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萬物復甦。
天色逐漸放晴,喬盛遠和崇寧開始帶著人忙活剷雪。
季闞的腿恢復的七七八八,如今不用拐也能走路,只是那條腿還略微有些跛腳。
他許久沒出屋子,駱懷珠今日也特地給他打扮一番,又給他裹上棉大衣捂嚴實了,把人攆出去見見日頭。
於是,季闞走出客廳,立在迴廊下,看到金色朝陽和白茫茫的山巔。
他撥出口白霧,呼吸著清冽空氣,而後點了支菸。
院子裡的男人們都在忙碌,要把院子裡所有積雪都剷出去。
角落裡,已經被眾人剷平的一塊兒雪地上,江統帶著兩個孩子在堆雪人。
安康和佑佑穿的厚實,還戴了針織手套,玩兒的不亦樂乎,兩張小臉凍得通紅。
倒是江統不知道冷似的,只罩了件半舊的呢子大衣,徒手搓雪。
季闞見狀不由失笑,叼著煙走到走廊一頭,看他們玩鬧。
“行啊,堆得不錯,不太醜。”
安康驚喜大叫,“阿爸!”
季闞應了聲,“嗯,玩兒吧。”
安康笑嘻嘻,帶著佑佑又去推雪球。
江統抽空回頭,掃了眼那說風涼話的人,暗暗翻了個白眼,不甘示弱地諷刺回去:
“喲,出窩了?你這月子坐的夠久的,跟畜生貓冬似的。”
季闞抬手夾住煙,似笑非笑乜著他:
“沒辦法,珍珍生怕我這條腿長不好,不與我下床走動。”
江統嫌棄的撇了下嘴,冷嘲熱諷道。
“裝,別以為都不知道你整天窩房裡幹什麼,我看等你腿好了,坐月子的就要換一個人了。”
他哼笑了聲,“安康知不知道他要添弟弟妹妹了?”
季闞清笑,“借你吉言。也不用太羨慕,繼續努力,說不準還能趕上。”
“滾!”
江統一個雪球迎面砸過去,一點兒沒留情面。
好在季闞腿不好使,其他地方還挺靈活。
他一個偏頭避開,眼尾笑意不減,抬手捏住菸蒂,朝江統扔回去。
當然是扔不到他的,不過不妨礙他繼續說風涼話。
“嘖嘖,慾求不滿,你這是自已過不好,就嫉妒別人夫妻恩愛,兒女滿堂。”
“你他媽是不是有病!”
江統忍無可忍,疾步走上前,左右打量了眼,見沒人注意,這才咬牙切齒地壓低聲:
“別人就算了,老子招你了?你在這兒添什麼堵!沒事兒滾回你屋裡窩著去!”
季闞,“你沒招我,這不是閒的沒事做麼?”
江統鼻子差點氣歪。
“滾滾滾!”
季闞薄唇輕撇,不緊不慢又叼了支菸,噙笑睨著他煩躁走開的背影,悠聲問:
“要不要給你出出主意?”
江統頭都沒回,沒搭理他的話,只走過去一把將佑佑抱起來,拋的高高的又穩穩接住。
佑佑驚叫一聲,被他接住後興奮地笑起來,大叫著:
“還要!還要!!”
江統心下暗笑,又拋了他兩下,趁機大聲問:
“還要不要?”
“要!”
“要不要阿爸?”
“要!!”
“要什麼?說要阿爸!”
“要阿爸!”
“誒!”
父子倆玩兒鬧的起勁兒。
引得所有人紛紛側頭看過來。
得逞的江統哈哈大笑,一掃先前滿肚子的抑鬱。
季闞目睹他幼稚的做法,叼著煙無語失笑,並在心底嘲笑他。
那邊安康卻在此時顛顛兒跑到他面前,眼睛清亮地昂著小腦袋,朝他張開手。
“阿爸!我也要!飛!”
季闞叼著煙的嘴角微僵,“……”
於是乎,等駱懷珠遁著院子裡孩子們過於興奮的笑聲尋出來,就見到這樣一副畫面。
季闞和江統一人一個孩子,正在比賽誰扔的更高。
院子裡剷雪的男人們,三五成群地還在看熱鬧。
親眼瞧見季闞在雪地裡晃了一下,駱懷珠一陣心驚肉跳,叉著腰大聲呵斥:
“幹什麼呢?!安康!阿爸的腿還沒養好!”
兩對父子齊齊停住,四雙眼睛紛紛望過來。
見媽媽叉腰,安康略顯心虛,連忙手腳並用的從季闞懷裡出溜下來。
駱懷珠沒好氣地瞪了眼父子倆,“愣著幹什麼?都給我進來!”
季闞訕訕摸了下鼻樑,無視江統似笑非笑地眼神,牽著兒子的小手慢吞吞朝主樓走去,嘴裡還解釋了句:
“我沒事,悠著呢。”
駱懷珠盯了他一眼,沒再說什麼,隻立在原地等父子倆過來。
江統抱著佑佑,在背後嘖嘖有聲戲謔道:
“嘖嘖,腿腳不好就多注意,還沒輕沒重的,瞧瞧讓人擔心吧?”
季闞全當沒聽見。
江統暗笑,又將佑佑舉起來:
“兒子,阿爸腿腳好,身手利落,咱爺倆繼續玩兒…”
話音剛落,就聽一道柔柔喚聲插進來:
“佑佑,回來洗手,準備吃飯了。”
季雲珊走到駱懷珠身邊,瞧見江統抱著兒子,面上也沒什麼情緒。
江統臉上笑意一僵,懷裡的小傢伙已經接受到母親召喚,踢騰著腿兒要從他懷裡下去。
江統無奈,只得將他放下來,看著他顛顛兒跑去找母親。
一抬眼,再對上季闞似笑非笑略顯幸災樂禍的視線,頓時臉色一繃,抿唇叉腰不說話了。
*
午飯眾人一起吃。
吃到一半,喬盛遠開口宣佈一件事。
“我跟瓊霜商量過,決定等天暖和了,帶著念念去一趟倫敦。”
這個訊息太突然,令所有人愣住。
老姨太柳氏第一個出聲:
“去倫敦?怎麼突然要去倫敦?”
薛瓊霜解釋,“太久沒有喬老爺他們的訊息,如今念念都一歲了,總要試著去找找祖父祖母。這麼久不見,他們也一定擔心盛遠。”
喬盛遠點頭,隨即看向季闞和駱懷珠。
“當初我答應你照顧好她們,如今也算做到了,既然你們已經團聚,我也該去跟家裡人匯合。”
駱懷珠很不捨,輕輕握住了薛瓊霜的手,卻也說不出勸留的話。
沒有人希望和家人走散,甚至後半輩子都不相見。
越是分離,心裡有所牽掛的時候,親情就越是格外珍貴。
季闞默了片刻,清聲開口:
“這件事是否能推遲?我預備,先換個住處,等珍珍她們搬到新住處安頓好,你們再啟程去倫敦,到時若要來信,也不至於找不到人。”
喬盛遠微訝,“換個住處?”
眾人再次因為這個決定而錯愕。
住了三年多的地方,好不容易都習慣了這邊,怎麼突然要換?
面對滿桌人遲疑困惑的目光,季闞不得不放下碗筷,多解釋幾句。
“先前這農莊,是安排翻譯官來提前購置的,時間緊,任務重,他的盡力了。”
“如今住下來,你們也該發現,僻靜是僻靜,但有很多不方便之處。”
“房子老舊不提,離城裡還遠,吃用出行都不方便,遇上不好的天氣幾天都不能出門。”
他頓了頓,“總之住著不太舒適,我們搬到城裡繁華地段,更方便生活的地方,對女人和孩子都好。”
他大半積蓄都給了駱懷珠,另買一處更好的房子住,並不難辦。
何況,他得為接下來做打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