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剛駛入錦城,白家人便派車來接走了白應州。等白應州一覺醒來發現自已已回到家時,載著陳了的車子也已經緩緩停在了白家酒廠的門口。
剛一下車,一股熱氣混著穀物發酵後的酸味和白酒濃郁的醬香味便撲面而來,燻得嗅覺靈敏的陳了不適地皺了皺鼻子。
還沒等她走進發酵車間,便見一個身材高大,年約五十,鬍子拉碴,長相粗獷的紫袍道士從廠房裡走了出來。
“師兄。”
見到來人後,陳了乖乖地上前行了個抱手禮。
何仁良看到陳了後,卻只是表情淡淡地回了一禮道:“來了。”
雖不知陳了小小年紀被叫來這裡能乾點什麼,但既是陳君山的安排,他這個做弟子的也不好質疑自家師父不是?
“師父呢?”
“追蹤凶煞血氣去了!”
說著,何仁良轉身,帶著陳了往廠房裡走。
“師兄,白家是什麼情況呀?”
陳君山帶著何仁良早兩日便下山了,想來是已為白老爺子做完了一場驅邪法事,否則白家人不會急著接白應州回家。
“不知道。師父沒在白老爺子身上看到太大的因果,他們爺孫倆沾染上凶煞血氣好像就是場意外!”何仁良隨口敷衍道。
“那酒廠裡的事故都是厲鬼所為嗎?”
“非也!”何仁良腳步一頓,皺眉道:“我和師父去醫院裡看過了,那些人身上只有怨氣,沒有凶煞血氣。”
他口中的‘那些人’應該是指受怨氣所害的釀酒師傅們。
陳了想想覺得也是。如果這就是厲鬼的復仇行為,那手段也未免太過溫和了些。所以白老爺子身上會沾染凶煞血氣只是因為年紀大了嗎?
不對吧!儘管凶煞血氣很容易影響陽氣不足的老弱婦孺,卻沒道理隻影響老弱婦孺啊?
無錯書吧“所以,那位白老爺子是牽扯了什麼血案嗎?”
白正升給酒廠的員工們放了幾天假,此時的廠房外並無旁人。諾大的酒廠安靜而空蕩,陳了語調平淡的一句問話就像起伏的波瀾似的,拍得何仁良心口一顫。
他不知道陳了的小腦袋瓜是怎麼運轉的,但就幾句話的功夫裡,她已問出了和師父問白老爺子一樣的問題!難怪師父說,小師妹來能幫到自已……
“誰知道呢!”何仁良撇嘴。
陳了便不再多問。
她得到的資訊不少。首先,何仁良說‘師父追蹤凶煞血氣去了’,所以作惡的厲鬼並不在此地,她跟何仁良要對付的也不會是厲鬼。
其次,何仁良說‘酒廠的事故不是厲鬼所為’,‘釀酒師傅們身上沒有血氣,只有怨氣’,而師父和師兄又是兵分兩路行動,想來是這酒廠裡還有一隻作怪的怨鬼需要解決。
至於白老爺子何故會身染凶煞血氣,恐怕得看陳君山的追蹤結果了。
夏末初秋的傍晚涼風習習,空氣中醉人的酒味瀰漫。寬敞的發酵車間裡空無一人,一排排泥封的窖池無言地堅守著裹藏在其下的那一方方充滿了生機的微型世界。
許是等得久了,陳了正覺昏昏欲睡之際,忽聽一聲弱不可聞的呼救。
“救、救命……”
聽到動靜,陳了一掃困頓。她神情一肅,意識當即清醒了幾分。
“癸酉時,衝兔,煞東,諸事不宜,莫要妄動!”
剛想去查探那聲音的來源,卻聽何仁良沉吟道。
“師兄,我聽到有人在呼救?”
陳了不確定地開口道。
何仁良掀起眼皮看了陳了一眼,想說酒廠現在沒人,但又想到師妹可能是年紀還小,有點坐不住了,便語重心長道:“煩惱妄想,憂苦身心,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靜,澄其心而神自清……”
本想給小師妹講講經,勸她靜心凝神,然而他話語一頓,竟也聽到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聲音。
“救我……”
氣若游絲般澀啞的嗓音輕飄飄的,帶著點易碎的顫抖幽幽迴盪在空曠的車間裡,很是瘮人!
何仁良猛地起身。他迅速環視了車間一圈,視線最終定在了那口被人用網狀合金板蓋封起來了的窖池上。
“救我!”
細若蚊蠅的呼救聲倏地變得尖銳了起來,聲音裡滿是一個人對生的本能渴求和掙扎,令人聞之動容。
何仁良忙轉頭示意陳了,要她就待在車間門口,而後他一個人靠近了窖池欲一探究竟。
可當他定睛往那窖池裡看去時,卻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堆著厚厚酒糟的窖池底部,一個身穿灰色練功服,頭挽無極髻的小丫頭正趴在一灘黃水裡無力掙扎著。細弱的呼救聲便是自她口中發出的,且一聲比一聲微弱了。
何仁良難以置信地轉頭望向車間門口,這一看,差點兒沒被嚇個魂飛!
剛還好好站在門口的小丫頭哪去了?
眼見窖池裡的陳了快沒力氣掙扎了,來不及思考小丫頭是怎麼掉進窖池裡的何仁良二話不說就要下窖救人,不想衣袍卻在這時被人輕輕地扯住了。
“師兄,你幹什麼?”
陳了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生得實在好看,黑瞳仁清透明亮,就像能看破萬般迷障似的。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何仁良只覺腦子像被泉水洗過了一樣,靈臺一片清明。
眼前的濁穢散盡,再看那窖池,哪還有什麼酒糟黃水,失足丫頭,合金板蓋下只有空蕩蕩的窖底,四周的窖壁上不過糊著一層散發著酸味的黃泥而已。
“我怎麼……會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