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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 老窖(八)

陰寒無比的怨力突然自腳踝處湧上了天靈蓋,凍得何仁良猛打了個哆嗦。

低頭一看,便見硃紅褪盡的護身符全無抵抗之力地燃起一股青煙後化作了灰燼。兩隻怨氣觸手死死地抓著他的腳踝,力氣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腿骨!

是那個時候!

何仁良揮劍欲斬,腦海裡卻浮現出了怨氣觸手第一次咬來的畫面。那竟是一次佯攻,目的在於隱藏濃黑觸手投射在過道上,如影子般隨行的淡黑怨氣。

好精明的戰術!這是一個化鬼十八年,近期才開始發瘋傷人的冤魂能熟練應用的實戰謀略嗎?

桃木劍還不及斬下,何仁良便覺眼前事物一陣天旋地轉。從腳踝處傳來的一股拉力猛地將他倒提起來甩向了半空。血液飛速向頭頂湧來,何仁良剛覺得腦門有些發脹,失重感又緊隨而至。

心臟漏跳的刺激驚得何仁良頭腦一片清明。眼見快撞上合金板蓋了,他突然在空中完成了一個旋體斜斬的高難度動作。先透過旋體改換身位,再揮出桃木劍斬斷觸手,險之又險地在撞上合金板蓋前卸去了怨氣觸手的拽力,而後避無可避地重重摔在了合金板蓋上。

“砰——”

重物砸在金屬上的撞擊聲響起,緊接著傳來了何仁良倒吸氣的忍痛聲。

安靜旁觀的陳了想上前幫忙,剛邁出一步就被何仁良出聲制止了。

“別過來!”

他聲音發顫,氣息短促,想來是摔得不輕。

忍過從胸口和小臂傳來的鈍痛後,何仁良咬牙想站起身,視線不經意間透過菱形的網眼略過窖底時,他對上了一雙眼睛。

一雙沒有眼瞳,蒼白空洞的眼球上蜿蜒著黑絲的眼睛。

即便知道這窖池裡藏著冤鬼,猛地對上這樣一雙眼睛,何仁良還是被嚇了一跳。

慘白的燈光透過小孩拳頭大的網眼照射在冤鬼臉上,交錯的網狀陰影將麵皮緊繃,臉色蒼白,嘴唇青黑的冤鬼分割成了一副猙獰可怖的模樣。

“為什麼不救我?”

兩相對視片刻後,冤鬼忽然厲聲質問道:“你為什麼不救我?”

後腦像被人打了一悶棍似的,鈍鈍的發疼。原已模糊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起來,他想起了化身段宏平時,意識混沌間看到的那道身影。

那人帶著他們生的希望來,又無情地將他們推入了絕望的深淵。

那人站在窖池邊,一半身影被窗外的陽光照亮,一半身影籠罩在陰影裡。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在窖底掙扎抽搐的段宏平,滿臉冷漠。

是胡順。

濃黑的怨氣滾水般劇烈翻湧起來,迅速淹沒了窖池。

“是你!”

冤鬼憤怒地嘶吼道:“你想我死!你不救我!是你殺了我!”

瀕死掙扎的痛苦回憶令冤鬼心中怨氣陡升。無助、失落、沮喪、絕望等膨脹的負面情緒充斥在溢位窖池的怨氣裡,瘋狂衝擊著何仁良的精神世界,使他神志恍惚,幾乎握不穩手裡的桃木劍。

“你該死!你該死!”

滔天怨氣凝成的強大怨力受冤鬼情緒所控,突然沖天而起,將板蓋上猝不及防的何仁良連人帶蓋地掀飛了出去!

“砰——咚——”

何仁良和金屬網分別砸在了兩口密封的窖池上,發出了兩聲重物落地的聲響。

冷!太冷了!

被摔得七葷八素的何仁良來不及感受骨折的痛苦,便先感受到了深入骨髓的凜冽寒意。不同於溫度作用於面板的冷,那是種感知作用於精神的陰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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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力入體,陽氣潰散,真元對消,這是生死危機!陳了再顧不得什麼反噬不反噬,後果不後果的了。她手掐金光訣,口中低誦道:“天地玄宗,萬氣之根。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與此同時,翻湧的怨氣緩緩托起了冤鬼的魂體。

冤鬼面向倒地不起的何仁良,滿臉憤恨,好像這就是他的仇人。湧動在魂體周圍的怨氣隨他心念變幻,最後竟化作了一支支黑色箭矢直擊何仁良而去。

何仁良咬緊了牙關,正忍受著陰寒怨力入骨的折磨。他渾身僵硬,四肢百骸、五臟六腑無一處不似被浸在冰水裡。刺骨的疼痛令他神志不清,他已全無心力再去應付那些飛來的怨氣箭矢!

咒語聲落,陳了咬牙斬下一塊魂體,剛要祭出,就見一道縹緲鬼影突然閃身到何仁良面前,以半透明的陰魂之體替他擋下了所有箭矢。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車間裡正鬥得你死我活的氣氛凝滯了片刻。本就虛無得快要消散的陰魂遭到怨力箭矢的重擊後,魂體開始慢慢消散。

蜷縮在地上,視線模糊的何仁良抬眼只看到了擋在他身前的陰魂如煙似霧般被風吹散的模樣,腦漿快被凍成冰渣的他根本無法思考眼下是個什麼情況。

“小子,快清醒過來吧!”

喑啞的鬼聲隨著陰魂的消散漸漸飄遠。剛還叫囂著何仁良該死的冤鬼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瘋狂湧動的怨氣倏地就平緩了下來。

“黃老!黃老!”

冤鬼痛苦地捂著頭,一邊喊著‘黃老’,一邊縮回了窖池裡。

陳了趁機跑到何仁良跟前,翻開他的雲遊道包找出了幾張靈氣充裕的渡厄符貼在他身上,見他被凍得青紫的臉色稍有好轉後才鬆了口氣。

還好何仁良是個謹慎的性子,下山的準備很充分,還隨身攜帶著不少師父親制的符籙。這些符籙蘊含的靈力都很強大,效果也是立竿見影的。

“師兄,你怎麼樣?還能動嗎?”

陳了沒敢再碰他,只蹲在他身邊低聲詢問道。

“我沒事!了了,你把我包裡的符紙都拿出來。”

何仁良蒼白著一張臉,嘴上說著‘我沒事’,額上卻掛滿了細汗。

陳了依言把道包裡的符紙全拿了出來。在何仁良斷斷續續地指揮下,她貼了幾張攝鬼符和五雷符在窖口,又在桃木劍上貼了張斬鬼符,剛想把五嶽符也貼在窖口,便見窖池裡的怨氣突然匯攏,慢慢凝成了一道漆黑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