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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鬼魅

“陛下。”

“進來。”

金鑾殿中龍首香爐置於案上。

楚邕側臥榻上,斜眼睨著走過來的雲濯。

他看著雲濯將黑木匣子放在案邊。

“陛下,這是芳馝閣新制的香。”

楚邕嘆氣,從榻上坐起來,目光冷肅,“裡面照朕的意思做了嗎?”

雲濯聞言一笑,聲音清越,“有奴親眼盯著,自然合陛下的心意。”

楚邕緩緩點頭,以手扶額嘆息道:“朕最近頭疼胸悶愈發嚴重了。且看此次先生們開的方子如何……用香,倒也是新奇。”

雲濯笑回,“先生們神力非常。陛下福澤深厚,自有天佑,定會痊癒的。”

他動作輕柔,開啟龍首香爐,裡頭殘存著之前宮香的香灰。香鏟被他握於指間,慢慢撫平爐底香灰,如墨的眸黑漆一片。

香匙舀取褐色香粉,被平整鋪於雲母片上。

半晌,楚邕又道:“朕讓你取的東西,取回來沒有?”

雲濯闔上香爐,“取來了。”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巧的小匣子,雙手呈給楚邕。

楚邕原本冷肅的神情有了變化,唇角展開接過匣子。

匣子裡放著一個小巧的白玉瓷瓶。

“好。”楚邕盯著白玉瓷瓶緩緩點頭,“好……”

他面色複雜少許,語氣卻越來越放鬆,“聽玄塵子先生的,定然不會出錯。”

“都說這世上無長生不老術法,朕偏不願信。”楚邕冷笑,“朕偏要尋到神方,修得長生!”

雲濯展唇躬身朗聲,“天佑北祁,天佑陛下!”

“行了,下去吧。”楚邕面上高興,語氣都輕快了不少。

雲濯拜禮退步出了殿門。

金鑾殿九階之下,一個小太監正候在那裡。

“大人!”

小太監一看到雲濯下來,就叫出聲來。

“怎樣了?”雲濯與小太監步步遠離金鑾殿,大掌虛虛撫著他稚嫩的後背。

小太監搖了搖腦袋。

“行了,知道了。”雲濯壓了壓眉頭。

半晌無話。

早上的秋風就已經很冷,迎面撲在雲濯臉上。

轉過宮廊,喉頭微顫,終究一聲嘆息。

·

“玄塵子先生,孤吩咐的,您可清楚了?”

毓宸宮中,楚霄親自為一人斟茶。

那人身著灰色紗制厚重長袍,身形瘦削。灰白的頭髮用墨色長冠束起,瘦長的手毫不猶豫地拿起茶盞。

細長的眼睛陪著灰白長鬚微微地動,一盞飲罷方慢條斯理道:“這種小技還不簡單?既是殿下有了吩咐,老夫自會考慮。不過您看……”

玄塵子原本狹長的眼大了幾分,渾濁的瞳仁此刻灼灼盯著楚霄,竟有逼人之感。

楚霄莞爾,“先生的意思孤明白。”

他輕輕拍了拍手。

雕花山水屏風就動了動。

從屏風喉頭走出來幾人,抬著兩個寬大描金方箱。

箱子落地,在玄塵子面前開啟。

玉器金寶,無所不包,無所不有。

金玉的光似乎都進了他眼裡,讓玄塵子顫顫巍巍地俯下身,瘦削乾枯的手想去觸碰。

楚霄哼笑一聲,長指輕按那顫顫巍巍的手,“先生不可。先生可還未答應孤的請求呢。”

他的眼深邃,眼底嗤笑騰生,眉尾上挑等著玄塵子回答。

玄塵子收回手,面上笑意漸深,“殿下高抬老夫,的確出得是大手筆。不過殿下,”玄塵子似面露難色,“找老夫辦事的人畢竟多了去。宮中人多眼雜……”

楚霄黑眸靜靜看著他,長腿交疊,身子斜倚靠著椅背。

“您總要給個保證,保老夫周全,不落人口舌才是啊……”玄塵子悶悶笑了幾聲,抬眼瞧楚霄的神色。

楚霄臉色和緩,笑言道:“這是自然,先生不必多慮。孤身為太子,自然會保全先生,絕不會讓先生獨處險境。”

“這還只是一部分,”楚霄瞥了一眼描金方箱,“待日後事成,孤必有重謝。”

玄塵子這才展顏,起身行禮,“殿下如此心意,老夫必為殿下鞍前馬後!”

楚霄輕笑頷首,“有先生這句話,孤便放心得很。還望先生多做準備,領人在壽宴上,好好做幾篇文章。”

玄塵子在楚霄宮中待到日暮才出來。

滿面春光繞過宮廊,玄塵子甚至哼著小曲兒。

路過的宮人見到他無一不拜。

穿過行宮御花園,玄塵子跨進芳馝閣的大門。

芳馝閣一二層的制香宮人已悉數離開,只留他顫顫巍巍上了樓。

芳馝閣三四層除過玄塵子的人外不得尋常人進入,只有陛下及親信才可。

宮燭盞盞,照得偌大樓閣四處通明。

卦臺玄劍,彩簾墨臺。

這裡完全不像是制香的地方。

“越清,華靈!”玄塵子皺眉揚聲。

奇了怪了,怎的一個人都不在?連日常護衛都沒了蹤跡。

“又去哪裡了?!莫不是都又去鬼混了……待你們回來老夫要你們好看!”

他喃喃咒罵,一雙細眼陰鷙無比。

灰色長袖被他狠狠一甩,手扶著閣牆往上面走。

芳馝閣四層。

陳列與三層差不多,只是——

上了四層,一眼就能看到中央白玉五階圓臺。

這圓臺寬大,被兩重黑色紗幔圍著,看不清之中到底有什麼奧秘。

仙鶴彩金香爐四面排開,嫋嫋青煙不斷升騰,直達閣頂。

玄塵子面色逐漸和緩下來,渾濁眼中重生詭秘笑意。

他步步踏上玉階,單手掀開了黑色紗幔。

紗幔在他身後垂下,仿若是紗幔吞沒了他。

待到卦臺上線香幾乎燃盡,玄塵子才一臉滿意地從帷幔中探身出來。

可還未等他低頭走下高高玉階,不遠處鞋屐聲起。

“先生。”

只二字而已,如同落地珠玉,卻驚得玄塵子踉蹌著從圓臺上滾了下來。再看他墨色長冠已經歪斜,灰白頭髮散了開來,真真狼狽得緊。

玄塵子顫抖著單薄瘦削的身子,霎時間氣不打一處來,怒道:“怎的不扶老夫一把?!”渾濁的眼抬起,滿是慍色仰頭盯著來人。

投在地上的頎長陰影延伸至玄塵子腳邊。

瓷白的膚,暗紅竹紋緞袍;眉目深黑,幽幽俯視地上老者,形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