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柴房內,一縷亮光逐漸升起。
蜷縮在稻草堆上的那個女子隨即也緩緩睜開眼。
柳妙蓮已經在這待了一天一夜,哪怕柳宗如昨日便給了她臺階下,她也是不吃不喝,以表抗議。
“嘎吱。”
早已泛白的門被緩緩推開。
由於此屋過久無人打理,門上不知何年何月貼的門箋也跟著飄落下來。
柳妙蓮眼皮輕抬,在看到來人後又迅速低下。
她的臉緊貼在雙腿上,為了躲避柳宗如的眼神,還微微扭過了頭。
可是下一秒,他說出的話卻令她美眸顫動。
“爹爹知道你喜歡初時煜。”他緩緩走近,面上染上了幾分嚴肅。“難道你不想知道他為何久不娶妻嗎?”
“那是因為,他愛慕的是當今貴妃。”
聞言,柳妙蓮終於抬起了頭,眼裡充滿了震驚之意。
“什麼?”她還是忍不住開口,可發出的聲音卻是一陣沙啞。
柳宗如看著她一副失神落魄的表情,心中不免篤定了幾分,她定會因為失望而入宮選秀。
屆時,他就能和太后聯手將妙蓮抬上後位。
朝堂之上定也無人反對。
畢竟除了中書令沈凌海,其他御史臺、門下省的人幾乎都是他的。
眼下他必須要將沈凌海扳倒,將中書令換成自已的人,這樣朝政大權均是掌握在自已的手裡。
柳宗如想著,面上更是堅定。
他背過手緩緩道:“當今貴妃本與初世子是青梅竹馬,可在他臨兵出征之際,一道聖旨卻將二人分隔開來。”
“初時煜得勝回朝欲要向先皇討要賜婚的聖旨,可誰知竟看到卻了與太子同坐一起的貴妃,他失魂落魄,就如同你現在這般。”
柳宗如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最後要聖上賜婚一事便沒再也沒提出,此事就不了了之。”
他知道此話一出,自已這小女兒定然會動搖。
事實也確實如此。
柳妙蓮原想抗議到底,可柳宗如的這番話卻讓她徹底動搖。
她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可是眼中蘊含著的淚意卻是將她出賣。
柳妙蓮忽的想起。
當日她要送與他荷包之時,他卻以自已有心上人為由拒絕了她。
那時她還以為,這只是一種理由。
沒想到如今父親的一番話,卻是將他的真心逼出。
她忽然很想看看,這個傳聞中能讓初世子和皇上為之傾倒的女人究竟是何樣?
“你還要執意如此嗎?我的好女兒。”
柳宗如悠悠開口,以一種探究的眼神深深看穿了她。
柳妙蓮搖搖頭,從草堆裡站了起來,哽咽道:“女兒不願,女兒現在願意按著父親規劃的路走。”
她垂下眼眸,黯然神傷。
柳妙蓮瞧著憔悴了不少。
由於柴房許久未打掃,她的臉上更是沾滿了灰塵。
柳宗如瞧著心疼的伸出手,輕輕拂去臉上的灰。
“跟爹爹出去吧,後日便是殿選了。”
“至於太后那,爹爹也早已為你打點好了。”
柳妙蓮吸了吸鼻子又點點頭,隨即跟著他走出了柴房。
她知道,作為柳家的女兒這一生早已註定只能是一顆棋子。
而走在前頭的柳宗如眼中也劃過一絲狠勁。
他要柳家再出一個皇后、皇太后。
而將來的太子必定也只能是柳家女子所出。
-
轉眼便到了殿選之日。
這日蕭景逸以政務繁忙推辭了此事,轉身便讓宓貴妃與太后共同主持了。
太后知道此事自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誰讓皇帝過於在乎宓貴妃,而對其他女子避之而不及。
雲意殿外早已聚集了官家女子,薛念自然也在場。
眾人見太后與宓貴妃還未來便紛紛議論了起來。
“姐姐,咱們進了宮能得到皇上的注意嗎?傳聞說宓貴妃天姿國色,深得陛下的寵愛。”
“是啊,那日在宣德樓前,貴妃娘娘是何等風光啊。”
眾人竊竊私語著,卻被一旁的薛念所聽到。
她揚起了頭,目不斜視的從人群中走過。
“讓讓。”
溫綰妙就這被撞了一下,直愣愣的望向她。
卻又聽到她以一種囂張的口吻道:“你們可真沒志氣,想要皇上的喜歡就去爭,何必在這豔羨。”
一旁的姜雨汐聽到此話也是悠悠轉過身來,神色頗為冷清。
她本不願意參與這些小門小戶的討論。
誰知,竟冒出如此囂張的秀女。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新晉中書舍人的妹妹。”她抬起下顎,滿臉不屑。“不過是小小中書舍人的妹妹,竟也敢口出狂言。”
姜雨汐乃是刑部侍郎之嫡女,自小嬌生慣養,才養成了如今這副傲氣散漫的性格。
可薛念初生牛犢不怕虎,自然不甘示弱的回擊。
“我說的有錯嗎?中書舍人又怎樣,就算是廢后也還不是要經過我哥哥的手。”
此話一出,方才看熱鬧的其他秀女自然閉上了嘴,不敢吭聲。
一旁的柳妙蓮卻是握住了指尖,臉色發青。
沒想到區區一箇中書舍人的妹妹,竟也敢如此詆譭柳家。
她與柳玥兒雖不是一母所生,可也是懂得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
當即冷冷出口:“你可真是大膽!敢在皇城之下口出狂言!”
“中書舍人又如何?中書舍人也只不過是為皇上提筆的一個走狗罷了!”
她竟敢罵哥哥是皇上的走狗?
薛念一聽氣急敗壞,恨不得立馬上去將她的頭髮抓亂。
二人的手即將抓到一起時,方才被薛念撞到的溫綰妙卻是柔聲阻攔。
“二位姐姐,眼下可是在宮中,若是被太后看到了,可就不好了。”
溫綰妙乃是門下侍郎之女,從來都是以不爭不搶之面示人,眼下也是如此。
她又壓低了聲音,聲若蚊蠅。
“況且兩位姐姐生的如此好看,將來自然能得到皇上的恩寵,何必抓著此等小事不放。”
薛念一聽卻是翻了個白眼,“能不能入選還不一定呢,現在就講恩寵未免太早。”
柳妙蓮自然也不是好惹的。
況且薛念此話又是在諷刺她無法入選,當即道:“本小姐的父親可是當朝丞相,姑母可是當今太后,能不能入選自然要看太后的決斷。”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一陣沉默。
薛念一聽底氣也有些不足,癟了癟嘴望向遠處,沒再做回答。
溫綰妙卻是垂下眼眸,嘴角噙著一抹笑意。
眾人安靜了片刻後,一旁而來的太監也嘹亮喊道:
“太后娘娘、貴妃娘娘駕到——”
秀女們紛紛低下頭,自覺排成一排。
沈若嫣緊隨太后其後進了殿中。
方才她早已聽到了遠處的爭吵,心裡自然也有了個底。
看樣子,這批秀女中有野心的可謂是不勝其數。
她忽然有些期待了。
沈若嫣今日一身華服,額上輕輕一點花鈿,讓眼角間的嫵媚也不自覺的流露而出,可謂是勾人至極。
“抬起頭來。”沈若嫣那明豔不可方物的面上露出一笑,隨即悠悠問道:“你便是中書舍人的妹妹薛唸吧。”
聞言,薛念微微抬頭:“回貴妃娘娘,正是小女。”
她抬著的眼眸閃過一絲驚豔,沒想到宓貴妃果真生的天姿國色。
尤其是那身段妖妖嬈嬈。
該有的地方也有,倒不似她這般平平。
薛念連忙又低下頭,心裡閃過瞬間的自卑。
當日在城樓上相隔甚遠,所以她並未注意。
如今這個距離倒是讓她的呼吸不為一滯,一顆心也跟著緊張了起來。
難怪哥哥當日會攔著她。
有了她在,還要她們這群秀女做什麼?
她微微點頭,“中書舍人的妹妹果真生的明媚動人,連本宮看了也不由感慨萬分,想必陛下必定會喜歡。”
薛念莫名的有些緊張,連忙垂下眸,彷彿她本就是如此溫順之人。
“那你便留下吧。”沈若嫣柔聲道。
說著,她的眼睛又看向周圍,隨後又一一點了些秀女留了下來。
其中就包括方才鬧事的姜雨汐、溫綰妙、柳妙蓮等人。
待到沈若嫣主僕四人剛走到御花園,便聽到桃染略微不高興的語氣。
“娘娘,你明知道那薛念方才如此鬧事,為何還要留下她。”
她撅了噘嘴,又繼續道:“況且她想要跟你搶皇上啊,還沒入宮就如此有野心,日後離皇上近了可還得了!”
看著桃染皺起眉頭憋著氣的樣子,沈若嫣不自覺笑道。
“本宮當然知道,只是這後位不能空的太久,眼下就需要此等能鬧事之人進來。”
“如此皇上騰不出手,便自然需要一個後宮之主了。”
-
乾清宮內。
張德順捧著一卷選秀名單而來,恭恭敬敬道:“皇上,今日選秀的名單在這,太后娘娘說給嬪妃位分之事,還需皇上定奪。”
聞言,蕭景逸批閱奏摺的動作微微停住。
若有所思看向張德順手裡的名單,詢問:“可都是貴妃定下的?”
若是有嫣兒不中意的,那便剔出去。
張德順低下了頭,伸手將選秀名單舉過頭頂:“陛下,都是貴妃娘娘欽定的。”
“如此甚好。”他悠悠接過了名單,端詳著。
看著如此繁多的人名不禁思忖著。
無錯書吧這柳妙蓮乃是舅舅所出,眼下他初登基不久,根基還未穩,自然得先給個高點的位分,以免打草驚蛇。
可這位分自然不能越過嫣兒。
蕭景逸尋思片刻,便定了一個寧嬪的位分。
至於薛念,給了一個才人的位分。
方才被薛念所撞到的溫綰妙,也給了淑妃的位分。
而姜雨汐乃是刑部侍郎之女,自然不能太低,思索片刻後,也給了昭儀的位分。
還有一個最沉默寡言的溫情月。
蕭景逸很想劃掉她的名字,隨即想到這些秀女都是嫣兒定的,勉為其難的也給了美人的位分。
待到蕭景逸處理完一切之後,天色已晚。
李從斯上前點燃了燭火,微微低頭:“陛下,既已賜了秀女位分,可要召見她們?”
“不必,今夜去貴妃那。”
李從斯一聽,連忙就要派人備轎輦,卻被蕭景逸的眼神制止住。
“不必,今日朕剛給了那些秀女位分便去顏清宮。如此興師動眾,必定會為嫣兒招來嫉恨。”
李從斯一聽連忙將背弓的更低:“奴才擅作主張,奴才該死!”
蕭景逸卻是悠悠看著他一眼,隨後大步離去。
-
此時的顏清宮內,沈若嫣正滿是愛意的搖晃著搖籃,手中晃動著撥浪鼓。
聽著籃中的孩子咿咿呀呀的笑聲,臉上笑意不禁更濃。
蕭景逸就這樣倚靠在門外站了許久,眼中一片柔情。
“嫣兒。”低沉的嗓音忽然出現。
沈若嫣手中搖晃著的撥浪鼓隨即停下。
她轉身一看,便發現了斜靠立於門前的蕭景逸。
清亮的眸子瞬間迸發出一絲驚喜,她嬌嬌上前挽住蕭景逸道:“皇上今夜怎麼來了,不去別的嬪妃那?”
話音剛落,他便輕輕勾過她的腰,一雙大掌在那膚如凝脂的肌膚上摩挲著。
“嗯,朕想你。”
他說著,那雙薄唇幾乎快要捱到她的脖頸處。
沈若嫣微微向後傾斜,嬌羞道:“皇上,小皇子和小公主還在呢。”
“怕什麼。”他迅速將她摟緊,“反正他們還小,看不懂。”
他的雙眸炙熱的看著她。
自從嫣兒懷了此胎後,他便也跟著忍了九個月。
如今,他是徹底不想忍了。
“說,你有沒有想朕。”他霸道而又溫柔一吻,堵住了她的回應。
“朕想你想的要緊,嫣兒。”
低低的喘氣聲迴盪在屋內,沈若嫣也被吻的骨頭一陣酥軟。
“陛下。”她的指尖微微勾住他的衣領,“讓臣妾喚奶孃進來將宸兒和雲舒抱走。”
聞言,蕭景逸才緩緩鬆開了手,只是眼裡充滿了急不可耐。
那兩位奶孃一進來,看到這旖旎的氛圍,不免也明白了幾分,連忙紅著臉低著頭將兩個孩子抱了下去。
屋內沒有了嬰孩咿咿呀呀的聲音,頓時顯得尤為安靜。
蕭景逸凝眸看著眼前嬌媚無雙的女子,又迅速擁吻而上。
“皇上是想嫣兒的什麼?”
“嫣兒覺得呢?你不也想朕想的要緊。”
“陛下,桌子擱著臣妾的腰了。”
“好。”
......……
第二日,天還未亮之時蕭景逸便被沈若嫣喊醒了。
“皇上,該上早朝了。”
她斜靠在床上,一字一句道。
蕭景逸睡眼惺忪的睜開眼,便看到這勾人的場景。
他的喉結滾了滾,“嫣兒,這還是早上,你就如此勾引朕。”
沈若嫣知道他在想什麼,連忙將他推開:“要上朝了皇上,等會你便從偏殿那側出去,千萬別被其他嬪妃看到。”
蕭景逸眸中晦暗幾分,輕輕捏著她的掌心道:“朕就如此見不得人?”
“可是朕都忍了這麼久,早朝是朕不得不上,可你......”
沈若嫣一把扯過錦被蓋在他的頭上,嬌嗔道:“皇上若是再如此,臣妾便不理你了。”
說著背身過去就是一陣沉默。
片刻後,蕭景逸才懶懶起身伸手抱住了她。
“那朕去上朝了,什麼話都留著晚上再說。”
聞言,沈若嫣美眸輕瞪,卻讓蕭景逸笑的更為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