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鳴鼓，比試開始。
眾人皆是嚴陣以待，連坐在四周觀看比試的也都屏息凝神。
楚霄一雙眼深而陰鷙，緊緊盯著遠處草靶靶心。
總之，不管父皇是想透過擇出個年輕才俊，還是給這閹宦揚威風長銳氣……
他都不能敗！
他要讓父皇今日、往後都好好看著——他親立的北祁儲君，論總論單都能拔得頭籌！
楚睿心緒倒是平復了很多，陽光下桃花眸顯得澄澈漂亮。
他握弓沉穩，第一箭便中了靶心。
雲濯鳳眸斜睨了旁邊一眼，只見那楚霄、楚睿此刻都已三箭命中靶心，難分伯仲。
他不免勾唇，眉尾向上淡淡挑起，不疾不徐執起弓。
開弓、撒放如行雲流水，須臾間已是五箭命中靶心。
在場眾人不發一言，密切關注著草靶。
靶場中空留弓箭簌簌之聲。
……
禮官鳴金，宣告了第一局比試的結束。
楚霄長舒了一口氣，一直以來緊繃的唇終於鬆弛下來，眸中也難得多了一絲笑意。
他果真頂住了壓力，十箭箭箭直中靶心。
禮官報靶。
楚霄聽著一個個的靶數，眼底笑意愈來愈深。
看樣子，贏下這首局大有希望，就看那雲濯射得如何。
“雲大人，九箭！——”
禮官拉長聲音道。
楚霄原本還緊著的心，在聽到禮官這句話時終於舒展開來。
果然，他的射藝到底還是更出類拔萃些，技高一籌。
平日裡，楚霄心緒都沉靜得很。只是今日種種，就是令他心中說不出得暢快！
“太子殿下，十箭！——”
此話一出，在座群臣大多都拍掌慶賀起來。
“不愧是太子殿下啊……”
“果真是殿下技高一籌，射藝如此之佳！……”
楚霄心下高興非常，俊眸微微眯起，已然不甚在意禮官的報靶。
“六皇子殿下，十箭！——”
方才還高聲言笑的群臣頓時噤了聲。
六皇子殿下？
沒記錯的話，六皇子殿下今年剛滿十五……
射藝竟已如此精湛了嗎？
難道真能與太子殿下相媲美了麼？
楚霄心猛地一沉，臉上笑意頃刻間煙消雲散。
在座的楚瑤也是密切關注著靶場，聞此不由得手一緊，杏眸閃過一絲不悅。
何時楚睿的射藝精進如此？
再怎麼精進，怎麼會這麼快就與兄長並駕齊驅了？
楚瑤心中憤懣，不自覺偏過頭瞪了楚嫆一眼。
楚嫆自已都還驚異非常，即便注意到楚瑤怒意忡忡的眼神，也無奈得很。
她都不知道自已這個胞弟射藝已然進步如此……
若要她捫心，她真的覺得楚睿真有幾分天賦。
她拍了拍胸口，方抬起眼來。
一下子就看到了立在狩場的那人。
那雙如墨暈染的眸似乎也正在看她。
倏地，她看見他淺笑了一下。
楚嫆蹙起眉頭，心下思量。
如今楚霄與楚睿成了平局，照例要進行下一局比試。
死靶自然只是射藝基礎。
但正因為是基礎，才是射藝技巧的精華根本所在。
極佳的死靶射藝對活靶騎射來說無疑是在拋磚引玉。
如今儼然成了二位皇子之爭，這活靶騎射自然很有看頭。
眾人屏息，就等著禮官同御馬監安排第二局比試事宜。
楚睿暫且走出靶場，低垂著眼簾，看不清其中神色。
他本已經下定決心不同楚霄爭的。
更何況方才雲濯加入了比試，他以為……
他以為雲濯此番一定會箭箭正中靶心，到頭來也只會是雲濯和太子的比試，絕對牽扯不上他。
只是沒想到，不知是自已射藝精進的原因，還是心態平和見了運氣，竟然比出一個同太子一樣好的成績出來！
這下不得不進行下一局比試了。
想到楚霄方才陰沉難看的神色，楚睿不由得心被揪起。
他這個皇兄雖說能力出眾，可就是性格乖戾得很，平日裡同他根本沒有過多的接觸。
只是不知為何昨日找上了他，聊了些許……
楚睿神色黯然下來。
正好經過楚嫆身邊，他只是淡淡看了自家阿姐一眼，一點兒不似以往那般明朗和煦。
楚嫆抿著唇沒有叫住他。
她知道楚睿心下在想些什麼。
楚霄是太子，朝中那麼多重臣支援他，以他馬首是瞻。
太子殿下暫且不是她同楚睿招惹得起的人物。
今日比試，說好聽點是遴選年輕才俊，為皇家秋狩助威增勢；說直白一些，便都是你你我我之間的人情世故而已。
這場比試，結果重要，但又不重要。
幾番思量，無論如何，楚霄必須是贏家。
只有他是贏家，才順了大部分人的心。
而楚睿如今不經意間就同楚霄成了平局，那就是成了眾矢之的，日後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盯上他！
他會變得危險……
楚嫆想到這裡，心不免一抖。
她不想讓楚睿危險。
只是為什麼雲濯會是九箭？
方才她緊緊瞧著雲濯射箭，只覺他比楚霄還要運籌帷幄，幾箭都宛如行雲流水，一點都不拖沓，又快又狠。
只是最後一箭前，他停了片刻。
想必他是故意的。
他一直很聰明，楚嫆心知肚明——
他也不想成為眾矢之的，不想自已多幾分危險。
只是如此，便徹底將楚睿推上了風口浪尖。
她不想讓十五歲的胞弟就這麼站在風口浪尖，成為眾矢之的。
所以……
接下來的活靶騎射，楚睿必須輸得徹底一些。
雲濯端得一副溫馴笑意，走至楚邕跟前，“二位殿下真是好功夫，奴真是佩服！”
楚邕眉頭舒展，淺笑道：“沒想到……朕的睿兒才十五歲的年紀，射藝就同他皇兄難分伯仲了！朕心甚慰啊……”
楚霄沉著眸子回到座中，手始終攥緊，幾乎麻木。
楚睿……
十五歲的年紀，便真的敢同他爭了麼？
看來，他還真是小瞧了自已這個皇弟。
他真是身居高位久了，忘了這高位底下，還有不知好歹的狼崽子轉著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