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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郎當加迪圖謀不軌;昂啦千戶孤注一擲。

華昒同知一行離開後,郎當加迪神情黯然說道:“就讓他們這麼滿載而歸,昂啦千戶府的顏面何存哪?”昂啦千戶感嘆道:“你該是慶幸,人家沒有糾纏,使我們有了喘息的機會!”郎當加迪道:“這種‘慶幸’,只恐怕是千戶大人的一廂情願,自欺欺人罷了!”昂啦千戶道:“你現在後悔,是想‘另有圖謀’,還是有了更好的奇思妙想?”郎當加迪道:“啥都沒有。可想到昂啦千戶府在鄯州府有至高無上的榮耀,百年輝煌。總覺得被人欺負,愧對祖先,叫人汗顏,而憤憤不平!”昂啦千戶道:“有些事,我們亦然料事如神,但迫於當時形勢,個人的能力有限,也只能聽之任之,順其自然。那時節,大家都是一門心思,想著找個臺階,就坡下驢,如何儘早擺脫糾纏,走出困局。你不趨於迎合,又能如何?此一時,彼一時。時也,命也。時運不濟,就得‘提得起,放得下。’進退自如。不識時務,總做棒槌發芽的春秋美夢,於事無補啊!”郎當加迪道:“心中不舒坦!總感覺我們虧欠的很。那麼一大筆數目的錢糧,說上繳,就拱手相送了嗎?”

昂啦千戶有種“不與夏蟲語冰”的感覺。便說:“你嫑糾結這個,那是上繳朝廷的國稅。貴德同知暑也只是經手辦理,最終要押送上繳京城的。嫑看辛苦,求爺爺告奶奶的委曲求全,他們得不到啥好處!”郎當加迪說:“我們總是把這些漢兒人往好裡想,可人家,未必似你說的那麼誠實,會大公無私。兩千兩真金白銀,誰保證不會見錢眼開,五六車麥子,能夠顆粒歸倉,全部上繳嗎?”昂啦千戶道:“這個無需置疑。我想,他們膽子再大,不至於拿自已的身家性命做兒戲。”郎當加迪道:“千戶大人仁義,以‘已所不欲勿施於人’為標杆,規範自已的言行,名門正派,君子所為。但世道艱難,人心險惡,不得不防啊!好些人,是被形勢所迫,一時無奈,才會狗急跳牆。逼到走投無路的那個份兒,啥人都會鋌而走險。我聽到的訊息,這個華昒同知的前任柯遇春,就是中飽私囊,欠下了許多窟窿,沒法填補,被人割掉了腦袋。”昂啦千戶聽了這話,立刻心有餘悸道:“快嫑提這一茬!前面昌寧營的華參軍來,就是以此事相要挾,說柯遇春是你和隆瑜,還有爾奴亥三人合謀,給害掉的。為此,多訛去我二百兩銀子哪!”郎當加迪不想招惹這種是非,把自已往乾淨裡摘道:“官家人的話大人嫑信。人家就是想多要糧銀,東拉西扯編的謊話,攥住你的肋巴骨。”昂啦千戶嘆氣道:“也未必。若沒有一點風聲,人家拿什麼編謊?還是我們言行不夠謹慎,叫人才有了把柄。平白無故這麼大的損失,還不知日後拿啥償還!”郎當加迪道:“說到這裡,千戶大人嫑過分憂愁。錢財是身外之物,人平安,才是最重要。爾奴亥說過,他願意幫忙給我們負擔一些。”

到此刻,昂啦千戶才想起來,問:“爾奴亥真的來我們府上了嗎?”郎當加迪毫不掩飾地說:“是的,當時情況緊急,同知暑的官爺們在場,為避嫌疑,我叫隆瑜帶到後山大洞去暫行躲避。”昂啦千戶生氣道:“給你們說過多少遍,與爾奴亥這種人嫑來往,你們就是不聽。當時,搞得人多被動。無形中,等於‘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能得到個啥呀?我們信奉的東西不同,就不可能走到一條路上。福兮,禍兮,未見分曉。你們怎就不聽人勸哪!”郎當加迪回道:“這次,是不約而至。與貴德同知暑的官爺們遭遇,也是純屬巧合。”昂啦千戶有些震怒道:“這算什麼?在我昂啦千戶府,官和賊遭遇對峙,預備大打出手。把我當成局外人,卻被推到風口浪尖上,替你們中間擋刀子,擔驚受怕。依我看,這官與賊辨不出個好歹,誰是誰非。一丘之貉,倒是拿我另眼相待,目中無人,把昂啦千戶府放在眼裡!”

郎當加迪見千戶大人動怒,就不在做聲。昂啦千戶道:“爾奴亥這個人究竟什麼來路,以至於你們見到他卑躬屈膝,噤若寒蟬?”郎當加迪回道:“其實也沒啥。老家是隆務峽口保安堡的。自尕走南闖北,練就了一身的好武藝。人很耿直,講義氣。就像書中水泊梁山的好漢一樣,喜好劫富濟貧。與我和二爺隆瑜相遇,甚是投緣,所以磕頭拜下的弟兄們。”昂啦千戶道:“太荒誕,太草率,甚是不可理喻。出家人不好好唸經,侍奉佛祖;管家不好好料理家務,妥善經營。閒得慌,沒事可幹,才鬧下的鬼。就為一面之緣,與人結拜成了兄弟。家下人說是個‘胡褐買賣人’,我看也像。和買賣人打交道,能算計過人家嗎?”郎當加迪譏笑道:“誰說的,啥眼光?歸根結底,他該是漢兒人,保安上莊吳屯人。傳說其先祖是江南人,餘亦多數河州人。歷年既久,衣服言語漸染夷風,自認為是土人,而官家拭目為和我們番民等同!”昂啦千戶道:“嫑追隨的太緊了,不管是那個民族,畢竟和我們有區別,沒啥好處。劫富濟貧,先把我劫掠個窮寇無糧!”郎當加迪的口吻現今刺耳,象教訓人一樣說:“說一千,道一萬。依我看,官家人,才與我們有區別!‘針尖麥芒’,水火不容。”昂啦千戶諷刺嘲笑道:“嫑忘記,我也是官家人,吃皇糧,拿俸祿的!”郎當加迪似乎忽略了昂啦千戶的這份情感,睥睨蔑視道:“不說則還罷了。說起來,我都替千戶老爺感到屈辱!堂堂朝廷正六品武官,卻叫一個七品縣令在面前指手畫腳,聽命行令,算什麼?”昂啦千戶倒也坦然道:“華昒同知也是奉文行事,追繳賦稅,行事名正言順,作為下人,不可妄加揣度猜測!”郎當加迪豈肯善罷甘休,煽風點火道:“我看,那也是個‘扯虎皮拉大旗’的主兒。正因為是‘奉文行事,追繳賦稅。’所以才會自以為是,目中無人。以為自已拿著什麼尚方寶劍,油鹽不浸,大有‘致人死地而後快’的神情。說到底,我們與官府格格不入,一起拉泡屎,都覺得不划算。”此等浹髓淪膚的腔調,令昂啦千戶不寒而慄,隱約感覺郎當加迪和自已南轅北轍,漸行漸遠。不齒道:“你有這種感覺嗎?要有,你該是心術不正了!”

郎當加迪被堵得半天沒吭氣,思想良久,方披肝瀝膽道:“人,善良為本是對的。‘心若無慾心則靈’。你看看貴德同知暑那些貪官汙吏,閻王小鬼,一個個就像莊稼地裡瞎老鼠,貪得無厭,由不得叫人往壞裡想。對他們,千戶大人該拿出些‘驅神斬妖’的手法,針鋒相對。”昂啦千戶終於明白,嘲笑道:“說了半天,繞這麼一個大彎子,無非是想打一個,抬一個。也不知爾奴亥給你們灌了什麼迷魂湯,亦或是給過天大的好處,叫你們如此俯首帖耳,奉若神明?”郎當加迪顯出最大誠意說:“人與人要有交往,相互傾訴衷腸,坦誠相見,才能彼此相識相知。現在,爾奴亥就在家裡,千戶大人與他見一面,喧一喧,大家推心置腹。說不定,能給他一個機會,也給自已一個機會。”昂啦千戶立刻拒絕道:“你簡直是在說笑!我昂啦千戶堂堂朝廷正六品武官,會與一個草寇盲流,暗通款曲,狼狽勾結嗎?”郎當加迪似乎早已料定,平淡道:“形勢所迫,喧一喧,興許會各得其所,找到一個契合點,相輔相成。”昂啦千戶斷然拒絕道:“牛羊圈裡進來了豺狼,這不是引狼入室,自尋死路嗎?”郎當加迪嘆惜道:“害怕這,顧慮那,又不想補救。這麼大的損失,千戶大人能隱忍這口惡氣,心甘情願嗎?”昂啦千戶氣餒道:“那是上繳的皇糧,做臣子的本份,天經地義!‘嫑病急亂投醫’,掉進坑裡,越陷越深,最後掉了腦袋。人家給你記著賬哪!”郎當加迪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犯難道:“可是,同知暑、昌寧營我們都有欠款,兩項相加,數目大的驚人,猴年馬月才能償還清楚?經年累月,就是個無底洞,填不滿。千戶大人即是一頭健碩的犛牛,也會被細毛繩一點點給勒死。長此以往,慢慢的,等同於坐以待斃,消耗不起。”

昂啦千戶心底作痛,他清楚這種吸血割肉,今後時有發生。想到此,心有不甘,小心試探道:“他一個流竄,能給我們什麼幫助?”郎當加迪見千戶亦然上道,反倒模稜兩可道:“不好說。但羊腸小道也是路,總比沒路走強許多。”昂啦千戶很絕望,想不到自已如此墮落,要與一個賊寇為伍,辱沒祖先的榮耀,才會有路可走。疲乏憔悴地對郎當加迪說:“人要是在跟前,叫來見一面。”。郎當加迪正中下懷,暗自竊喜道:“千戶大人不必潑煩,凡事總會有個妥當謀劃。‘船到橋頭自然直’,難不倒人!”昂啦千戶不耐煩道:“你去叫他來,見了再說。”郎當加迪知道此時言多必失,應諾出去了。

爾奴亥來時,有些春風得意的神態,笑容可掬地與昂啦千戶鞠躬作揖。印象中,爾奴亥可是凶神惡煞的樣兒,十惡不赦。眼前這個人卻有書生的文靜氣質,穿戴講究,珺璟如曄,令人薰風解慍,很自然猶如貴客臨門。融進‘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的場景,令人愉悅,感到心情舒暢。這種久違的似曾相識,昂啦千戶一下子就有了好感,迫不及待地與其讓座獻茶。昂啦千戶笑道:“貴德地方,爾奴亥的威名如雷貫耳,今兒一見面,果然不同凡響啊!”爾奴亥謙遜地起身再拜,說道:“承蒙千戶大人抬愛,誠惶誠恐。其實,徒有虛名,受人抬愛而已!”昂啦千戶興趣盎然道:“不簡單。你一定讀過書,且學富五車。”爾奴亥斷然否認道:“沒有,連私塾都沒進過。”昂啦千戶大失所望道:“不可能,沒讀過書,能有這等本事嗎?”爾奴亥坦然道:“我自尕跟過師傅,從師拉卜楞寺的甘章活佛,他精通漢兒人的周易六十四卦,有喜歡揣摩天罡三十六法和地煞七十二法,對這些稀奇古怪,幾乎爛熟於心,應用自如。對我也是傾囊相授,情同父子。世面上也有人造謠說我‘惡貫滿盈’,實則是以訛傳訛冤枉人,是這個世道太黑暗,苦難人被逼無奈,只能聚集抗爭。”昂啦千戶釋懷道:“這就對了。思想背後一定有高人指點,要不然好些事情就沒法解釋!正好,現今是焦頭爛額,遇見你,我把自已目前的困境說給你,看能否替我排憂解難,擺脫焦慮,走出困境。”

爾奴亥需要迫不及待地表現自已,當仁不讓地說道:“這個簡單,《天罡三十六法》第一法,就是‘斡旋造化’。我精於此道,爛熟於心。昂啦大人你說出憂慮,在下必然解惑。”昂啦千戶道:“說起來慚愧,萬事萬物離不開一個‘錢’字,利益使然,叫我‘蹀跺內外,進退維谷。’短短兩三日,我遭了大難,損失近一萬兩銀子。現今,火燒當日窮,鬧得一日三餐都難維繫,叫人寒酸慚愧的發愁。”爾奴亥翻了一下白眼,道:“說出來叫人不信,昂啦千戶想必是言過其實,怎麼可能?”昂啦千戶道:“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鄯州昌寧營、貴德同知暑的華昒華暕兄弟二人,先後光顧了兩趟,強迫誣陷,捏造罪名,把昂啦千戶府搜刮的一毛不剩。”爾奴亥道:“更加的難以置信。昂啦大人在朝廷有奉蔭,有官品,響噹噹從四品武將,卻叫兩個七品芝麻官,把昂啦千戶府給搞得雁過拔毛,老牛皮上剮蹭油。是個啥樣的前因後果,他總有個說法吧?”昂啦千戶沮喪道:“唉,人家兄弟都是有備而來,攥著我的軟肋骨哪!突如其來,給你當面挖坑下套,卒不及防。我只能聽之任之,生怕招來滅頂之災。”爾奴亥道:“昌寧營因抓獲了隆瑜萬盛,前來昂啦千戶敲詐,氣勢洶洶,萬般無奈。千戶大人為保骨肉親情,忍氣吞聲,顧全大局,這些我是知曉的。我也是得了信,急忙忙匆匆專程趕來的。但就不明白,貴德同知府,在千戶大人眼中不值一提,他們有啥能耐來要挾千戶大人,叫你忍辱屈服,甘願姑息寧人哪?”昂啦千戶再次哀嘆道:“那是舊情。當年直接歸屬理藩寺管理,嫑說一個同知暑,就是鄯州府,都是鞭長莫及。而今,降級劃歸鄯州府轄制,昂啦千戶府一切事務都的經過鄯州府允許。這個新來的貴德同知華昒,又是鄯州府華琦知府的親兒子,父子同心,人家說什麼,就是什麼。‘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迫不得已呀!不割些肉,放點血,人家有權有勢,豈能善罷甘休呀?”爾奴亥道:“為什麼?即便如此,中間總該有點緣由!不然,‘名不正,言不順。’他們也不能不顧及影響,落以口實,授人以柄,叫千戶府落到如此不堪吧?”昂啦千戶坦白道:“要說藉口,人家當然有。還不是拖欠了三年的賦稅,人家同知暑藉機奉文前來徵繳,叫你啞口無言。”爾奴亥頭一次公當地說道:“這麼說,同知暑也沒啥差錯,都在情理之中。”

昂啦千戶道:“我恨恨不平的一件事,就是貴德同知暑和昂啦千戶同歸理藩寺管理,同知暑歸屬昂啦千戶直轄。不知曾幾何時,顛三倒四,貴德同知暑劃歸到鄯州府治下,與我昂啦千戶平起平坐,好些事,還要聽命於他的調遣。但我縱有委屈,也不能據理已爭。你看現在這個局面,由不得叫人小人心態作祟。”

爾奴亥道:“昂啦千戶的心境,我理解。在你這個位置,好些話不便明言。吃點虧無所謂,但男子漢大丈夫,血氣方剛,不能受窩囊氣!我已經替你籌劃到計謀,幫你出氣。就看昂啦千戶願不願意?”昂啦千戶也非等閒,欲擒故從道:“有啥好的謀劃,願聞其詳?”爾奴亥當仁不讓地說道:“現今,有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等我們倆共同密謀,促其完成。待事成,我能保證昂啦千戶得到兩樣東西,而且,是悄無聲息的。”昂啦千戶迫不及待詢問:“嗷,那兩樣?”爾奴亥漫不經心道:“你損失的無非是錢和糧,等吾大事確定,一定如數奉上,不差一分一厘。當然,如你有額外的需求,我也能夠如常所願,已解心頭之恨。比如,奉上貴德同知暑華昒同知的項上人頭。”昂啦千戶立刻晃著雙手,婉言謝絕道:“若能物歸原主,拿回屬於我的錢糧就是最好。殺人償命,罪莫大焉,我要一個死人頭做什麼?”說著,略有所思地看了爾奴亥一眼,發問道:“我知道,這世界沒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有所施必有所求,說吧,給我如此大的誘惑,你想要我做什麼?”爾奴亥道:“我需要的,就是昂啦千戶影響力,振臂一呼,群起響應,造出個大的聲勢來。與羅布藏旦增遙相呼應,徹底剷除貴德同知暑,驅逐漢兒人,恢復前朝遺留的土地劃分。”昂啦千戶道:“這麼明目張膽的反叛,怎麼可能?坦率講,不提年大將軍已將青海圍成了鐵桶。就昌寧營立足於貴德而言,一千人馬,你所有的計謀,都是白日做夢。縱然你糾集了整個貴德的民眾,對於軍隊,不過是一群手無寸鐵的螻蟻。‘螳臂當車,不自量力。’叫我參與其中,豈不是昂啦千戶家族的百年蔭封基業,將毀於一旦,從此不復存在。我的腦袋沒發燒,不會跟著你們幹這等糊塗事。”

恰好此時,郎當加迪進來,聽了,難以理解道:“這怎麼是幹糊塗事哪?”昂啦千戶冷笑道:“我把自已的頭顱蹩在褲腰。捧著自已的金飯碗,跟隨一幫盲流去要飯,遭狗咬,被人唾。不是糊塗事,是什麼?”爾奴亥哈哈大笑道:“昂啦千戶小看人了!我們才不會行那些盲流乞討行徑,那些‘雞鳴狗盜’也謂我們所不齒的。我們的心願,勒寫‘官逼民反,各族同心,戮力戕官。’驅逐漢兒人離開南岸草地,不經容許,不給漢兒人半點立錐之地。”昂啦千戶道:“這話說的殊不自量,在於我也是南轅北轍,一竅不通。本府乃是朝廷從六品武官,焉能與你們這幫宵小同流合汙,‘滑天下之大稽’。這不是自已拿刀子抹脖子嗎?有病,腦袋裡灌給屎了,蠢驢都不會這麼幹!年大將軍在鄯州有二十多萬兵馬,對付羅布藏旦增,‘磨刀霍霍,殺人如麻。’你們喝醉了,把脖子往人家的鍘刀裡放呀?”

爾奴亥並未被昂啦千戶的嘲諷而惱羞成怒,反而豁達而笑道:“昂啦千戶言重了!這是你的優勢,你的福祉。有這麼好的掩護,‘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拿回你應得的,豈不是易如反掌嗎?那個年羹堯有二十萬兵馬,又能怎樣。青海地廣人稀,撒在大山草地裡,方圓幾萬裡,便就寥寥無幾。何況,還得兼顧甘州,寧夏,河州,涼州,西寧,蘭州,乃至整個西北,等同於一把散沙。這麼算,二十萬不是啥虎狼之兵,而是撂在山溝裡的待宰羔羊。你是我們的人,你有怕什麼哪!”昂啦千戶不肯罷休道:“狼心狗肺的話,嫑說。你謀劃把我一步步推到風口浪尖上,為你們招搖撞騙,搖旗吶喊。利用我的聲望,行你們大逆不道之事。自此,昂啦千戶府被人罵聲大作,臭名昭著,傳播遐邇。我奉若神明的光明俊偉之聲譽,毀於一旦,於願相違,於義相悖,此後半生備受譴責煎熬,愧對列祖列宗,亦非生平修養所願矣。”爾奴亥藐視道:“有時候,誰都想做個光明磊落,頂天立地的兒郎。但牽扯利益,天平秤上有兩樣東西,貪慾名節勢必會傾向一方。盤桓左右,孰輕孰重,一目瞭然,全由你自已選擇掌握。”昂啦千戶退無可退道:“捱餓事小,失節事大。這是尊嚴,不能妥協。”

爾奴亥是個威逼利誘的行家,見他的苦口婆心對昂啦千戶不起作用,一時也就耐不住性子,攥著昂啦千戶的脊樑骨,翻臉無情道:“昂啦大人這麼義正言辭,不屑一顧和我們謀事。我爾奴亥也不是低頭彎腰的人,熱血男兒,不輸硬氣。砍斷脖子,也要跑到黃河邊喝口水。現今兒,算清賬,我蓋住自已的灰頭土臉,滾蛋就是了!”昂啦千戶聽了,全然不解道:“昂啦府何時與你有過往來,欠你一分銀兩?”爾奴亥道:“昂啦千戶好記性,後晌裡給官府補繳的兩千兩稅銀,是誰給你墊補的!這麼一大筆銀子,足可以買下昂啦千戶府一半的田地,難道是老天爺發慈悲,憑空從天上掉進你懷裡的嗎?”昂啦千戶支吾道:“不是我們管家從外面挪借來的嗎?”爾奴亥刮謔道:“昂啦千戶看似一個了不起的人物,被人傳的神乎其神。其實,在我眼中啥也不是,還沒有三歲娃娃的智商,簡直就是白日做夢!蒹葭渡巴掌的大一塊地勢,人老幾輩子,有誰能夠一時半會兒給湊出兩千兩銀子,供你使喚。”如此一問,令昂啦千戶錯愕不已,為人一下子低矮了許多,對爾奴亥心生畏懼,畢恭畢敬地問道:“難道是另有來路?我確實不清楚!”

爾奴亥很傲慢,從懷中掏出那張墨跡未乾的借據,拍到桌上說:“你看清楚,白紙黑字,我不是在訛詐。”看到方才簽下的契約,昂啦千戶反倒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的虛汗,殷勤地端起茶碗,遞到爾奴亥面前,滿臉堆笑道:“原來是阿哥在背後成人之美呀!多謝,多謝。我給你煮一個尕羊羔了吃。”爾奴亥不屑地一聲冷笑,手指敲著桌子說:“你的羔羊肉太金貴,我吃不起。我們之間沒啥交情,只是一樁買賣。你看清楚,兩千兩銀子,一年為期,就是‘毛驢打滾,’你得還我三千兩銀子。”昂啦千戶出乎意外道:“這麼多,契約上好像是沒寫清楚。”爾奴亥道:“響噹噹的昂啦千戶,這麼說話,就沒啥意思了!告訴你,你二弟隆瑜和管家郎當加迪做下的擔保,耍賴皮,沒作用。”昂啦千戶瞪眼道:“我嫌利息太高,卻沒有耍賴不認賬的意思。縱橫蒹葭渡百年的昂啦千戶,豈會被三千兩銀子,鬧得窮鼠齧狸,手足無措嗎?話又說回來,‘羊毛出在羊身上’,我有隆務十九寨,保安十七寨,上、下龍布二十九寨。攏共種地近一萬餘段,納糧一千石。畜牧草山不計其數,容我喘口氣,所有一切,這些都不在話下。”

爾奴亥看不能拿住昂啦千戶,便皮笑肉不笑道:“從來就未質疑過昂啦千戶雄厚實力,只是仰慕你呼風喚雨,一手遮天的本領。所以,放羊看草坡,才不惜血本,下了賭注。常言道‘吃櫻桃還要看個時節哩!’‘好鋼水放在刀刃上。’我們只需要昂啦千戶私底下,不露聲色,把蒹葭渡周邊的屬民串通一氣,到關鍵時候為我們壯足威勢,推波助瀾,而搖旗吶喊,就是一家人最好的扶助。”昂啦千戶已經沒了抵抗,有力無氣道:“可這是反叛,一旦暴露,滅九族的罪啊!”爾奴亥略帶戲謔,漫不經心地道:“知道昂啦千戶仁義,殺一隻雞兒都會膽戰心驚。因此,原本就沒打算叫昂啦大人率領子民去衝鋒陷陣,明目張膽與官府作對,大打出手。往後,連我也得學著悄無聲息地做事,殺敵於無形中,才叫運籌帷幄,妙不可言!”昂啦千戶小心翼翼地試探道:“我沒有把柄捏在手中,處處被動,你可不能過河拆橋,出賣人,把人置於懸崖峭壁啊!”爾奴亥保證道:“放心。一切盡在掌握,決不會令大人為難坐蠟。反倒是昂啦千戶不能臨時變卦,背信棄義。節骨眼,將我扔進水深火熱之中,‘叫天不靈,喊地不應。’才叫一個悲慘。”

昂啦千戶道:“放心,昂啦千戶家族百年的信譽,從來都是擲地有聲。決不會二三其德,背起盟誓,讓人不齒。”郎當加迪平日看著胸無點墨,卻也能說會道,討人歡喜。立刻不失時機地奉承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千戶大人言而有信,一言九鼎,自然是毋庸置疑的!”昂啦千戶有感而發,追悔莫及道:“我也是被逼無奈,逼上梁山。但凡有丁點的法子,誰願招惹‘反叛’的罪名,冒此‘株連九族’‘滅頂之災’之禍。”爾奴亥就是要將昂啦千戶逼得走投無路,方能一無反顧,而死心塌地。因此道:“千戶大人的顧慮全然沒有必要。你想,我們做事,從來都是斬草除根,趕盡殺絕。試想,置你於死地的人,全都進了閻王殿,還有那個孤魂野鬼能加害於你哪?”事已至此,昂啦千戶憤然而起,聚集渾身的氣力,將手裡的茶碗摔個粉碎,咬牙切齒道:“‘不爭饅頭爭口氣’,男子漢不能叫一口惡氣憋屈死。幹!就不信,老天爺永遠不睜眼,看不到陽世上沒有個公平事。”郎當加迪順遂心願,馬上殷勤備至地恭維起昂啦千戶,對爾奴亥說:“我們千戶老爺一旦想通,開了竅,那就義無反顧。我們的事情必定是所向披靡,無往不勝!”這話妙不可言,說到了人的心坎上。三人不約而至,開懷大笑。昂啦千戶吩咐郎當加迪說:“去,叫廚房裡宰牛殺羊,好好辦攢上一桌宴席。晚夕裡,和爾奴亥阿哥暢快喝一頓酒,提前預祝萬事如意,不醉不罷休!”看著鐵板釘釘,郎當加迪歡喜地應聲出去。

回貴德同知暑的路上,華昒的心情是愉悅的。見褚裕仁耷拉腦袋在馬背上杵瞌睡,心便柔軟了許多。上了年歲的人,跟隨著來回奔波,著實不易。華昒縱馬來到跟前,見他剛剛睜開惺忪的睡眼,道:“褚縣丞此番辛苦了!”褚裕仁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褚裕仁道:“同知大人不要以為上千兩的銀子是個大數目。到實處,經不起花銷。單就貴德同知署在城驛站,原額馬四十三匹。共歲支銀一千一百三十兩四分,遇閏月加銀九十四兩一錢七分。差夫三十一名,每名歲支銀六兩,共支銀一百八十六兩。糧六石,共糧一百八十六石。遇閏加銀一十五兩五錢,加糧一十五石五升。普通年份,閏月除外,人員馬匹也得支付一千三百一十六兩銀子。與去昂啦府討回來的賦稅銀兩數目大體相當,費了這麼大精力得來的錢糧,不知道我們自已能夠享受幾厘幾毫?”華昒道:“一筆賬算下來,本縣就明白褚縣丞用意何為。一碼歸一碼,萬萬不敢存起截留之心哪!”褚裕仁道:“這麼些年下來,人家昂啦千戶拖延抗拒,照樣相安無事。我們為何不能順勢往後拖延一年?”華昒道:“這中間水很深,同知暑怎能與昂啦千戶等同視之哪?說白了,人家昂啦千戶歸理藩寺轄制,連鄯州府行事,都是投鼠忌器。輪到我們頭上,劍鋒高懸,叫你望而卻步。”褚裕仁牢騷道:“我們也只能是辛苦操勞命,好處便利一樣也撈不著了!”華昒道:“朝廷已經一文不差給了你俸祿,就只顧低頭拉車,嫑在怨聲載道。”褚裕仁道:“華同知誤會了,這與個人沒有牽連。貴德這個爛攤子,病入膏肓,再投入多少錢糧,多大的精力,也是枉然。除非一刀兩斷,‘重擦桌子重定菜’!”這些話,攪得華昒的思緒凝重起來。但他依舊勸慰道:“辦好眼前的事。不能說,我們有多麼大的能耐。起碼,春耕迫在眉睫,不可猶豫。誤掉農時,就等於荒廢掉整整一年的光陰,餓死人,我們就是千古罪人。”褚裕仁愁眉不展道:“缺少籽種,百姓也是叫苦連天,好些個村寨已經打起了‘背井離鄉,逃荒要飯。’的打算。都得顧著活命啊!”華昒難以置通道:“拋下土地不種,真是這麼個理由嗎?”褚裕仁看了半天華昒,方說道:“熱土難離!若有一丁點的辦法,誰會拋家離業哪?”華昒聞聽這話,便開始沉默。

從蒹葭渡昂啦千戶府回來後,華昒急著將馮仲易叫來說:“你那裡想法給騰出個空閒的院子?”馮仲易問:“做何用?”華昒道:“昨日從昂啦千戶那裡拉回的糧食,臨時堆放在同知暑院裡,沒收拾。”馮仲易道:“若是從昂啦府催繳的稅賦,我勸華知縣就沒必要販手續,直接送回鄯州府。”華昒道:“情況雖說如此,但我依舊想做些努力,將這批糧食留下來,建立義倉,以備不時之需。”馮仲易道:“昂啦府長久以往,藉口‘納糧重、地貧瘠,勢不能支’為由,積欠累累。同知暑現今是奉文接管徵收。如若我們私下截留他用,必然受人已柄。不可取啊!”華昒道:“貴德相距鄯州府五百餘里,又隔著黃河。稅賦糧需上繳輸納,兵丁口糧又要派發支領,來回一趟一月有餘,驢價大過馬價,得不償失!”馮仲易道:“有弊端不假,但也只能按部就班,照規矩辦事。誰都有想法,標新立異,除陳破舊,豈不是亂了套?”華昒道:“俗話說‘人誤地一時,地誤人一年。’我調查過,貴德邊外開凍遲,霜信早,禾苗秀實,恐難預期,若不遵循時令及時播種,敷衍了事,秋後必然歉收,百姓窮苦日甚,勢必滋生事端,後患無窮哪!”馮仲易道:“你說我迂腐,墨守成規,以至於不通情理也罷。可規矩不能壞!不能因為事不成體,弊端百出,而無視荒廢,這是為官的大忌。還年輕,要有幾十年的路走,擔風險的事,不做也罷!在你,能維穩住貴德局勢,安全平穩渡過三年任期,就是最大的功績,旁的就嫑多想。”華昒苦笑道:“碌碌無為,閉門坐視,與我的性格迥然相悖,斷然不能接受。”馮仲易道:“你們冒然去昂啦府討繳賦稅,已然將千戶老爺得罪了,還想著給人留下把柄呀?黃河水到了蒹葭渡,可是即渾濁,又深不見底啊!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華昒道:“我知道,馮教諭的良苦用心,待人誠懇,一切都是為了我好。河裡的石頭被水刷磨成圓球了,遇事多有掣肘。”馮仲易道:“你還是沒能明白我的意思。人的一生說長,也長;說短,也短。但能肯定的不止幹一件事而來,如若此,那就沒有多少意義了。”

華昒覺得馮仲易圓滑世故,難成大事。因故敷衍幾句,便回暑衙,找武森說:“這幾日,集中精力,幹一件被人說成‘荒誕不經’的事情。”武森問道:“我知道,華同知是個閒不住的人,所做都是勤政為民。你說,又想到了什麼?”華昒道:“將從昂啦府收繳地賦稅糧,拿出一大部分,作為籽種,全部借給貴德沒有種子播種的農民,春借秋還,把耽誤掉的農時搶回來,今年就有了希望。不至於他們拖兒帶女,背井離鄉,繼續逃荒要飯。”武森道:“事情倒是一樁好事情,弊端也不少。首先,你要面對鄯州府的質問,到時拿不出糧食,就邁不過這道坎。其次,你借出去的糧食,拿什麼保證,災民能夠信守承諾,如期歸還?最後,假若災民還不上,你拿什麼去補這個窟圇?來貴德,為一件事,把自已搭進去,而耽誤掉許多事,得不償失呀!”華昒道:“這麼多束縛嗎?‘前怕狼後怕虎’,啥也嫑做,還不如回鄯州好了,躲在老母雞翅膀下,萬事大吉!”

昂啦千戶徹夜未眠,方想到一個不可告人計謀。他將隆瑜叫到跟前說:“你和萬盛去一趟昌寧營。”隆瑜道:“沒弄清阿哥的意思。我哥倆才從虎狼窩出來,為贖我們耗費了那麼多銀子,所欠人情還不知怎麼償還哪!”昂啦道:“一體的事兒。就是去歸還上次所欠的錢糧,不能失信於官兵,叫人家再來找我們的麻煩,更被動。”隆瑜疑慮道:“我們兩次被官府搜刮,所剩無幾,阿哥那裡有儲蓄,再去討官兵的歡喜哪?”昂啦道:“叫你們去,自然有主張。這回有人替我們彌補損失。”隆瑜酸溜溜地發問:“是爾奴亥嗎?”昂啦卻嘲謔道:“你的眼中只有一個爾奴亥。要記住,‘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超過爾奴亥之流的,大有人在。幫我們渡過難関的,也不是他一個人。”隆瑜似乎明白道:“我應該想到,阿哥明面上,暗地裡都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怎麼會叫一個‘困’字圍死。”昂啦道:“你也嫑異想天開。走出來,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真要被同知府,或是鄯州府衙給揪出來,我這就是反叛。老是說‘天上不會掉餡餅。’沒有些本錢,誰會與你做買賣。我這是拎著腦袋哪!”隆瑜道:“那人家開出的條件是什麼?”昂啦道:“哎!‘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是心有餘悸,心存僥倖方才走的這一步。現今,官兵對黃河南岸循化,貴德稽查嚴密。爾奴亥他們想乘隙偷渡,也非容易。而南岸貴德,循化地域有限,又是年大將軍重拳打壓的地方。河北岸曠土千里,糧草豐盈。想要得以喘息,就不得不依仗蒹葭渡的便利。”隆瑜道:“蒹葭渡有官兵扼要控制,亦非昂啦府所能說了算的!”昂啦含糊其辭道:“事在人為。不說破,不一定不存在,取決於態度!”

隆瑜知道阿哥昂啦能力大,有些事,不能往深裡去問。便就乖順道:“照阿哥的意思,我們啥時候去昌寧營哪?”昂啦道:“明兒一早走。”隆瑜道:“就單純是送錢糧嗎?”昂啦道:“出錢的掌櫃,要我們對昌寧營有個詳盡的瞭解!多少人,多少馬,添設營堡築城,酌安將弁幾名,糧草供給狀況,駐地附近的山川地貌,等等。總之,越詳細越好。”隆瑜道:“這些嫑打問,很難辦到。我與萬盛是驚弓之鳥,聞有官兵,驚魂破膽,連句話說不清楚,斷不敢打問官爺們的機密。”昂啦道:“你看你倆的奴慫樣兒。你倆只負責把錢糧送去,多點留心。其他的,有人會告訴你。銘記於心,回來給我詳細說。”隆瑜佩服道:“如此周祥,阿哥不妨派個機靈些的去。你兄弟愚鈍,緊張起來怕耽誤了大事。”昂啦道:“你是我的胞弟,派別人去,人家那頭的信不著,去了也是白去。”隆瑜便就理解昂啦的良苦用心,怕被阿哥瞧不起,自告奮勇道:“‘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生死攸關,責無旁貸,我和萬盛自當義無反顧。阿哥放心,保證辦好事情!”昂啦道:“這一趟你們倆是正大光明。昂啦府如約給昌寧營繳納糧草,不似以前做賊心虛,心底坦蕩,沒啥見不得人的,就不要去害怕什麼!”隆瑜道:“阿哥教訓的是。這些年,刀尖上跳舞,把人弄得提心吊膽,於是就心慌,已經習以為常。”昂啦道:“給萬盛說,就是正常替府上辦的一趟差事,旁的嫑亂說,免得他慌里慌張露了餡。”隆瑜應諾著出來。黃昏時,郎當嘉迪來找隆瑜,告訴他說:“攏共一百石麥子,一百石青稞,用十輛大車已經裝好。去的人交代好了,昂啦老爺叫冠曲阜帶隊,明兒一早走,不耽誤。二百兩銀子你放在身上,親自交給華暕參軍。”說著,掏出一包五兩一個的銀稞子,交給隆瑜說:“一共四十個銀稞子,點一下數目。”隆瑜聽了,數一數,都對,收好了。隆瑜由衷地說:“昨兒尚且叫苦連天,一下子,又聚攏這麼些糧食銀兩。管家對昂啦府是功不可沒!”郎當嘉迪慚愧道:“這麼大的變故,我那裡能應對。好在昂啦千戶廣有人緣,關鍵需要,有人主動挺身出來,雪中送炭,難能可貴!”便知阿哥用心良苦,敬佩之心,油然而生。送走郎當嘉迪,折身來找萬盛,告訴他要去昌寧營的事宜。萬盛聽了,萎靡不振道:“去不得!一趟就把人整的落下了病根,一聽昌寧營,驚恐的屁滾尿流。明知道是虎狼窩,還要往哪裡跳呀!”隆瑜道:“我阿哥不惜耗盡家財解救我們,他要我們去,算是為了報恩,也得去。好在有驚無險,只是去給華暕參軍送糧食銀子,稍稍辛苦點。”萬盛推辭不過說:“我跟著阿哥,你去哪裡,我去哪裡。”定好一早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