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陳了，張籍才想起來這位小師妹好像快開學了，他還沒想好這次該找誰陪小師妹下山報名順便考試呢！

“嘖，這孩子是怎麼沾上那等兇物的？”

陳君山年歲越長，眼睛越發清透明亮。從進殿後，他的目光便一直鎖定在白應州身上，神情頗為嚴肅。

張籍便趕緊將白家酒廠的事大致說了一遍。

陳君山面無表情地聽完後，垂眸思索了片刻才轉頭對張籍道：“這件事情我要親自去確認。你叫安集準備一下，隨我同去。”

安集原名何仁良，陳君山次徒，張籍的師弟，因行事穩重，現被安排在清規堂掌事。

見陳君山定下了人選，張籍自然沒有異議，直接便差人安排去了。

張籍差人安排下山事宜時，陳君山的視線又轉回到了白應州身上。

“大師，州州他……”

白正升神情異常疲憊，臉色並不比他兒子好上多少，但他還是強打起精神想說些什麼。

“無礙。”

陳君山擺了擺手，示意他可以先坐在旁邊休息，而後神色平靜地從道袍裡摸出了張渡厄符貼在白應州頭上。

“此為借靈消災法。”

陳君山看著白應州，話卻不知是對誰說的。

張籍知道，如今天地靈氣稀薄，修道者體內藏氣少存，很難再隨心所欲地呼叫體內真元，所以藉助天地靈氣度厄解煞是很常見的一種驅鬼逐邪的手段。

陳了知道，道家將先天之炁通俗地稱為靈氣。而靈氣其實就是一種可以用作身、心、意三元修行的高階宇宙能量。

萬物皆有靈，只是濃淡多少的區別。常見的借靈之法就包括煉丹術和符籙法器的製作。

符籙是由‘符’和‘籙’兩部分組成。

符，通常為谷碎之物。穀物生長發育會吸收天地靈氣，是以人食五穀便有力氣，用谷碎之物製成的黃紙也會含有少量靈氣。

籙，則是一種符號。籙的式樣有很多，有的是描摹一些靈物的形態，比如風、水、山、火、雷、木等，以形聚靈；有的是畫出各路神將加一段咒辭，以象借靈；還有的則乾脆是一段法訣，以禮借靈。總之千奇百怪，各有特點。

當然，繪製法籙還會用到特製的硃砂。比如繪製渡厄符用的硃砂就是取伏火之石，戊辰之水煉製。水與石皆為自然靈物，製成的硃砂也色澤鮮紅，氣微味淡，靈氣濃郁，有降靈驅邪，止小兒夜啼之效。

果然，符籙剛貼到白應州頭上，白應州肢體震顫之狀便消失了，但他眼神空洞，仍是魂不歸舍的模樣，陳君山便又手掐拘邪印，口誦解厄咒，直到將那纏身的凶煞血氣全都拘於指尖後，小孩才身形一晃，昏睡了過去。

對陳君山的修為還算心中有數的陳了和張籍，在看到浮動在陳君山指尖的紅霧時表現還算淡定。但成長在末法時代，以為鬼神之說早已是宗教迷信，信奉科學才是至上真理的白正升，卻在第一次觸及到那個被大眾戲稱為‘科學的盡頭是玄學’的世界後，直接被眼前如電影特效走進現實般神奇的一幕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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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瞪口呆的白正升連他昏睡倒地的兒子都忘了去扶，要不是張籍眼疾手快地一把將人撈進了懷裡，那孩子恐怕避免不了摔在地上的結果。

不怪白正升大驚小怪，年輕的時候他也曾是武俠小說或志怪小說迷。

他知道在靈氣充沛的時代，修行者可以透過吸收天地靈氣結成內丹，駐顏斷谷，延年益壽。也知道修行者大多放浪形骸，終其一生都只為追求那超凡入聖，萬劫不滅的長生之境。

只是後來天地靈氣日漸稀薄，修行之法大多在傳承的過程中遺失或損壞，許多神通都已無法施展，只有少量的丹藥法器，符籙陣法傳承了下來。所以到如今，真正有修為的大師幾乎都避世不出了，能親眼一睹道法玄妙的機會實在難得。

白應州還要昏睡上一段時間，可家裡還有個白老爺子在等著救命，白正升不可能在山上久待，於是在他打算將白應州抱回去的時候，陳君山卻開口建議他將孩子先放在道觀裡將養兩天，等他收服山下的厲鬼後再將孩子接回不遲。

畢竟老人和小孩體內陽氣不足，很容易成為陰魂下手的目標，而觀裡有香火供奉，陽氣旺盛；有神像鎮守，等閒邪魅不敢靠近，是最適合鬼氣纏身後陽氣虛弱者的休養之所。

於是，白應州被留在了山上。一同留下的，還有平時負責接送他上下學的司機方伯。

白應州昏睡了一天一夜，醒來後發現自已身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裡，且身邊沒有至親相伴，便吵著鬧著要回家。

方伯被他鬧得沒辦法，只得假意帶他下山。結果沒走多遠，就遇見了因為班主任臨時有事沒能到校，走到半道又不得不掉頭回來的張籍和陳了。

看到迎面走上山來的小姑娘時，白應州就像根沒腦子的木頭樁子似的全然忘了要回家的事。

跟陳了漫山遍野瞎逛了大半天后，孩子累得沾床就睡。今日一早，方伯又殷勤地送兩個孩子去了學校，這會兒白應州是困極了。

看白應州睡得香甜，陳了收回目光，想起了陳君山的話。

陳君山說，她被撿到的那天就一直在睡，被送到醫院後連睡了三日才醒。要不是呼吸和心跳都在，他都要懷疑她醒不過來了。

聽醫生們說，她是個早產兒，被遺棄時應該才出生兩到三個月左右，身體方面還有些發育不良，營養不良的情況。但重點是，醫生在她的血液中檢測出了少量苯巴比妥鈉成分，而這種鎮靜藥物很可能就是導致孩子昏睡不醒的主要原因。

他們推測藥物殘留很可能是哺乳期的產婦長期服用所致，當然，也不排除有人直接對孩子使用過鎮靜藥物的可能！

至於醫生們以為她嗜睡、對外界刺激無甚反應是智力發育遲緩的表現——實則卻是她魂體太過虛弱，靈魂與身體融合不易，這才會特別嗜睡。

陳君山說，在她昏睡的三日裡他連卜了三卦，三卦皆是隨卦，卦卦都叫他順其自然，見善則從。於是三日後，他每每去到醫院探望小女娃，見到女娃目光呆滯時，心境都出奇的平和謙順。

如今她神魂一體，沒了因為魂體虛弱而不得不陷入沉睡的困擾後，不論是讀書上學，還是執道入世，她都很珍惜現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