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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2 被人瞧不起

白家的親戚朋友,還有那些專門被邀請來的白天娜追求者們,紛紛都在祝賀黃玉芬。

“媽,這是我買給你的一枚珍珠,戴著可讓人肌膚雪白,祝你生日快樂!“兒子天佑和媳婦說。

“阿姨,我送您一個玉如意,戴在手腕,是青春常在,萬事如意……“女兒白天娜身後那個,據說是某老闆的追求者,也在討好她。

“老黃,姐妹們給你送來滋補身體的天麻、杜仲和蘑菇三寶……”她廣場舞姐妹團也拿著禮物送給她。

一件件禮物呈送上來,黃玉芬看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正在這時,大宅外衝進來一個短髮、穿著藍色工作t衫,扎進洗得有點發白牛仔褲的女人,面板黑黝粗糙,短髮也顯得蓬亂,t衫上還能看見點點白色汗漬凝結成的點點滴滴汙漬。

這個女人一進入白家老宅,就一臉焦急又堅定地徑直走到黃玉芬面前,‘咚’的一聲跪在地下,說道:“爸、媽,我老公曉明出車禍了,需要馬上做開顱手術,急需錢,我實在沒辦法了,求您借我二十萬!”

黃玉芬嚇了一大跳,定睛一看,居然是那個消失了八年的私生女白麗。

黃玉芬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鄙視的眼神看著白麗,臉色都黑了。

她心想:八年了,幾乎沒有任何聯絡,也沒有再見過面的私生女白麗,此時此刻,蓬頭垢面,穿著一身垃圾狀服,居然就貿然闖進她家,而且直接不管不顧就衝到她面前來,跪在地下叫她媽借錢,神經病吧!是的,眼前這個女人就是已經長大成人,而且已經結了婚的白麗。

她現在正為了急需開顱手術老公的手術費,日夜顛倒奔波,已經窮困潦倒,走投無路。

“誰是你媽?誰認識你?神經病!滾滾滾,一個窮要飯的,快滾快滾快滾……”黃玉芬高高在上的姿態,感覺這個私生女太低賤,叫自己一聲媽,簡直把自己雍容華貴,富麗堂皇的形象都拉低了,就像受到了奇恥大辱,一邊吼叫著,一邊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穿著破爛的私生女撕成碎末,馬上丟到垃圾堆裡去,消失!可是,眼前這是一個活生生的大活人呀!跪地低頭的白麗,咬著牙,忍辱負重的模樣。

昂著頭的黃玉芬也是咬著牙,恨之入骨的姿態,大宅客廳裡眾人一片驚愣。

來祝賀的眾人們,男士多是西裝革履或者優雅休閒服裝儀表堂堂;女生化著精緻妝容,衣著裙裝腳踩高跟鞋婀娜多姿。

衣著不僅簡陋,還帶著汙漬的白麗,衝進來不但沒有送上禮物,反而一進來就跪地找黃玉芬借二十萬,賓客們大都表情古怪的看著她。

還有來客譏笑道:“這人誰啊?這副模樣衝一下子進來,跪下來就叫媽,怪嚇人呢!哈哈哈,不會是新型詐騙手法吧!”

“她不是腦子進水了吧!”

“哈哈哈,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呀!”

……在賓客的議論紛紛中,黃玉芬痛心萬狀的解釋道:“各位尊貴的客人、朋友們,這女人是我老公的私生女,我也曾經仁至義盡把她養大。

說出來,我都沒臉見人,長這麼大,沒有給家裡做過貢獻,只知道索取,不過一個野種罷了!八年前,還賭咒發誓過永遠不進這個家,這不,今天一來,果然沒有什麼好事了。

變成這個鬼樣子,瘋狗一個,討債鬼!大家甭理會她,我馬上叫她滾!”

黃玉芬不屑於瞧白麗一眼,帶著討好的笑臉對客人們解釋。

“哦……”客廳裡傳來一陣原來如此的噓聲。

白麗緩緩抬頭,目光堅定,坦坦蕩蕩道,“我老公林曉明出車禍了,躺在醫院icu病房,我已經是傾盡所有,我們的房子也賣了。

可是現在的開顱手術,等著救命錢,我還差二十萬,我已經走投無路了。

老公就是我的命,我對老公的愛,是可以付出自己生命的。

我是白家大姐!爸,媽,求你們借錢給我老公救命,我借了,一定能還得起.”

“嗤!”

黃玉芬冷笑,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小麗,快起來!”

這時,客廳裡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走過來,要扶她起來。

“唐叔!”

她抬頭叫到,心頭一熱,一直以為回到這個白家,不管黃玉芬如何羞辱,也不會哭的她,看到街口巷子裡賣牛肉粉的好心唐叔,心頭一熱,眼淚幾乎要無法控制的奪眶而出。

她中小學讀書期間,就是得到這個和他老婆唐叔和朱姨的可憐,放學時,不時叫她進店裡,免費給她打上那一碗熱氣騰騰的原湯牛肉粉……“你們真是,小麗這打扮一看就是建築工人,工人咋了?建設各種公路大橋、高樓大廈,穿著樸素一點,衣服破爛一點又怎麼了?那不是低人一等。

你們怎麼能這樣對待她!小麗,起來!”

唐叔進真話,道實情,要把可憐無助的白麗拉起來,可是她依然不願意起來,繼續跪著哀求唐玉芬。

“老唐,你是來給我祝壽的,不需要你狗拿耗子,管我家裡的閒事!我白家的事關你屁事,你不要在這裡瞎攪和,你有錢,你借呀!哈哈,不過,你賣那牛肉粉,這十幾年掙錢了嗎?哈哈哈……”“我……我……”唐叔叔搓著手,一臉無助。

白麗從小就知道,唐叔賣的牛肉粉,用的都是正宗好肉,量又足,口碑好,銅匠街裡熟客多,熟客些經常不客氣自主加肉卻不加錢,唐叔也是呵呵笑過。

唐叔家的牛肉粉店也只是維持養家餬口,哪裡有錢借她二十萬呀,真幫不了她!只能尷尬的搓著手搖頭,嘆氣。

黃玉芬轉身,對著後面的客人,討好的說了個笑話,暴發一陣鬨堂大笑,沒有人再理會她。

包括坐在客廳沙發上的那個,背部有些佝僂的老男人,同樣眼神勢利,冷漠地看向她,一臉的失望。

她就是白麗的親生父親,白大榮。

“發財、發財……”這時,一旁冷眼利箭般看著她的白天娜,一聲厲叫,白家的那條老土狗,搖著尾巴奔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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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財,把這個乞丐女人趕出去,去,去咬她,趕出去……”白天娜輕蔑地瞟了一眼她的方向,指揮著狗要去趕她,咬她。

白麗抬頭,那條叫“發財”的老狗正衝過來,一下看著她的眼睛。

人狗四目相視,彼此雙眼對頓時紅暈,這狗馬上低下了頭,歡搖著尾巴撲向她。

是十年前的‘發財’,那時,她讀初一,還是幼狗的‘發財’,她用自己的白米飯餵它,和它在廚房後面油煙小房間一起睡。

她和‘發財’在這個家相處過兩年,離開這個家八年,‘發財’也變成了老狗。

八年了,這個白家,現在誰也不認她,誰都瞧不起她,只有這條老狗還認得她,沒有任何勢利眼,熱情地撲向她。

她伸出手,捂住眼睛,控制住嗚嗚的悲鳴,雙手已經完全被打溼。

她很難受,但是依然心甘情願跪在白家客廳裡,跪在黃玉芬的面前,乞求這個富裕原生家庭的幫助。

因為,這個原生家庭白家,是已經完完全全走投無路的她,覺得還有最後一絲希望的地方。

哪怕是一絲一縷的她就必須要爭取,雖然她知道很艱難!艱難?在她的人生字典裡,就只有去拼、去闖、去面對……一個人性格的形成都可以在童年中找到痕跡。

她六年級十二歲時,就能拉一百斤煤塊走一里路;在初中,班上沒有一個女生跑步能贏她。

她的這種力量不僅僅是生理的,它更多的是源於內心支撐自己的勇氣,和一種要活下去的原始野性。

她跪在這裡,彷彿有一束秘密追光緊跟著她,照亮骨子裡的拼搏信念,那就是一定要把還躺著病床上,等待著做開顱手術的老公救活!抱著‘發財’老狗的頭,她低著頭,原本以為不會哭的自己,彷彿大壩決堤,淚水止不住的滴答滴答,又如泉湧般譁拉嘩啦往下流。

她淚眼婆娑的雙眼裡,猛地升騰一絲又一絲煙霧般的畫面,嫋嫋翻騰,讓她突然發呆了幾秒鐘。

就是這幾秒鐘,她當年離開家,在建校生存,遇到林校曉明的一切,就像電影中一幀幀畫面,快速地在她腦閃現。

她來到建校上學,學校報名需要交學雜和床上用品費,是八百元……她囚首垢面,包裡一分錢也沒有,學校的伙食補助也是要正式開學一個月後才開始發。

首先,她得想辦法在建校裡生存下去。

她在校園裡僻靜的角落裡游來晃去,揹著同學從垃圾箱裡揀東西吃。

來到教室時,她頭皮卻發麻,眼冒金花,額頭一顆又一顆大滴大滴的汗水,渾身都溼透了,然後一下子暈倒在地,什麼也不知道了。

她暈過去,是揀垃圾箱的過期食品吃出了病,還有精神高度緊張。

是好心的老師和同學把她送到校醫務室。

她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告訴班主任李老師,“李老師,求求你,一定要上我上學,我會打工,會做事,我一定可以把學費交上的……”在李老師的爭取和班上同學的協商下,用班費把她學雜費和寢室床上用品墊付了,然後她每天下課就在食堂洗碗,打掃衛生,同學們都取笑她,說分不清她是學生,還是學校的雜工了。

她找到了一個鐵鉤子,每天天還沒亮,她就來到學生宿舍的垃圾箱,當同學們走出樓道的時候,她就消失。

鐵鉤子不時鉤到一些東西,適用合適的物品,清洗得乾乾淨淨,規規矩矩放好在宿舍配套的櫃子裡。

學校放暑假時,假期中可以申請留校,她就住在學校宿舍,去外面的建築工地背磚拌灰漿。

她在建校裡活出來了,但是到了寒假春節時期裡,學校的宿舍區要鎖門封閉,不準留宿。

一般情況下,也沒有人會想到一個學生會春節萬家團圓的時候,無家可歸。

寒假春節前,她躲避著,趁著學校宿舍阿姨清人的不注意,又鑽進了自己的寢室裡,是像小偷一樣又偷偷摸摸躲進學生宿舍裡的。

她很痛恨自己的這個行為,但是她也沒有辦法。

或許像她這樣的“小偷”,還有餓得只能偷東西吃的孩子“小偷”,都有可以被原諒的原因吧!她如果不躲在學校寢室裡,像流浪漢一樣浪蕩,在寒風中尋找遮風擋雨處,四處透風的商場門口,或樓洞?她怕自己會被真正的流浪漢們強暴。

她躲在學校的寢室裡,有自己提前準備的一箱泡麵和一袋蘋果。

封閉期間,寢室斷電,萬幸的是衛生間的自來水沒有斷。

她就寢室裡活動,如果出了寢室到宿舍區走廊活動,會被樓道監控抓拍,被人看見。

春節那七天,她就是在自己的寢室宿舍喝著冷水,幹嚼著泡麵,吃著蘋果……不停來回踱步、看書、做作業和躺在床上度過的。

連線吃了一週的冷水嚼泡麵作為主食。

直到那天班上的同學林曉明來學校拿東西,在宿舍區,無意中發現了她,驚訝得瞪大眼睛。

林曉明父親在他兩歲就離家出走,據說去了香港還是哪裡,母親改嫁外地,他從小跟著奶奶,奶奶靠揀垃圾養大他。

他帶著她走出寢室,在外面請她吃了一碗粉,那是白麗第一次感覺的勝似人間美味,一邊吃一邊在林曉明面前哭得眼淚鼻涕都分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