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懷珠端了飯菜，輕輕推門進屋。

走廊裡昏暗的燈光照進來，她敏感察覺到床上的人扭過頭。

“闞哥？你醒著？”

“嗯，你去哪兒了？”

“大家都在外面用膳，我幫你端了飯菜進來。”

駱懷珠淺笑回答，又伸手拉亮屋子裡的燈，端著托盤朝床邊走來。

季闞撐手坐起身，被子滑落，他赤著的上身精健結實，面無表情抬手捏了捏眉心，似乎感覺不到冷一樣。

駱懷珠見狀連忙放下托盤，快速撿起上衣替他披上。

“晚上比白天還冷，你先穿好…”

她的手剛觸到男人肩上，便被一隻大手一把扯住，拽進他懷裡。

季闞輕而易舉將她鎖住，低頭索吻。

駱懷珠怔了怔，繼而眼尾眉梢溢笑，溫順昂起臉回吻他。

季闞食髓知味，蠢蠢欲動地啞了聲：

“還想你…”

三年多的思念。

一次怎麼夠？

駱懷珠耳廓發熱，柔聲哄道：

“你先吃點東西，早上端來的都沒吃，餓一天了。吃過飯，不想出去聽他們聊天嗎？金爺在跟我們講，你們救江統的事…”

季闞沒聽，幽黑眼眸沉沉盯著她問：

“晚上安康跟我們睡？”

駱懷珠眼睫輕顫，細聲喃喃：

“安康一直跟我睡。”

季闞唇線微抿，瞥了眼窗邊的搖床。

駱懷珠明白他意思，面頰瞬間燒紅。

“…不行，他睡覺很輕，會聽到的。”

“乳孃呢？”

“他生下來一直跟我，不跟乳孃…”

“今晚讓他跟乳孃。”

季闞語聲沉啞打斷她，語氣不容置喙，低頭噙住了她唇。

駱懷珠說不出話，只得紅著臉先依他。

等晚上兒子哭鬧，她再抱回來就是了。

＊

一整個冬天。

季闞都在屋裡養傷，很少出來走動。

駱懷珠不辭辛苦照顧他，安康也整日阿爸阿爸的喊。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景象，任誰看了都不禁含笑欣慰。

反觀江統和季雲珊母子，簡直生疏的不能再生疏。

知道季雲珊給兒子取名江佑時，江統心情十分複雜。

從兒子的名字能看出，季雲珊並非不想讓他們父子相認。

或許先前都是氣話。

江統心裡頗不是滋味兒。

但他這人大爺慣了，一時又拉不下臉哄女人，季雲珊也並不搭理他。

搞得自已如今想親近下兒子，也不尷不尬的。

關鍵那小崽子也畏懼他，見了他就躲，根本不往他跟前湊。

這日午後，幾人閒的沒事做，聚在一起搓牌。

喬盛遠、崇寧、龐明和金燦，剛好湊一桌。

連日來不是遭冷眼就是被戲謔的江統，根本沒心情陪他們玩兒。

他在龐明屋裡打地鋪，枕著胳膊也睡不著，正擰眉沉思，就聽見外頭傳來一連串的腳步聲。

耳聽是兩個孩子在走廊裡亂跑。

大雪封門，安康帶著佑佑日常會在屋子裡到處亂跑，有時候不一定藏在哪裡。

江統眸光微動，想到什麼，瞬間爬起身，走到房門口探頭看了眼。

隔壁房間裡，那四個人搓牌和閒聊的喧鬧聲在走廊裡迴盪。

兩個小孩兒就蹲在走廊另一頭，不知道圍著什麼玩具在玩兒。

江統舔了舔後槽牙，緩緩蹲下身，遠遠看著他們。

他不敢直接過去，怕嚇跑了佑佑。

正琢磨怎麼哄他們過來，便見眼皮子底下呲溜竄過去一隻活物。

再定睛一看，是一隻灰球球的小老鼠。

小小的一隻，只有食指那麼長，正沿著牆根兒往前爬。

‘吱吱‘

江統靈機一動，當機立斷脫下兩隻鞋子，站起身躡手躡腳追上去。

這房子很老了，時不時會竄出來一隻小老鼠。

江統這陣子打地鋪，晚上可沒少見這東西，為此他還找墨蘭拿了鼠藥，就放在屋子四處角落裡。

不過眾人在這裡住久了，房子裡大多數人甚至對這些小動物都習以為常。

老鼠也習以為常了。

只要沒人突然尖叫和追趕，它們也不會呲溜亂竄。

所以這隻小老鼠嘴裡叼著粒花生，溜得不緊不慢，十分安逸。

全然沒想到，自已會遇上身手敏捷且又缺德的江統，有一天會被他一隻鞋給扣住。

‘吱吱吱——’

江統拎起小老鼠尾巴，小東西頓時吱吱叫起來，嘴裡的花生也吧嗒掉落。

動靜吸引了走廊盡頭的兩個小孩兒，他們紛紛扭頭看過來，先後站起身。

江統蹲下，拎著手裡張牙舞爪的小老鼠，露出和善笑臉，朝兩人勾了勾手指。

“…來，過來，給你們玩兒個有意思的。”

安康眨眨眼，低頭看向身邊的佑佑。

憑藉一隻小老鼠，成功把兩個孩子騙到了自已房裡。

＊

一個小時後，季雲珊午睡醒來，突然發現四周莫名的安靜。

她找下樓，到處看不到安康和佑佑，頓時一臉茫然。

墨蘭端了茶水正要送上樓，見她立在樓梯上四處張望，不由問了句。

“三小姐，你找少爺們？”

季雲珊點頭，“你看到安康和佑佑沒？這兩個孩子從來跑上跑下的不安分，今天怎麼這麼安靜？”

墨蘭笑了笑，“總歸是在家裡，不會亂跑的，出院子的門都已經封上了。”

她一邊步上樓梯，一邊笑語：

“去二樓看看吧，崇寧他們在打牌，那裡熱鬧，說不定少爺們也在那兒湊熱鬧了。”

季雲珊目送她上樓的背影，一時面露遲疑。

她一想到江統在那兒，就根本不想過去。

但遲疑片刻，還是擔心兒子，於是跟在墨蘭身後上了樓。

兩人路過龐明和江統的房間，墨蘭沒有停頓，直接將茶水送去了隔壁，給幾個打牌的人。

倒是落後幾步的季雲珊，路過龐明和江統的房間，隱約聽到裡面有小孩子說話的聲音。

她頓住腳步，見房門虛掩著，不由自主挪步靠近，隔著門縫往裡看。

“…你不會啊？安康，你呢？你也不會叫父親？”

安康擲地有聲，“媽媽讓叫，阿爸！”

“嘖…”

江統盤腿坐在地毯上，無奈地看向另一個小傢伙。

“佑佑，那你也叫阿爸。”

季雲珊心頭一顫，無意識地呼吸微屏。

佑佑跪坐在地毯上，只看茶缸裡抱著花生在啃的小老鼠，根本不搭理他。

江統皺眉，手肘壓在膝頭，沉聲哄他：

“阿爸都送你小老鼠了，你不應該謝謝阿爸？佑佑，叫阿爸。”

季雲珊，“……”

佑佑昂起臉看他，目光堅定地搖頭。

江統氣息一沉，黑眸緊緊盯著他：

“你不想要小老鼠了？”

佑佑眨眨眼，轉頭看安康，奶聲奶氣道：

“哥哥要！”

安康眯眼笑起來，一本正經地接道：

“謝謝伯伯。”

“……”

江統氣笑了。

他肩頭微俯，湊近自已兒子，一字一句蠱惑道：

“哥哥有阿爸，念念和蕙蕙也有阿爸，你不想要阿爸？”

“媽媽不要，佑佑不要！”佑佑大聲回答。

季雲珊，“……”

江統，“……”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