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兒臣最難受的是，您昨日怎的就讓父皇輕易饒過了楚嫆那個小賤人！”
鳳梧宮皇后寢殿中傳出楚瑤埋怨的聲音。
“讓父皇好好罰她一次，不好麼？！”楚瑤噘著嘴，一臉的憤懣。
“你這孩子懂什麼……”張琬正在試戴各色步搖，紅唇微微開合，在自已宮中也不忘矜持雍容。
“遇事莫急。……況且你說，謝公子似乎很喜歡她？”
張琬透過雕花銅鏡斜眼看著坐在身後滿臉慍色的楚瑤。
“是啊，上次中秋晚宴，那是謝欽哥哥第一次見到她，他就上趕著要同她敘話閒聊……兒臣認識他兩年有餘，他卻從未有對兒臣這般！”話到此處，楚瑤的聲音已隱隱帶了哭腔。
無論她對謝欽怎樣好，謝欽偏就是不肯領情，對她永遠都是禮貌疏離。可如今他只不過是看了楚嫆一眼，就對楚嫆產生了那麼濃厚的興趣……
不是因為她的臉，還能是因為什麼？！
要不然單憑一面之緣，何以眼中藏不住地喜歡？
“母后……”楚瑤吸了吸鼻子，走到張琬身後給她按摩肩膀，“兒臣已經過了十八歲生辰了……您看能不能，能不能同父皇商量商量，讓謝欽哥哥快點做我的駙馬！”
張琬寵溺地笑笑，拍了拍楚瑤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好……我們瑤兒聰明又伶俐，是北祁的嫡長公主，樣樣拿出來都配得上謝家公子！”
楚瑤瑩白的臉頰頓時泛起紅來。
“就今年，好不好？兒臣十八歲了，兒臣不願再等了。”
張琬眸色微動，啟唇，“也好。”
如果一切順利，那麼她們得到的可就不只謝欽一個狀元駙馬這麼簡單了……
太傅謝映洲雖然一直是楚霄的先生，但這老頭清高得很，從來不欲理會朝廷黨爭，現在更是隻有太傅這一高職虛銜。
只不過謝家是世族大家，朝堂之中並不只是太傅與謝欽二人供職。現任兵部尚書謝於淵是謝映洲的堂弟，謝於淵膝下無子，很喜歡謝欽這個堂侄。
再加上謝欽如今是新科狀元，在朝廷初綻頭角，謝於淵同他走得更近了。
若謝欽成了懷陽的駙馬，她就有更大機會拉攏兵部，最後為楚霄所用。
兒子當上了太子，這只是聽著好聽。朝堂之中烏壓壓一片人難道會因為東宮有主而偃旗息鼓嗎？
張琬看著銅鏡中的自已。
唉……還真是容顏易老。不知不覺間，眼尾有了這麼多細紋。
張琬依舊保持著得體的微笑，玉手拿起一支做工繁複的鳳凰鑲紅浮花步搖，輕輕插在髮間。
這麼多年了，她一步一步爬上了這個位置。身出建國公侯世家，父親承襲順國公爵位。只是春秋幾易，順國公府早就順了衰頹之勢。她若再不努力，世家榮光何以維繫？
還好母憑子貴，連陸家也願同她聯手。
進宮數十年了。打掉了牙活血吞，這樣的經歷一次又一次不在少數。
可往後，她不想再經歷了。
·
雲濯大病了一場，今日直接沒去宮中，連早朝都不上了。
嵐霏閣上四面掛著雲紋薄紗帷幔，被風輕易吹起。
藤蘿玉榻，獸首香爐。紅木橫案上置著一張綠檀古琴。
榻上男子隨意側臥，著一襲白衣，罩著紅紗。墨髮隨意披散開來，一張臉蒼白，眉目更顯深黑。
大病一場，雙目失神，這一回他竟然一時間沒緩過來。
腦海中不時就要浮現出那雙幽幽盯著他的眼睛。
莫名的心煩意亂。
他習慣了獨自佈局謀劃，提前劃好的路線基本不會改動。
只是，中途插進來這樣一個人，使得他不得不改掉路線，讓一切進展得快一些。
不過這樣會有些小紕漏他無法填補，何況他還有他的目的要達成。
……算了，再想想。
他嘆了口氣，隨手拿起一個物什來左右端詳。
金龍銀鳳，金汁大字，皇室的標誌。
“容樂公主千歲”。
鎏金公主令上沾著陳舊血痕。
雲濯勾起唇角，眸中嘲諷。
“雲七，人審得怎樣了？”
雲七聞言進入閣中，躬身道：“督主。那幾人依舊言東言西，正經話是一句也沒套到。”
“有毅力，有勇氣。”雲濯淺笑，聲音微微沙啞。
“不愧是她的人。”他坐起身來，將鎏金公主令扔至一邊，“再去摸摸他們身子，看看到底有什麼軟肋。”
雲七眼底生起嗤笑，“是。”
·
東宮。
“陸大人，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秩禮殿中二人對坐飲茶。
陸錚放下青玉茶杯，擰著眉道：“殿下不必心急。娘娘同我商量了些事情，殿下可以聽聽，看看穩妥不穩妥。”
“說。”楚霄神色冷峻，一雙眼深邃，薄唇緊繃。
“懷陽殿下今年已經十八，這婚事……可不宜再往後拖了。”陸錚意味深長。
楚霄神色一緩，唇角萌生笑意，“她啊……也是。人選呢？”
陸錚一笑，“還能有誰？自然是按著懷陽殿下的心意來——謝映洲之子，謝欽。”
楚霄愣了愣，旋即拿起杯盞，“兩年了，這謝公子素來不喜瑤兒，不管她如何求著父皇，謝公子不樂意，又能有什麼用？”
“殿下還管謝公子所想做什麼？到時候公主表明心意，皇上聖旨下達，他謝欽安有不從之理？進了我們的陣營，無論主動還是被動，便都只能為我們所用！”
陸錚笑著摩挲茶杯。
“大人說得是，只是父皇未必會下聖旨。”
陸錚盯著楚霄，半晌笑道：“殿下可別忘了，如今聖上最在意的是什麼。”
楚霄凝眸，“大人說的難道是……”
二人意會，一同笑起來。
楚霄親自給陸錚斟了一杯茶，“陸大人覺得雲濯雲掌印如何？”
聞言陸錚方才還滿是笑意的臉立馬拉了下來，“他？哼！我好不容易一手扶上來的甄轅，就是被這個毛頭小子拉下去的！前日早朝，殿下又不是不知道，我本要扶關柏上位，誰知關柏會死！”
他越說越激動，最後哐噹一聲放下杯子。
“這小子越發囂張了。即便是警告了他，他還敢膈應我，如今直接騎到我頭上來了！”
“反正，我勸殿下放棄那份心思。這妖孽是斷不會加入我們的！”
楚霄凝眸沉思，半晌道：“陸大人先莫要下定論，還是先試他一試，邊走邊看。此人若不能為本宮所用，本宮定會盡早除了他。”
他舉止雍容，面上掛起不屑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