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1章 餵飯
周芷若從張三丰手中接過碗筷,聲音輕柔得如同飄落的花瓣,開口說道:
“道長,你先去吃飯吧,我來喂這位小相公。”
周芷若的眼神之中,滿是關心與懂事。
此刻,張無忌卻有氣無力地回應道:“我飽啦,不要吃了。”
張無忌那張小小的臉蛋,此刻毫無血色,就像被霜打過的花朵,眼神中透著深深的疲倦和無奈,讓人看了心疼不已。
周芷若耐心且溫柔地勸道:“小相公,你如果不吃的話,老道長心裡也不高興,他也吃不下飯,豈不是害得他也餓肚子嗎?”
周芷若的話語,如潺潺流水,輕柔地流淌進張無忌的心裡。
張無忌聽了,心裡覺得周芷若說得在理,於是當週芷若把飯送到他嘴邊時,他乖乖地張開了嘴巴。
周芷若極為細心,她先拿起筷子,仔仔細細地將魚骨雞骨一根根地剔除乾淨,那專注的模樣,彷彿在進行一場極為精細的手工一般。
每挑出一根骨頭,周芷若都要反覆確認沒有遺漏,生怕有一絲一毫會傷到張無忌。
接著,周芷若又拿起勺子,小心地舀起肉汁,均勻地澆在每一口飯上,那專注的神情,彷彿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使命。
張無忌在周芷若的悉心照料下,吃得十分香甜,不一會兒,一大碗飯就被他吃得乾乾淨淨。
張三丰看到這一幕,心中稍稍感到一絲欣慰,不禁又暗暗想道:
“無忌這孩子,命運實在太過坎坷,自幼父母雙亡,如今又遭此重病折磨。像他這般病重虛弱的樣子,真應該有個溫柔又細心的女子全心全意地照顧他才是。”
張三丰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張無忌身上,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憐愛和疼惜,目光之中滿是無奈與嘆息。
常遇春倒是對魚肉毫無興趣,只是一門心思地把那碗青菜吃得精光。即便身負重傷,他依然一口氣吃下了四大碗白米飯,那吃飯的架勢,彷彿餓了許久許久。
張三丰不忌葷腥,看到他如此驚人的食量,好心地勸他多吃些雞肉。常遇春趕忙說道:
“張真人,小人拜菩薩的,不吃葷。”張三丰這才突然想起,說道:“啊,老道倒忘了。”
原來啊,張三丰想起,魔教中人一直以來規矩都極其嚴格,戒食葷腥這一條,從唐朝開始就一直是這樣。
北宋末年的時候,明教的大首領方臘在浙東起兵造反,當時的官民都把他們叫做“食菜事魔教”。
食菜和奉事魔王,這可是魔教幾百年來始終堅守的兩大重要規矩。自宋朝以來,官府對魔教的誅殺極其嚴厲,武林中的人士也對他們十分歧視。
所以,魔教的教徒們行事都非常隱秘,雖然吃素,但是對外卻謊稱自已奉佛拜菩薩,不敢輕易把自已的身份暴露出來。
常遇春一臉誠懇地說道:“張真人,您對我有救命的大恩大德,而且您早就知道了我的來歷,所以咱們之間也不用有什麼隱瞞。
小人是信奉明尊的明教中人,朝廷官府把我們當作十惡不赦的壞人,那些名門正派的俠義之士瞧不起我們,就連那些打家劫舍、殺人放火的黑道人物,也把我們說成是妖魔鬼怪。
您老人家明明知道我的身份和來歷,卻還是毫不猶豫地出手救了我,這份恩情,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報答。”
常遇春的眼中閃爍著淚光,聲音也因為激動而有些顫抖,那真誠的模樣讓人動容。
張三丰對於魔教的來歷多少是有些瞭解的,他知道魔教所信奉的大魔王叫做摩尼,教中的人都稱呼為“明尊”。
這個教派在唐朝憲宗元和年間傳入了中土,當時被稱為“摩尼教”,也叫“大雲光明教”,教徒們自稱“明教”,而外人則稱之為魔教。
張三丰微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常英雄。”
常遇春連忙說道:“老道爺,您可別這麼稱呼我啦,您直接叫我遇春就行。”
常遇春的臉上,露出憨厚而直率的笑容,讓人感覺格外親切。
張三丰點了點頭,說道:“好,遇春,你今年多大歲數?”
常遇春撓了撓頭,回答道:“我剛好二十歲。”
他雖然臉上長滿了濃密的鬍鬚,但言談舉止之間,還是透露出幾分年輕人的稚氣和純真。
張三丰見他雖然滿臉鬍鬚,但看起來還是年紀輕輕的樣子,所以才有了這麼一問。然後點頭說道:
“你不過剛剛長大成人,雖然現在加入了魔教,但陷得還不算深,現在回頭,一點也不晚。我有一句不太中聽的話想要勸你,希望你別見怪。”
常遇春急忙說道:“老道爺,您儘管說,小人怎麼敢怪您呢?”
張三丰認真地說道:“好,那我勸你從今天開始就徹底改變,放棄魔教。
你要是不嫌棄我們武當派的功夫低微,老道我就讓我的大徒弟宋遠橋收你為徒。
以後你在江湖上行走,肯定能夠揚眉吐氣,沒有人敢輕視你。”
要知道,宋遠橋那可是武當七俠中的老大,名聲傳遍天下,一般的武林中人想要見他一面都難如登天。
武當的諸位俠客們直到近幾年才開始收徒弟,而且挑選得特別嚴格,如果不是根骨、資質、品行和性情都非常出色,絕對不可能被收入武當門下。
常遇春出身於魔教,一般人聽到都會皺起眉頭。可現在竟然能得到張三丰的青睞,還能被推薦給宋遠橋當徒弟,對於一個學武之人來說,這簡直是天大的福分和難得的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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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安排
然而,常遇春卻大聲說道:“小人承蒙張真人您的看得起,心裡真是感激不盡。但是小人身為明教的一員,這輩子都不會背叛明教。”
他的眼神無比堅定,語氣堅決果斷,沒有絲毫的動搖和猶豫。
張三丰又耐心地勸了他好幾次,可常遇春始終堅決不從。
張三丰見他如此固執,不由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說道:
“這個小姑娘。”
常遇春立刻說道:“老道長您放心,這位小姑娘的爹爹因為我而死,小人一定會想辦法好好照顧她的。”
他的臉上充滿了愧疚和堅定的決心。張三丰說道:“好,不過你可不能讓她加入你們的教派。”
常遇春連忙說道:“真不知道我們明教到底犯了什麼大錯,讓大家這麼看不起我們,把我們當成毒蛇猛獸一樣。好,老道長您既然這麼吩咐了,小人一定照辦。”
張三丰把張無忌輕輕地抱在懷裡,動作輕柔得彷彿張無忌是一件易碎的珍寶。
他緩緩說道:“那咱們今天就到這裡分別吧。”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捨和無奈,他其實很不願意和魔教的人有過多的牽扯,所以那句“後會有期”硬是被他嚥了回去。常遇春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表示感謝。
周芷若對著張無忌說道:“小相公,你一定要每天都吃飽飯,這樣才能不讓老道爺為你操心。”她的聲音清脆悅耳,眼神中充滿了關切和期待。
張無忌聽了,眼淚忍不住奪眶而出,他哽咽著說道:“多謝你的好心,可是……可是我可能沒幾天飯能吃了。”
他小小的身軀因為悲傷而微微顫抖,彷彿一片在風中飄零的落葉。張三丰心中一陣黯然,他抬起袍袖,輕輕地為張無忌擦去了腮邊的淚水。
周芷若驚訝地說道:“什麼?你……你……”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滿臉都是驚訝和擔憂。
張三丰說道:“小姑娘,你的心地善良是好的,但希望你以後能走正道,千萬不要陷入邪道之中。”
周芷若問道:“是,可是這位小相公,為什麼說沒幾天飯能吃了?”
她的聲音急切而緊張,充滿了對張無忌的關心。張三丰卻只是悲傷地沉默著,沒有回答。
常遇春說道:“張真人,您老人家功力深厚,神通廣大,這位小爺雖然中毒很深,但總能有辦法化解的吧?”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和希望,彷彿張三丰是他最後的救命稻草。
張三丰說道:“是。”
但是他伸在張無忌身下的左手卻輕輕地搖了搖,意思是說張無忌的毒已經深入臟腑,很難治癒,只是不想讓張無忌自已知道,以免他更加絕望。
常遇春看到他搖手,心裡一驚,急忙說道:“小人我內傷也不輕,正準備去找一位神醫治療,不如就讓這位小爺和我一起去吧?”
他的臉上滿是焦急和擔憂。
張三丰搖了搖頭,說道:“他的寒毒已經擴散到了臟腑,不是一般的藥物能治好的,只能……只能慢慢地想辦法化解。”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奈和憂慮。常遇春說道:“可是那位神醫真的有起死回生的本事。”
張三丰一愣,突然想起了一個人,問道:“你說的難道是蝶谷醫仙?”
常遇春說道:“正是他,原來老道長您也知道我胡師伯的大名。”他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驚喜和期待。
張三丰心裡十分猶豫,暗暗想道:“早就聽說這蝶谷醫仙胡青牛醫術雖然高明至極,但卻是魔教的人,一直被武林人士所不恥。
而且他脾氣古怪得很,只要是魔教的人得病,他就盡心盡力地治療,分文不收。要是教外的人求他,就算是把黃金萬兩堆在他面前,他也看都不看一眼。
所以他還有個外號叫‘見死不救’。要是讓無忌去找他,就算能治好,也可能會陷入魔教之中。
寧可讓無忌毒發身亡,也不能讓他和魔教有牽扯。”他的眉頭緊緊地皺著,心裡充滿了矛盾和擔憂。
無錯書吧常遇春看到他皺著眉頭不說話,心裡明白了他的顧慮,說道:“張真人,我胡師伯雖然從來不給教外的人治病,但是您救了我,這份恩情太重了。
我胡師伯一定會破例的。要是他真的不肯動手,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他的語氣堅定,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堅決的氣勢。
張三丰說道:“這位胡先生的醫術我是聽說過的,可是無忌身上的寒毒,實在是太嚴重了。”
常遇春大聲說道:“這位小爺反正都這樣了,最多就是治不好,左右都是個死,還有什麼好擔心的?”他的性子直爽,心裡想什麼就直接說了出來。
張三丰聽到“左右都是個死”這六個字,心裡猛地一震,暗暗想道:“這莽撞漢子的話雖然直接,但也有道理。
眼看著無忌最多也就一個月的時間了,也只能死馬當作活馬醫了。”
他一生為人正直,和人交往都是真心相待,從來都是相信別人。
這常遇春顯然是個重情重義的漢子,可是張無忌是他愛徒唯一的血脈,要把他交給向來以詭異邪惡出名的魔教弟子,他實在是放心不下,一時間,心裡猶豫不決,拿不定主意。
常遇春說道:“張真人您不願意去見我胡師伯,我能理解。
畢竟正邪不兩立,您是當今的大宗師,怎麼能去求一個邪魔外道呢?我胡師伯脾氣又怪,要是見到您,說不定會鬧得不愉快,反而把事情弄僵。
這位張兄弟還是我帶著去吧,但是您又不放心。這樣吧,我把張兄弟送到胡師伯那裡,請他慢慢治療,我自已就上武當山來,當作抵押。
要是張兄弟有什麼閃失,您一掌打死我就行了。”他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的退縮和猶豫。
張三丰聽了,不禁啞然失笑,心裡想道:“要是無忌真有什麼差錯,打死你又有什麼用?你要是不上武當山來,我又能到哪裡去找你?
但是現在無忌已經毒入膏肓,真的是‘左右都是個死’,在這生死關頭,也只能當機立斷了。”
於是說道:“那就拜託你了。但是咱們話說在前頭,胡先生絕對不能強迫無忌加入魔教,我們武當派也不會領你們魔教的情。”
他心裡很清楚魔教中人做事詭異,如果不小心被他們纏上,那後果不堪設想。張翠山的死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