所有的情感都不是單一的，所以才說人性是複雜的。你不能保證組建成一個家庭的成員間是彼此相愛的，所以你也不能推斷段宏平被困就是因為家裡出了事。”

陳了微愣。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覺得陳君山對黃老的行為模式推測得很合理了，但她始終無法認同。

想不明白的事情先放一邊。陳了繼續問：“那師父，您說厲鬼的煞氣怎麼偏就纏上了白老爺子和白應州？”

陳君山腳步未停，只淡淡反問，“你覺得呢？”

“我覺得白應州是因為年紀小，體內陽氣不足，被附著在白老爺子身上的煞氣趁虛而入了。”

“嗯。”陳君山淡淡應聲。

“至於白老爺子——對了師父，你跟師兄去醫院看過幾位受傷的釀酒師傅，他們身上有沾染煞氣嗎？”

雖是在問，但陳了心中已有答案。畢竟何仁良也曾被幻象所迷過，還差點跳進了窖池裡。看他清醒後完全不記得自已在幹什麼的模樣，症狀就和住院的那幾位釀酒師傅一樣，陳了便知道那幾位釀酒師傅為什麼要往窖池裡跳了。

他們應該是在幻象裡看到了同事掉進窖池裡，想要救人來著！而何仁良身上沒有煞氣，那幾位倒黴的釀酒師傅身上也不會有才對。

無錯書吧

“沒有。”

果然，松風古觀已近在眼前，陳君山的回答也不出所料。

“按說，白老爺子牽扯了段家血案的因果，要得報應也該是被段宏平的怨氣纏身才更合理，但他是被血煞纏身了，所以，白老爺子不僅沒有因為賠償款的問題被怨氣牽連，還不知怎的牽扯上了那紅衣厲鬼的因果！”

推開古樸的紅漆木門，狐狸恩恩沒像往常那般笑哈哈地搖著尾巴出來迎接兩人。陳了喊了幾聲沒得到回應，便也沒再管它。

原以為陳君山聽完她的分析後會給個類似肯定或否定的反應，但陳君山只是神色淡淡地說了句：“時辰不早了，回去休息吧！紅衣厲鬼的事不是現在的你該操心的。”

行吧！這是嫌棄她太弱的節奏啊！

不過現在的她確實弱。自從神魂一體後，她就恨不得能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道法修行上。可惜兩年修為一夕成空，她是該好好檢查一下體內的情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