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那頁被撕掉的記錄便從柳青青房中找到。
沈若嫣之所以知道,無非就是因為她知道害她之人是柳青青。
而她沒有聲張,就是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皇后看著撕下的那頁出了神,只見上面的字跡赫然醒目:
六月初六,靜心閣採購夾竹桃兩株。
沈若嫣看到後捏緊手心,迅速將淚水逼出。
故作驚慌道:“柳奉儀,當真是你?”
蕭景逸緊跟著站了起來,渾然天成的貴氣瞬間逼近,周遭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柳青青眼見證據確鑿,身體不自覺的也跟著僵硬起來,正在尋思著辦法,卻見沐寒突然站出身來哭道:
“求太子殿下為奴婢做主。”說著,沐寒撩開自已的衣袖。
赫然醒目的疤痕出現在眾人面前。
新傷舊傷層層相疊,落在一個女子的身上更顯觸目驚心。
眾人紛紛倒吸了一口冷氣。
看來這婢女沒有一天傷口有痊癒的。
皇后看著柳青青的目光充滿了寒意。
她雖坐在皇后的寶座上,可從未對宮女施以酷刑。
只要沒做那些罪大惡極、害人性命之事,她只會輕描淡寫地處罰一頓,並未造成任何損傷。
而柳青青對待婢女此等行為,正是因為這婢女身份低微,就算將怒火發洩在她身上也不會有任何懲罰。
這般的女子,若是有一日攀得高位,是不是還要殘害地位比她更低的皇嗣或妃子呢?
沐寒垂著眸不停地落淚:“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奴婢這一身傷疤都是拜柳奉儀所賜!”
“當日柳奉儀欺我辱我,稍有不順心就要將奴婢責罰一頓,奴婢也只是忍了下來。”
“後來,柳奉儀更是過分,居然......居然。”
她的聲音停了下來,神色慌張看向柳青青。
柳青青此刻滲人的看向她,眼裡充滿了殺意。
皇后看到後便抬起手,立即命人將沐寒扶出。
沐寒剛出來便肆意的哭泣,指訴著柳青青對她的所作所為。
“後來奴婢親眼看著柳奉儀去了王嬤嬤的住所,告訴王嬤嬤沈側妃有多得太子殿下的恩寵。”
“同時還告訴王嬤嬤,若是不除掉沈側妃,太子妃的位置便會受到威脅,王嬤嬤聽後當時便接了去,但她不知道我們小姐竟是要她頂命!”
沈若嫣往後倒退了兩步,整個人站不穩一般搖晃。
看向柳青青的目光充滿著難以置信。
“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你要下此毒手?”
沈若嫣肩膀微微顫抖著,看得蕭景逸瞳孔一縮,連忙托住那纖細的腰肢,將她緊緊護在懷內,冷然道:
“今日孤就廢黜你的奉儀之位,從此以後你只是一介庶人,罪不可赦!”
沈若嫣見此行已達到目的,隨後抬起雙眸,楚楚可憐看向蕭景逸。
“殿下,妾身有個請求。”
蕭景逸看著沈若嫣的目光心神微動,眉毛一挑示意她繼續說。
“妾身見沐寒這丫頭著實可憐,想要留下她。”
其實蕭景逸本是不願將沐寒指給沈若嫣的。
無錯書吧只因她是柳青青身邊的人,留在沈若嫣身邊著實有些不放心。
沈若嫣讀懂了他的眼神,隨即道:
“嫣兒見她身上那麼多傷,又見她是個忠心的丫頭,不然也不會忍受柳奉儀那麼多年的折磨,直到這件事後才下定決心,不再助紂為虐。”
“況且沐寒這丫頭神色清澈,只是被折磨過久對待人都是小心翼翼。”
“太子殿下,您就答應妾身好不好。”
沈若嫣壓低了聲音,讓這陣撒嬌聲只有彼此間才能聽到。
一陣思慮過後蕭景逸點點頭。
只要她喜歡的便拿去吧,其餘的自有他護著。
她什麼都不用想,什麼什麼都不用管,只要好好的陪在自已身邊,一切便足矣。
皇后看著耳鬢廝磨的二人心裡也很高興,當即遣散了眾人各回殿中。
至於怎麼處理柳青青的事,也被皇后全權交予柳玥兒負責。
而這正是柳玥兒想要的。
她最厭惡的就是一個卑劣之人,竟敢肖想著不屬於她的位置。
不過幾日柳青青昔日飽滿的面孔迅速變得面黃肌瘦。
柳玥兒去看她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樣的情景。
柳青青神色渙散地看向周圍,像個木頭人一般毫無情緒。
柳玥兒剛走到門外,便聞到周身的一陣惡臭。
這味道幾乎快要將她逼退,可她還是捂著鼻子走了進來。
柳青青眼神一接觸到她,木納的神情頓時消失,她激動指著柳玥兒的鼻子道:
“誰讓你來的?快滾出去!”
她撕心裂肺的抓著,蓬頭垢面的形象讓人看不出半點先前的痕跡。
一個個獄卒見她情緒如此激動,急忙將她雙手控住,動彈不得。
柳玥兒細細看著她隨後笑道:
“沒想到你也有今日,當日陷害本宮不成,沒想到自作自受,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來人,動用鞭刑!”
鞭子挨在皮肉上的聲音與女子的沉悶哼聲交雜在一起。
柳玥兒看了片刻還是忍不住這股惡臭,連忙出了屋內。
不過須臾,一女子渾身黑衣,戴著面紗來到了此處。
彼時柳青青的鞭刑早已打完,素白的衣衫出現了道道血痕,瞧著已然皮開肉綻。
柳青青趴在地上,看著她的眉眼便認了出來,當即忍著痛意道:“沈側妃!”
見狀,沈若嫣璀璨一笑,揭開了面紗。
“不錯,是本宮。”
沈若嫣的周遭散發著陣陣寒意,這種壓迫感人讓柳青青的心尖頓時一緊,隨即雙手不停地支著身子往後退。
她的動作狼狽至極,恐懼瞬間籠罩住了她,令她的思維更加清晰。
先前她只覺得沈若嫣是性格溫和之人,怎麼如今......
難道說她早就知道暗害她的人是自已?
想著柳青青便抬頭定定看著她,試圖找出一點痕跡。
沈若嫣將她的動作眼神盡收眼底,“你可是想問本宮是否知道此毒是你下的?”
柳青青還是不說話。
沈若嫣笑道:“也好,將死之人,也該知道真相了。”
聽到將死之人這四字,柳青青瞪大了雙眼緊緊盯著她。
“本宮早就知道你要往那燕窩裡下藥,而本宮愛食燕窩的訊息,你猜猜是誰放出去的?”
柳青青一切都明白了,原來自已處心積慮的,只是步入他人的圈套,按照他人規劃的軌跡行動著。
偏生她還覺得自已聰穎過人。
只怕……自已只是別人眼中那個笑話罷了。
想著柳青青撲了上來,張牙舞爪地要抓破她的臉。
她當真恨透了眼前這個女人。
她只是想要為自已爭取點權利與地位怎麼了?
她不過就是想要她的命又如何?
沈若嫣並不理會,只是將她的雙手狠狠踩在腳下,眼中一片惡寒:
“但是本宮萬萬沒想到,你竟會下此毒手,你明知道夾竹桃研成粉末會無比劇毒,可你還是做了。”
她的語氣充滿堅定:“你要的是本宮的命,所以本宮斷然不會容你!”
柳青青忽然捂住雙頰發了瘋般的大叫:“你竟是如此毒婦!若是太子殿下知道了,你以為你還能坐擁如此寵愛嗎?”
只見那紅唇輕啟,句句誅心。
“本宮若是沒有點城府,只怕早已在那日斃命。”
“歷史向來都是由勝利者書寫,活下來的,才有資格和本宮說話。”
沈若嫣坐在了那太師椅上,一半的面容隱藏在了黑暗之中。
此刻她就像一株迷人又危險的罌粟,下一秒就能讓人墜入萬丈深淵。
柳青青完全被這番話震懾住了,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失神。
沈若嫣拍了拍手,立刻來了婢女送上一壺鴆酒。
此人竟是昔日她的丫鬟沐寒。
待到柳青青看到來者的面容後,顫抖著聲音問道:“沐寒,為何背叛我?”
“小姐不該這麼問,你應該問的是,這麼多年面對你的折辱,我是如何忍受得了?”
沐寒自言自語道:“對待你的百般刁難奴婢一直忍辱負重,那是因為奴婢沒有忘記,五歲那年你我相依為命,那時小姐您在府中老是被欺負,回來以後便跟我哭訴著。”
“那時候你和奴婢拉拉勾,說彼此會一輩子陪在對方身邊。”
“可是後來,你突然就變了,不僅對奴婢捱打責罵,嚴重之時竟還要拳打腳踢,奴婢一直以為這只是暫時的,直到好幾年過去了,您還是如此。”
“後來還是沈側妃告訴奴婢,人更應當為自已而活,奴婢這才想通不再助紂為虐。”
看著自已伺候多年的小姐眼下是如此境況,沐寒心如刀割。
但她心疼之餘又有些慶幸,幸好自已早已解脫了。
“小姐,今日是奴婢來送您最後一程。”
沐寒突然跪下,朝著柳青青磕了幾個響頭。
“就請小姐喝了安心上路吧。否則,落在太子妃的手裡只怕更是生不如死。”
沈若嫣看著此情此景心中不為動容。
這宮闈之鬥慣來如此,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只是處在這個時代的女子,只能透過這種方法來保全自已的利益。
柳青青看看沈若嫣,又看向沐寒。
她看著自已身上的遍體鱗傷,帶著苦笑望向頭頂的亮光。
明亮的日光一點點暗下去,不一會兒整個屋內便被黑暗徹底所籠罩。
正如她的生命一般,永遠的在狹小的屋內看著外頭觸控不到的太陽。
是啊,她生來就是一個錯誤。
片刻的迷離後,柳青青踉踉蹌蹌向前拿過鴆酒一飲而下。
還沒等沈若嫣等人反應過來杯底早已見空。
不過須臾,酒杯摔落的聲音與人沉悶倒地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這個昔日受盡凌辱的女子已然倒地,失去了生命體徵。
沈若嫣眼中飽含淚水的走了出去。
她何嘗想要人性命?
你不要,別人自然也會要。
身處旋渦之中,她只能逼著自已心狠。
沈若嫣恍恍惚惚地行走著,直到一個寬大的肩膀讓她倚靠,讓她肆意的流下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