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的很,華暕前腳剛走,華昒同知的車馬轎子就到了昂啦千戶的大院門口。昂啦千戶驚魂未定,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管家郎當加迪不在院裡,房中倒是有一位心腹之人,替他出謀劃策。這人叫冠曲阜,是千戶夫人的孃家阿舅,讀過漢兒人的儒家經典,走南闖北,見多識廣。昂啦千戶現在腦子裡轉的,就是尋找藉口,避而不見,能躲一時算一時。看到昂啦千戶像個沒頭的蒼蠅,在房裡亂飛亂撞,根本沒個主見。冠曲阜倚老賣老地訓斥道:“你看你這個熊樣子。大丈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臨危不亂,處事不驚。‘面不改色心不跳’,方顯英雄本色,你哪像個千戶老爺呀?”
似被華暕參軍方才抽筋吸髓了一般,昂啦千戶垂頭喪氣道:“蠅營狗苟,驅去復來。和漢兒人打交道,我就像空肚子喝了一罈子剛出鍋的大茬青稞酒,一整天都是昏三暈四,不知道做什麼,就差叫人家牽著鼻子往天葬臺上走了!阿舅,你去迎一迎,找個由頭打發掉,完事。我是從心底乏透掉了,沒氣力折騰。”冠曲阜拒絕說:“同知府剛剛走馬上任,就來登門拜訪,這是我們千戶府多大的榮耀,是好是壞你都沒有理由拒之門外。振作些,是神是鬼你都得接一接,送一送,在所難免!”說罷,自已先去門口迎接同知府一行。
昂啦千戶總覺得近期時運不濟,忙中偷閒,先跑到經堂裡敬了三炷香,唸誦一段驅魔經。這才打著哈欠,伸著懶腰,仰頭衝著陽媧的光芒,深呼吸,盡情享受,好讓渾身的黴運徹底曬掉。剛走下臺階,就見冠曲阜熱情洋溢地迎了華昒一行進來。昂啦千戶趕緊三步並做兩步,滿面春風,笑臉相迎道:“同知大人怎可不辭辛苦,跋山涉水,來到我這窮鄉僻壤之地呀!”華昒道:“看昂啦千戶的態度,好像不大歡迎我們的到來呀?”昂啦千戶吃驚不小,忙弓腰作揖回道:“豈敢,豈敢!縣爺大駕光臨,千戶府榮耀之至,焉敢藐視。請,請上房喝茶!”說著,將華琈同知府一行人迎進大房。
這是一幢純松木結構的房子,豪華氣派。房裡的裝飾一色的藏式風格,正中掛著一幅唐卡,是觀世音菩薩的畫像。下面有佛龕,也供著一座金佛像。整個牆面門柱都是用絲綢給包裹的,這些在主家眼中是很神聖的,不可冒犯。華昒多少懂得一點,衝佛像拜了三拜,即隨昂啦千戶進了裡間。靠牆一溜座椅,鋪著厚厚的地毯。前面放一溜茶几。茶几上擺著幾盤油炸的各色麵食供果。讓著華昒一行坐下,一女子貓腰進來給客人倒了奶茶。昂啦千戶道:“喝茶。外面天寒地凍,熱熱喝一口,斷個寒氣。”華昒他們端起茶碗,雙手敬了敬,喝了一口。那侍女象是在外面偷偷觀察,恰到好處的進來,再次給客人添了茶。鞍馬勞頓,一路顛簸。華昒他們的確是又飢又渴,便也無暇客套,吃的津津有味。昂啦千戶一旁默不作聲,他被華暕一番折騰後,至今心有餘悸。
等到大家吃飽喝足,昂啦千戶小心翼翼地試探道:“華同知此番來,不知是有何要務呀?”華昒專心喝著奶茶,見問,忙放下茶碗,笑容可掬地回道:“昂啦千戶嫑計較,我可是向你求援來的!”昂啦千戶假意不明其意道:“華同知,此話怎講?”華昒娓娓而道說:“貴德同知府目前的窘境,想必昂啦千戶多少也有所耳聞。自從前任柯遇春大人遇害,照磨潘習年裹挾公款私逃,同知府就等同於遭受了天塌地陷。雖然案件及時告破,追回了大部分贓款,挽回損失。同時,給府衙衙役也補發了俸祿,人心得以穩定。但想重建,恢復先前的局面,缺錢少糧,困難重重啊!蒹葭渡挨著黃河邊,氣候好,物產豐盛,自古就是富庶之地,所以,此番來,是想求助於千戶府給予幫助。”
昂啦千戶未等華昒同知把話講完,極不禮貌地打斷說:“蒹葭渡的確是塊好地方,平地裡莊稼收成高,溝渠邊果樹多,山坡上牛羊多。若無大的天災人禍,風調雨順,一方百姓安享富庶,沒有一點問題。可即便是個聚寶盆,搖錢樹,架不住狗一嘴,狼一口的啃噬!”華昒不快道:“昂啦千戶這麼說話,不中聽的很。你當我們跑來要飯的嗎?繳稅納糧該是你應盡的義務,這點不懂。”郎當加迪一旁插嘴道:“我們千戶老爺脾氣剛,說話不會拐彎抹角,同知太爺千萬嫑計較。”昂啦道:“能不能接受,說的都是實話。做事稍許有點節制,不要為了強取豪奪,臉都不要,”華昒同知受到莫須有的羞辱,難以剋制,正待發作質問。一旁的褚裕仁早已安奈不住,拍案而起道:“千戶老爺,你說話客氣些。喝了你一碗奶茶,這麼夾槍帶棒,辱沒人吧!”昂啦不敢扯出華暕,拐彎抹角道:“天災人禍多啊!”華昒同知見他閃爍其詞,必有難言之隱,以寬宏大度的神情待之,溫文爾雅地說:“昂啦千戶無需顧慮許多,本同知初來乍到,對貴德的風土人情不甚瞭解,若有怠慢欠妥之處,請指正。‘有則改之,無則加勉。’都是為了給朝廷辦差,犯不上言語侮辱!”昂啦千戶氣憤之極道:“我說什麼?你們捧著‘尚方寶劍’來的,一棒子一輪,我就得兩眼冒金星。唯一剩下的,就是耍個無賴,‘死豬不怕開水燙。’想怎樣都行!”
褚裕仁按捺不住道:“千戶老爺推三阻四,於情於理不符啊!既然固執已見,沒有通融的餘地,我們也是公事公辦。把該交的三年皇糧,以及各項苛捐雜稅,一一補交齊整,再無牽扯,我們自然不會來找你的麻煩。”昂啦千戶心不在焉道:“那該是多少?”褚裕仁有備而來,從懷裡掏出一本賬目,說:“有帳可查。老黃曆,以前該是多少就是多少?”說著,從褡褳中拿出算盤,一邊噼裡啪啦地撥弄算盤珠子,一邊掃著賬目,唸唸有詞道:“昂啦千戶府所屬:水渠六條,(琉堡河西渠——引鉛山河山水,灌地九百三十六段。下籽倉鬥糧二百一十五石五斗三升九合。上攤坡乾渠——引黃河水,灌地二千八百七十六段。下籽倉鬥糧一千二百零八石六鬥五升四合。畢堂溝渠——引畢堂溝河水,灌易博爾、二幹山二莊地六百七十七段。下籽倉鬥糧九十八石九鬥一升三合。上水地川渠——引尕加拉山水,灌地二百七十五段。下籽倉鬥糧五十七石七鬥八升四合。中多疊寨渠——引下雜巴山水,灌地六百二十四段,下籽倉鬥糧一百四十三石六鬥二升四合。十族跌扎莊明渠——引夏浪加河水,灌地三百九十五段,下籽倉鬥糧九十五石九鬥八升三合。)累計灌地五千七百八十三段,每段徵糧一斗,合計小麥五百七十八石三鬥。山水磨原額三百九十二盤,油梁四百四十一盤、條,每盤、條額徵銀三錢,共徵銀一百三十二兩三錢。小水磨原額八百五十四盤,小油梁五十四條,共九百零八盤條,每盤、條額徵銀一百三十六兩二錢。實在應徵解司銀一百四十八兩五錢。商稅無額,徵銀二十一兩一錢八分四厘。畜稅無額,徵銀二十兩七錢二分。田、房契稅無額,徵銀一十兩二錢一分五厘。每年應徵糧小麥五百七十八石三鬥,應徵銀合計四百六十八兩二錢六分六厘。這是康熙二十一年的徵繳賬目,時至今日,已是康熙二十四年,整整相差三年,昂啦府沒有給同知府一絲一毫的繳納。”
昂啦千戶被逼的無路可退,叫苦連天道:“這賬目‘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這一筆筆賬疊加起來,所欠下的糧銀數目,叫人心驚肉跳啊!”華同知也暗自焦慮道:“怎麼會拖欠這麼久,如此大的數目。昂啦千戶是朝廷正四品官員,該清楚,抗糧偷稅,乃欺君逆反之罪,重者會株連九族。”看著昂啦千戶霜打茄子的焉疤樣,華昒反而勸慰道:“沒事。‘蝨子多了不咬人,欠賬多了沒憂愁。’只要昂啦千戶明白其中的厲害,及時補繳,也是能夠化險為夷的!”昂啦千戶焦頭爛額道:“若在平時,這些銀糧擠一擠也能湊出來。可現在,千戶府剛剛遭遇一場災難,已經傷了根基,很難緩息復原。再那有力撐,負擔如此鉅額賦稅?”華昒道:“已經三年了,昂啦千戶再無任何理由拖延。”
昂啦千戶心底清楚,自已走到了懸崖邊上。只能將賬房嘎苛叫來。當頭對面的查問說:“同知府的官爺們來要賬,說我們三年沒交過一文錢的賦稅,情況是否屬實?”昂啦千戶是明知故問,搞得賬房嘎苛是支支吾吾半天,不知如何回答為是。褚裕仁一旁道:“很難回答嗎?千戶府這麼大的陣勢,該不會連上繳賦稅,都無憑據可查。”嘎苛面帶尷尬的表情說:“賦稅憑據應該有,只是我最近才接受賬目,具體詳情不甚瞭解。”褚裕仁是老官吏,很會切合實際,對症下藥。他不露聲色地問:“嘎苛賬房接手千戶府的財務,幹了幾年?”嘎苛不知縣丞專業下套的,很平常地作答說:“大概一年多。”褚裕仁緊問:“在你接手的一年多,你該是很清楚,向同知府繳沒繳過賦稅?”嘎苛左右為難,望著昂啦千戶,象個啞巴一樣。昂啦千戶似乎很生氣,發脾氣道:“說話辦事總是拖泥帶水,沒個乾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人家問你啥,回答啥。吞吞吐吐,還想藏著掖著嗎!”見如此,嘎苛方敞亮說一句:“我接手賬房,從未出過這筆款項。”昂啦千戶迫切地問:“以前哪?”嘎苛道:“不知道。以前的,只能等查完賬,才清楚。”昂啦千戶轉身面向華昒褚裕仁,頭一次很坦然,很明智地說:“那就查賬,一目瞭然。這是一個沒法迴避的問題,耍賴不行,躲避更不行。俗語說‘孝了父母不怕天,繳了皇糧不怕官。’千戶府乃朝廷命官,更要遵紀守法,樹立楷模。”華昒聽了很欣喜,握著昂啦千戶的手,動情說:“千戶大人有這個態度,何愁貴德的事情辦不好啊!”
昂啦千戶心如明鏡,同知府這隻尕老鼠,是站在大象頭頂的,得罪不起。因而也就有熱情洋溢,和顏悅色,令在場的人,感覺輕鬆愉悅。他說:“查賬這事繁瑣,褚縣丞正好是行家裡手,就辛苦他,與嘎苛賬房去查。我這裡陪著華同知喝茶喧話,等你們的結果。”嘎苛道:“查賬可是個千頭萬緒的事,賬目封存堆放著一整房子,一時半不會有接過,怕同知爺等不住。”昂啦千戶埋怨道:“死腦筋,你就不會通融些嗎?叫你查賦稅,沒必要去動那些‘陳芝麻爛穀子’,漫無邊際的賬目。就找三年的賦稅賬目看看,沒繳,按先例補繳完善,即可!”華昒真切說:“人與人不交往,總覺得高不可攀。一喧話,才發現千戶大人和藹可親,氣度不同凡響。這一趟能給縣衙收些銀子回去,等於是解救貴德於危難,自然是得感謝大人的寬宏大量。”昂啦千戶道:“感激的話,先嫑提。首先弄清三年該上繳的稅賦多少,心中有數,才好說話。老實講,答應你補繳賦稅是一面,能不能如數補繳是另一面。最近千戶府事多事雜,囊中羞澀,入不敷出,叫人苦不堪言哪!”華昒一聽,不由得心底失落道:“大人此話說的,就像六伏天的光屁股娃娃,叫你扔進了寒冬臘月的冰窟圇中,凍成了冰塊。剛給了一把甜棗,又要了回去。我是笑好,還是苦好?”昂啦千戶擺著少有的耐心說:“嫑急,沉住氣。不到最後一刻,凡事未見分曉!”說著,看褚裕仁嘎苛出去查賬。他讓著華昒坐回園椅喝茶。其間,武森車轅自始至終沒離開華昒同知。
郎當加迪的臥房內,隆瑜萬盛和王瑾隆李涼生都圍坐跟前喝茶。看門的奴才進來報告說:“前院千戶老爺房裡來了客人,是貴德同知府的新任縣爺,名叫華昒、華之俊。這個人的父親就是鄯州知府華琦,華榮桓。賬房先生叫我來通傳一聲,讓各位爺有個準備,先嫑在院裡走動,碰上了又是麻煩,攪染不清!”幾個聞聽,臉上驟然烏雲密佈,眼睛閃爍驚恐。郎當加迪用手撫摸著自已的折腿,心有餘悸道:“新任縣爺,千里迢迢跑到蒹葭渡來做什麼?幾個人哪!”看門奴才回道:“這些不清楚,四五個穿官服的,外面十幾個衙役。加上牽馬抬轎的,差不多三十多人哩!”郎當加迪倒吸一口涼氣,心慌意亂道:“來者不善啊!華暕的軍爺們剛剛剝了我們一層皮,才走,這地方縣爺華昒又來了。這兄弟倆現在已然成了我們的冤家對頭了!千戶府今年那裡不對,這麼多,意想不到的病痛災難?”
隆瑜是吃齋唸佛的人,耿耿於懷的是人命。犯殺戒乃大罪過,見問,心底又耿直,脫口而出道:“指使人謀害了縣官柯遇春,人家公家人,朝廷命官,叫你能消停,那才是咄咄怪事哪!”礙於看門奴才在場,郎當加迪瞪了隆瑜一眼,刮謔道:“你一個出家人,念好經就行,說這麼多的是非做什麼?”不管顧隆瑜的表情如何,忙轉身對看門奴才叮囑說:“你去前院盯看緊,稍有點訊息,就來通風報信。勤謹些!”看門奴才點頭哈腰地應諾著退出房。
郎當加迪喃喃自語道:“看來,千戶老爺為我們,又得扒掉一層皮了!”房裡的氣氛有些凝重,萬盛按耐不住道:“有了今日,必定會有明日。沒完沒了的麻煩,拆了東牆補西牆,叫你顧此失彼。照我的意思,一勞永逸,萬全之策,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向柯遇春一樣,找機會割掉他的腦袋,看他拿什麼來討債?”隆瑜有些情緒激憤,吹鬍子瞪眼道:“你這個叫‘痴人說夢’,朝廷命官是你殺的完的嗎?再說了,我阿哥昂啦千戶,也是朝廷命官,正五品。不隨你的意,也要把他殺掉嗎?我阿哥為了你,花費了那麼多銀子,你卻不懷好意,真正沒良心!”萬盛爭辯道:“嫑誤會。我只罵漢人狗官,那能說自已的阿哥。”隆瑜道:“不會說話少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叫人厭煩。”郎當加迪攔勸道:“現在你倆爭這些有啥意義啊?我們該焦慮的,他們找上門,是與欲何為!”萬盛又調漿道:“我說,昨兒那個參軍說話不靠譜,自已沒撈夠,又把弟兄給挑唆來了,目的很明顯,就是要銀子,沒旁的事。”隆瑜道:“口說無憑,要是他們沒啥把柄,千戶府也不是任人踩踏的爛泥巴。”郎當加迪壓制道:“先看看時下再說。有昂啦大人,我們誰都不便出面。”眾人這才消停。正在一籌莫展之際,看門奴才又進來說:“大門上來了個‘回回’,自已說叫爾奴亥,說找郎當加迪管家。”隆瑜道:“這緊要時刻,他怎麼也來湊熱鬧?”郎當加迪擺手道:“先不管顧那麼多。我腿腳不便,你與萬盛悄悄把人接進來。”
這裡,華昒看著褚裕仁與昂啦府的賬房,對賬對的糾結不清,一時半會尚無定論。便向昂啦千戶說:“叫他們慢慢算,我去外面透透氣,順便去趟茅廁。”昂啦道:“我陪縣爺去。”華昒道:“羞煞下官,怎敢勞動千戶大人哪!”武森站起來說:“下屬陪華縣令去。”華昒欣然同意地點點頭,昂啦千戶也就客隨主便,叫來個奴才給帶路。華昒武森一同從茅廁出來,見四下無人,華昒悄聲問武森:“你覺得昂啦千戶肯讓步嗎?”武森道:“沒多有少,他能一毛不拔嗎?”華昒頗為擔心道:“他叫我們無功而返不可能。可如此討價還價,我怕昂啦千戶會惱羞成怒,翻了臉,反而不可收拾!”武森道:“華同知想怎樣?”華昒正待回答,卻被武森勾肩搭背,拉扯著背過身去。迎面走來三個人,武森眼尖,早認出是爾奴亥,隆瑜萬盛。等他們走過去,武森才大喘氣,對華昒說:“爾奴亥!”華昒如雷貫耳道:“你怎麼不說,我倆抓他去。”武森搖頭道:“不能去,大人忘了這是啥地方嗎?”華昒正氣凜然道:“那又怎樣,我還怕了他不成?”武森道:“狹路相逢,兩頭都是措手不及。我們的人都在外面,我倆找昂啦千戶爭較去,再去抓他。”華昒知道,武森是想不叫自已冒險,就同意了。
爾奴亥一進來,氣急敗壞道:“啥日子?一到你們這裡,冤家路窄,遇上武森武捕頭了!”幾人對爾奴亥還是畢恭畢敬的。郎當加迪道:“尕阿哥認識這些官爺嗎?”爾奴亥道:“交鋒過一次,一時疏忽,被人家打下馬,逼著跳了黃河。”隆瑜不相通道:“啥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爾奴亥道:“就前一陣子,我這是剛從北岸回來。”萬盛咂舌道:“尕阿哥的武藝出神入化,貴德這一片沒有敵手。能將尕阿哥逼得跳了黃河,這人的武功該有多麼厲害!”爾奴亥道:“我們幾個輪番上陣,可能打個平手。人家稍有個幫手,結局不言而喻——必敗無疑。”郎當加迪拍手焦慮道:“這如何好!今兒狹路相逢,我們該怎麼應對呢?”隆瑜道:“那就打唄!在自家的地盤,佔盡天時地利人和,拼他個魚死網破,不能認慫。”爾奴亥搖頭道:“我來是另有要事相商。事發巧合,碰上了,外面的情況不明,先嫑盲目做出判斷。穩住神,再看一看!”萬盛道:“依我看,尕阿哥是被人家嚇破了膽。我就不信邪,拼掉命,也要與他搏一搏。”隆瑜譏笑道:“你快拉倒,啥時候變得這麼勇敢了?還不知道你的德行,把旁人支使到前面,自已躲在後面,搖旗吶喊,盡是耍嘴皮子的本事。”郎當加迪倒是冷靜,問爾奴亥說:“尕阿哥進來時,看沒看出來,武森認出了你?”爾奴亥道:“雖不曾迎頭撞上。但我敢肯定,武森是見到我,才回避躲了起來。除非看錯了人,白日裡撞見鬼了!”郎當加迪回道:“這一點已經毋庸置疑,貴德同知府華昒,就在千戶府,一大清早來的。他跟前那個虎背熊腰的漢子,必定是武森無疑了。”爾奴亥現在有種心態,“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繩。”當初在崖坎上,武森一刀將自已的坐騎剁成兩截的經歷,至今歷歷在目。那刀背劈下帶來的寒風颼颼,刻骨銘心,永世不能忘記。爾奴亥舔著乾裂的嘴唇,驚恐不安道:“真是武森,我們不是對手,只能避其鋒芒,躲一躲。”郎當加迪經歷過許多,點頭認可道:“目前情況不明,也只能如此了。盲目動手,沒有勝算。所謂‘小不忍而亂大謀’,逞一時之勇,很有可能會引火燒身。”爾奴亥滿意地微笑,握著郎當加迪的手說:“到了這裡,一切聽從你的安排。等過了風頭,我們再消停喧話。這一趟是個大舉動,凡參加者都能發大財。”聽了這話,很受感染,一陣欣喜盪漾著內心的躁動。郎當加迪趕緊安排隆瑜說:“快把尕阿哥帶到院後的山洞去,以防萬一。”萬盛還想逞能攔阻,被郎當加迪一把推搡到一旁,氣惱地怨道:“嫑攪幹,再晚就來不及了!”爾奴亥也已感覺時間緊迫,與隆瑜匆匆離開。郎當加迪將王瑾隆李涼生叫來說:“你倆也嫑在房裡待著,一看就是漢兒人的面孔,惹人注意。去院裡找點活幹,有人問,就說是附近村寨來的賦役,幫千戶府幹雜活的。”兩人應諾出去。
前院上房,武森急忙忙進來,緊攥著大刀對車轅說:“快叫上弟兄們,隨我去圍住後院,我發現爾奴亥就在那裡。”車轅原本歪在一把園椅上閉目養神,一咕嚕跳起來,問聲:“誰,在那裡?”武森一邊轉身往外走,一邊忙忙地督促道:“爾奴亥。快些跟著走,耽誤掉,怕跑了!”話音未落,二人均已跑出房外。當院中,武森衝大門口一揮手,十幾個衙役立刻奔跑過來。武森道:“後院發現了爾奴亥,圍上去抓捕。行動中,有負隅頑抗者,格殺勿論!”一聲令下,衙役們心領神會,迅速分成兩人一組,房頂,院牆,後門都去了人,把個後院瞬間圍了個水洩不通。房裡剩下萬盛,郎當加迪毫不客氣教訓道:“你以後再多言多語,廢話連篇。若要繼續當‘攪屎棍’,我就立馬叫你滾蛋。啥人呀?這麼自以為是的!”萬盛還未回答,門外已經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郎當加迪會心一笑,四仰八叉往炕上一躺,從容不迫地對萬盛說:“去,開門去,看看是誰!”萬盛忙開了門。看見十幾個精壯的官兵劍拔弩張,殺氣騰騰地對著他,假意害怕的尖叫道:“哎呀,媽呀!官爺們抓人來了。”最前面的是武森車轅二人,緊握大刀,威逼叫嚷道:“所有人往後退,就地蹲下!”門外衙役隨後一擁而入。
待看清房中只有郎當加迪和萬盛兩人,武森一個箭步跳到炕上,刀架在郎當加迪脖子上,呵聲道:“爾奴亥哪?”郎當加迪老奸巨猾,一臉無辜,又不知所措的樣兒,顫聲道:“爾奴亥,不知道啊!”武森收了刀,看了看房裡的情形,又問:“你是幹什麼的?”郎當加迪對眼前發生的這些爛熟於心,司空見慣。他取過一個尕被褥,蓋在裹著夾板的傷腿上,盡力移動後背,叫自已躺的舒服些,爾後才說:“我嗎!千戶府的管家,叫郎當加迪。”武森的心緊縮了一下,皺眉道:“這個名字焉何如此熟悉?”他不由的多看了兩眼,前面的髯虯大漢。
郎當加迪則面不改色心不跳,很平靜地解釋說:“我是臧家人。出生時,阿爸第一眼看見啥,就給取啥名字,因而同名的很多。官爺走南闖北,見多識廣,見的人多,聽到的名字也多,自然以為熟悉。”武森毋庸置疑地說:“你大概不清楚,我有個過目不忘的本領。郎當加迪,應該和爾奴亥的名字連在一起才對。你排行老二,與爾奴亥韓十坡等狼狽為奸,在貴德黃河沿岸,屢犯大案,幾乎是罄竹難書。”武森說的激昂,但郎當加迪矢口否認。總是那副毫無表情面孔,冷冰冰地回道:“官爺,我也聽得懂漢兒話,可你說的,卻一句都聽不懂啊!”
武森厭惡他的裝聾作啞,這種人,表面上慈眉善目,實則是凶神惡煞。是死心塌地的頑固,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神。一時半會很難攥住他的軟肋,將其制服。因而,也就一副淡然,漫不經心地問:“你的腿怎麼了?”這等語氣,令郎當加迪放鬆了警惕,感嘆道:“人若倒黴,喝冷水都會咯牙。前兩日,去鄉里收債,半路驚了馬,絆折了腿,一直躺在炕上養傷。”武森道:“大概是作惡多端,老天爺都得罰你!”郎當加迪頑固到底,死不認賬。很無辜地說:“官爺,我倆‘前世無仇後世無怨。’你幹啥揪住我,與我過不去哪?”武森道:“你嫑裝,早晚會扒下你畫皮。”繼而將目光轉向萬盛問:“你是幹什麼的?”萬盛沒見過多少世面,被官爺們的威儀所震懾,張目結舌,不知所然。郎當加迪怕他難以應對,說漏嘴,忙說:“叫萬盛,是北岸巴燕戎格廳瓊科人。一年到頭,專門給千戶府在外面收地租的。”車轅馬上制止道:“你嫑說,叫他自已說。”沒看出來,萬盛是個喜好裝神弄鬼的,滿嘴支吾半天,沒聽懂一句。武森沒了耐心,說:“抓了爾奴亥,再看你們怎麼說?”對車轅吩咐道:“帶人去四下裡搜一搜,必定被他們藏在某個角落,沒走遠!”車轅二話沒說,揮手帶著衙役們出去搜查,抓捕爾奴亥。面對昂啦千戶,華昒不留情面,呵斥道:“昂啦千戶,你是朝廷命官,府上怎會有賊寇往來?”昂啦千戶矢口否認道:“誣陷,我堂堂昂啦千戶,朝廷正六品武將,奉公守法。從何談起與賊寇往來!”華昒道:“我剛才去茅廁,親眼目睹,難道還會假嗎?同知府武森照磨認定,迎接爾奴亥進府的,是你的胞弟隆瑜,和他的跟隨萬盛。待會兒抓了爾奴亥,鐵證如山,看你怎麼狡辯,你的把戲又如何收場。”
昂啦千戶確定武森所言虛無,千戶府與爾奴亥平日沒有往來,爾奴亥不可能出現。因而咬緊牙關道:“華同知,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做人,要講個誠信,你們這一出算什麼?該做的,我放下身段也做了;該讓的一步,千戶府也是仁至義盡。可你,卻把他人的善良當做軟弱可欺,得寸進尺,搞得我的千戶府烏煙瘴氣,雞犬不寧。你若不給我個合理解釋,我兩人的官司,可是打定了。”華昒嫉惡如仇,蔑視道:“與賊首爾奴亥暗自往來,僅憑這一點,你的昂啦千戶府必定在劫難逃。給你例數幾條罪狀,豈是空穴來風!”昂啦千戶被逼的走投無路,叫嚷道:“那點沒隨你的心願,為什麼?要與我們千戶府作對!”華昒義正言辭道:“千戶大人此言差也!爾奴亥是賊寇,惡貫滿盈,十惡不赦。緝拿鎮壓他,是公理正義。洗滌汙泥濁水,還貴德一個朗朗晴空日。所謂‘君子不立於危牆之下’,如若千戶大人潔身自好,心底坦蕩,何懼於禍起蕭牆哪?”昂啦千戶道:“聽起來是言辭鑿鑿,冠冕堂皇。可官面上的事,你我清楚,政見不合,利益牽扯,亦或是秉性南轅北轍,心底有了間隙隔閡,或為丁點的不耐煩,捏個‘莫須有’的罪名,豈不是信手拈來。”華昒搖手道:“官匪之事水火不容,不可調和。就像獵人不可能與豺狼為伍,化干戈為玉帛。除此之外,和千戶大人同朝為官,稍有些碰撞衝突,屬於內部矛盾,不計較,不作數,一笑泯恩仇。”昂啦千戶覺得很累,善罷甘休道:“‘阿彌陀佛’但願如此罷!”
可巧,恰在此刻,郎當加迪拄著一副柺杖進來,怒氣衝衝地說道:“千戶老爺,這算什麼?我們昂啦府被人欺負,連點尊嚴臉面都沒有。一群衙役,滿院子掀的雞飛狗跳,進房裡翻箱倒櫃,就差往裡院女眷房裡去。我們做錯了什麼?遭此羞辱!”昂啦千戶陰陽怪氣地說:“人家們說,賊匪頭子爾奴亥來了千戶府,你倆看見沒有?”郎當加迪是個眼睛一眨,就是一個屁謊,揹著牛頭不認賬的人。矢口否認道:“沒有。千戶老爺最清楚,我的腿絆折了,走不了,一直在房裡養傷,沒出過門。再說,從不認識爾奴亥這個人!”武森一旁義憤填膺,氣囊囊道:“腥寇,你就編。一會兒我把爾奴亥給你撕出來,看你怎麼說吧!”郎當加迪赫然間平添了好些勇氣,失了禮數。粗聲大氣說:“都是男子漢,豪爽大氣些行不行!糧食銀子,要什麼?直截了當,用不著這麼節外生枝。赤裸裸的訛詐,只為找一個駭人聽聞,致人死地的理由。我知道,因為年大將軍在鄯州剿匪,說個與賊匪爾奴亥勾連,昂啦府就是死路一條嗎?”武森按捺不住地蹦出一句:“胡說八道。好像我們故意折騰,和昂啦府作對一樣。”
郎當加迪抓住了話柄,乘勝攻擊道:“不是嗎?你們最早就是來討債的。因為千戶大人對上繳的賦稅數目存疑異,要求對賬,耽誤了你們返回時間,就生出這麼個牽強附會的由頭,以勢壓人。”華昒同知看不慣此等張狂,極為討厭地發問:“這麼巧言如簧,不可一世,是千戶府什麼人啊?”昂啦千戶也察覺有些造次,喝令其退下。解釋說:“是府上管家。收租子管錢是行家裡手,但沒見過世面。山野村夫,有些野犛牛的脾氣,橫衝直撞,完全沒有禮數。”華昒道:“我完全沒有想通,千戶大人也是官居六品,鄯州府高高在上的人物,去過京城,見過皇帝,應該是貴氣高遠的品性。怎麼找個管家,如此粗俗,沒有一點禮貌。”
車轅悄無聲息地獨自進來,臉上毫無表情。武森心底明白,爾奴亥沒有抓到。郎當加迪不依不饒道:“我就說過,這些漢兒人不懷好意。千戶大人是啥心境,善良誠信,千萬嫑叫人家給利用掉!”華昒道:“你說這話,倒叫我明白了。威名四射的昂啦千戶府,和爾奴亥賊寇往來,暗通款曲,是受了千戶管家教唆利用。”郎當加迪道:“沒有證據,僅憑同知府的一句話,就想給我們狗皮帽子反戴上,誰會鹹服!昂啦千戶說理的地方多得很,過了蒹葭渡,巴巴燕戎格廳就可以,你們行嗎?”武森道:“嫑想拿這個嚇唬人,通匪是死罪,即便到了甘陝總督府,你也是自尋死路。”華昒道:“張嘴就到了巴燕戎格廳,看來你們從蒹葭渡過黃河,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呀?朝廷三令五申,禁止南岸貪圖湟北水草豐茂,過岸畜牧。看來你們置若罔聞,視為兒戲呀?”一席話,給昂拉千戶驚出了一身冷汗,忙上前阻攔道:“華昒同知,此等捕風捉影的話,千萬不敢說。這才是駭人聽聞,引火燒身哪!”華昒不覺奇怪道:“昂啦大人焉何這麼敏感哪?”昂拉千戶道:“昂啦府守著蒹葭渡,本來就是‘瓜田李下’,惹人嫌疑。再爭辯,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懷疑人監守自盜,也不為過呀!”武森道:“你這是不打自招,欲蓋彌彰。我認為你就是說的實話,拿我們當猴耍。若不然,一幫人,‘來無影,去無綜。’沒有個便捷通道,如何解釋?”郎當加迪道:“‘捉賊拿髒,捉姦拿雙。’你的證據哪?蒹葭渡是官渡,鄯州警備守的幾十個守兵把守,”昂啦千戶也推波助瀾道:“是啊!沒有證據,口說無憑啊!你這麼信口雌黃,不是疑心警備守與賊匪暗通款曲。”
華昒棋高一著,很平靜地說:“爾奴亥是沒有抓到,但你們府上同時也少了個人,不知你作何解釋?”郎當加迪道:“少了誰,你說出來,我給找去?”武森聽了,不由的暗自佩服同知大人拿捏精準。他是專門審犯人的,很會拋磚引玉,見他上鉤,便說道:“你們千戶老爺的胞弟,隆瑜喇嘛去那裡了,怎麼沒有看見?”郎當加迪不知是計,漫不經心道:“他就根本不在這裡,你上哪裡找去!”華昒道:“嗷,出門了嗎?”郎當加迪自認為蒹葭渡遠離貴德同知府,訊息閉塞,認定華昒一行對千戶府孤陋寡聞。故而傲慢十足道:“隆瑜活佛常年在外掛單,雲遊四方,很少回來。連我都記不得,他長的啥模樣了!”華昒道:“滿嘴謊話連篇!哄騙誰哪?早起,我們進千戶府,還與隆瑜喇嘛打過照面,相互問候。你卻在這裡謊話連篇,至事實於不顧,這又怎麼解釋哪?”郎當加迪泛起無賴的勁道,辯解說:“種種說辭,依舊是同知大人的一面之詞,不足為憑!”華昒冷笑道:“不,你錯了。恰巧相反,此事有昂啦千戶作證,晌午我們一同見得面。”郎當加迪啞口無言。武森步步緊逼道:“叫昂啦千戶說說,我們誰在陳述事實,誰又在撒謊騙人?”昂啦千戶不得已,只得出面調和,責怨郎當加迪說:“你這人喜歡叫真,但也不能違背事實,強詞奪理,把黑的說成白的。表面上,你好象在替昂啦千戶府講話,實則這麼一攪合,所有人都認為,昂啦千戶府和爾奴亥賊寇相互勾結,蛇鼠一窩。少說兩句,華縣令自有明斷。不然,你叫我們如何洗清自已?”
武森審時度勢,湊到華昒身旁,低語道:“差不多就行,此處不宜久留!跟一群怙惡不悛之徒講道理,與虎謀皮,簡直是不知死活。”華昒聽了,重現權衡一下目前的處境,思討道:“此處唯有昂啦千戶一人有所忌憚我們外,其餘的,都是對我們虎視眈眈,恨之入骨的。一旦瞅準時機,反戈一擊,必定將我們活剝生吃了不可!”華昒鎮定自若地笑道:“真像是賊婆婆和醜媳婦打起來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清官難斷家務事。’一團亂麻,說不明白,道不清。”轉身對昂啦千戶道:“要走啦!今兒前來拜會,不曾想是這麼個結果,和初衷相去甚遠,非我所願哪!”昂啦道:“要走呀!你看,千里迢迢來一趟不容易。連一口吃的都沒有端上,實在有些遺憾哪!”華昒道:“改日吧!今兒風向不對,兩頭的人火氣都大。一旦真的打起來,我兩個書生夾在中間,拉都拉不開。說不定,還得捱上幾拳,不划算!”昂啦聽罷,訕訕地笑著。正中下懷,似如送瘟神一般,將華昒他們送出昂啦府。
走上路,車轅道:“這一趟沒划來,連頓飯,都沒有好好混上!”武森道:“我倒是很合算,打探到一個天大的秘密。”但武森賣關子,沒有往下說。車轅問:“啥秘密,告訴我?”武森搖晃著頭道:“這裡人多嘴雜,容易洩密,我才不說哪!”華昒聽到,催促坐騎緊走兩步,與武森車轅並駕齊驅後,勸武森說:“衙役們在後面聽不到,你就告訴我倆,啥發現?”武森見華昒問,便就不能推脫道:“我這人最大的本事,是別人在我面前一開口說話,就能斷定出是真是假。昂啦千戶在蒹葭渡有暗樁,收買漢奸建立的秘密通道。”華昒沉吟一會,問:“這事,你是憑啥做出的判斷?”武森道:“閱人無數,注重平日蒐集的資訊,一歸類綜合,不難發現破綻。昂啦千戶不簡單,起碼他是和爾奴亥後面的那個人,有勾連!”華昒不由倒吸一口寒氣,驚愕道:“你是說羅布藏旦增嗎?沒證據,也不可思議。目前這個狀況,年大將軍圍了我們青海,這時候,再去沾惹匪禍,豈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韙’,雞蛋碰石頭,不自量力呀?”武森道:“我看這種勾連是由來已久,‘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染缸裡出來的東西,再想洗清,那這麼容易!”華昒道:“這事牽連大。沒有鐵證,不能妄自菲薄!”武森點頭。車轅道:“從某種意義說,年大將軍是值得欽佩到五體投地,既是我們的依靠,叫漢兒人官員揚眉吐氣,昂首挺胸!”華昒道:“這話,也嫑隨意說,放在肚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