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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破財免災忍痛割捨;歸心似箭難捨嬌妻。

華暕則對昂啦千戶說:“對於郎當加迪來說,也不是啥壞事兒,因禍得福。腿子絆折了,想是會比以前能夠安穩些。我惜個捏張,就照前面說好的價碼,把人留下。但你一定要看管好。他可是鄯州府榜上有名的賊寇,手上有人命,和爾奴亥齊名,若是再惹出亂子,就是自尋死路,神仙都救不了他。”昂啦千戶道:“人嗎,都會有感恩之心。郎當加迪這個人,講義氣,重情誼,自然念念不忘華參軍的大恩大德啊!”華暕擺著手,顯得無所為樣兒說道:“明白這一點,我們的買賣物有所值,各得其所。給千戶大人面子,也是給五千兩銀子的錢糧給面子。希望千戶大人言而有信,往外拉錢糧時,不要叫兵勇們難堪。嫑說吃虧佔便宜,誰虧欠了誰的!”昂啦千戶抱拳作揖道:“華參軍放心。‘君子人、行君子事。’一口唾沫一顆釘,擲地有聲。為人處世,說話算話,臉面第一要緊。‘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即便是後悔的事,只能打掉牙往肚子咽。叫兵爺們無所顧忌,牽馬車裝糧去,我已給府上的賬房交代好了事宜。再不放心,我們大家都去看著,這樣總該放心!”

華暕此刻對昂啦千戶的人品極為佩服,轉身對華晫等人說:“看見沒有,這就是千戶大人的風範,敞亮痛快。相比之下,我們倒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慚愧的很!”華晫他們幾個都點頭讚許,昂啦千戶則抱拳道謝。華暕道:“幾位把總吃飽喝足了,先回去等通知,我們預備返回。”華晫巴彥珠桑家三兄弟聽了,即可告辭出去。

華暕明顯是不滿足的。貪得無厭,慾壑難填。昂啦千戶所忍痛割捨的,與他內心的預期相差甚遠。再者,當華晫他們的面,與昂啦千戶要下多少,都歸昌寧營所有,和他個人沒絲毫的利益可言。但話已經說出,就得擲地有聲。男人家,尤其處在他這麼個位置,統領千軍萬馬,自然是信譽第一,說話算數。可畢竟是軍人出身,知道進退。有謀劃,有捭闔,既不會措手無策,也不會自亂陣腳,一貫是張弛有度。故而道:“你給我的,和你承諾的,基本上已經全部兌現。放了郎當加迪和你的胞弟隆瑜,本參軍也是勉為其難,信守承諾。此番為了昌寧營,等於是破格做了一樁賠本的生意,我個人承擔的風險太大!”昂啦千戶幾淨瘋癲,苦笑不得道:“兩個人,三千兩銀子。如若參軍大人還覺得虧損,那我就無話可說,我是傾其所有。”華暕不滿意道:“你覺得不合算,我們還可以變回去呀!”昂啦千戶擺手道:“罷了,我已經說過了,‘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出爾反爾,豈是男人的做派。”華暕道:“既如此,最後挨靠一句,袖筒裡的買賣,‘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可要保守秘密,洩露掉,大家潑煩!”昂啦千戶清醒無奈地回道:“放心,誰會‘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哪!”

華暕站起身,準備走的樣子。昂啦千戶也預備送客。不想華暕停住腳步,轉身說:“餘下還有三個人,叫王瑾隆、李涼生,是兩個漢兒人。另一個叫萬盛,是你胞弟隆瑜貼心挨肉的搭檔,狗鏈蛋。基於此,與你們昂啦千戶府就有莫大的關聯。若是我們押解回鄯州府受審,怕幾個奴慫軟蛋挨不過刑,一招供,‘拔出蘿蔔帶出泥’,牽連可就大了。到時候,我也是鞭長莫及,說不定還會惹禍上身哪!”昂啦千戶先是心底一驚,繼而迅速回歸平靜。他料定華暕,此事爛到何種程度,他都不會置身事外,袖手旁觀。兩千兩銀子,已經給千戶府買下了保票。昂啦千戶苦不堪言道:“華參軍見笑,我已經是傾其所有,東拼西湊才拿出的三千銀子。餘下的兩千兩賒賬,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給你償還清。為平息事端,多餘的事,我也想做,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再無能力。不知華參軍尚有更好的建議?”華暕惆悵道:“辦法有。‘若想人不知,除非已莫為。’確保無事,唯一一勞永逸的辦法,就是斬草除根,毀屍滅跡。”昂啦千戶心頭緊繃,戀戀不捨道:“這三人相識的時日長了,這麼處置,太殘酷,於心不忍呀!”華暕道:“多少還是要破費些,費點周章。昂啦千戶捨不得,本參軍倒有一計敬獻,不知可否?”昂啦千戶趕緊道:“悉聽尊便,願聞其詳。”華暕道:“無外乎‘三十六計’,那就‘偷樑換柱’,找三個局外人,一問三不知的,押到鄯州府去冒名頂替。招惹上‘反叛’二字,府衙歷來是先斬後奏,不問來由。如此,大家都能高枕無憂!”

昂啦千戶疑惑不解道:“華參軍,這事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嗎?你一句話,放了他們三人。簡單的事情,嫑弄的複雜化。出爾反爾,節外生枝,沒啥利益可圖!”華暕擺手道:“你不懂,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此事還得抵防住我身邊的一雙眼睛,黑馬隊把總華晫,我的本家兄弟。防備他,也要給千總府和鄯州府衙有個合理交代,方能心安理得。”昂啦千戶有所領悟道:“哦,是我想的簡單了!想來‘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兄弟隔閡,鬧矛盾,甚至大打出手,已命相博的,比比皆是。”華暕道:“這些閒話先少說。你多出二百兩,我把三人全部交給你看管。餘下的事,我負責抹平,一了百了!”昂啦千戶顯得左右為難,支吾道:“可是銀子是硬頭貨,說沒有,就沒有。剛才,賬房已經給了話,他是翻箱倒櫃,把銀庫掃了個乾淨,湊下的三千兩。再憑空生出個二百兩,你叫我去偷去搶嗎?”華暕已經想著吃定昂啦千戶,因此胡亂出謀劃策說:“這也好說,沒錢,可以拿糧食折價嗎!人命金貴,何止一個二百兩。保住人要緊,錢乃身外之物,可以慢慢再掙。”昂啦千戶氣的有些吹鬍子瞪眼道:“你這是喪心病狂,把人當抹布往幹裡擰呀!按市價,一兩銀子買麥子是二百石。二百兩銀子,你自已算去,我得種出多少糧食,才夠給你摺合清楚這筆費用。蒹葭渡這塊地勢你也看清楚了,山高坡陡,窮山惡水,根本沒有幾塊平坦的田地。我靠近河邊的那幾畝水澆地,一畝地最好的收成,一年能打下六石的麥子,還得念個‘阿彌陀佛’。你說,我有啥力撐敢接住你這個買賣。”華暕清楚昂啦千戶的底細,他就是捨不得。於是欲擒故縱道:“昂啦千戶為難,本參軍就無能為力了。你是想不開,白費人的一片苦心啊!”說著,轉身跨出房門。昂啦千戶愛莫能助搖搖頭,心底泛著一絲苦澀。舒展一下身子,跟隨出來,長長地呼吸一口院裡的新鮮空氣,又輕鬆了許多。

突然,覺出有人扥他的後襟。回頭一看,是家裡的賬房衝他使眼色。昂啦千戶知道有事,避開華暕他們,退到房拐角處,四下無人,賬房貼近耳朵說:“管家阿哥叫我給千戶爺傳個話,一定要把萬盛三人救下來。若要押解到鄯州府衙,必定丟掉性命了!”昂啦千戶愁眉不展道:“機會倒是有,也開好了價錢。只是沒銀子,乾著急,無能為力呀!”

賬房叫嘎多,曾經是一個喇嘛,不知何故還俗了。明顯受過他人點撥,目光長遠道:“這三人干係重大,我們放任不管,等於就是放棄,會喪失掉一大片的人心。關鍵時候,誰會替我們去出生入死。反過來說,這三人去鄯州府衙,就是個火藥桶,隨時會點燃引爆,‘拔出蘿蔔帶出泥’,最終是我們自已的麻煩。”昂啦千戶潑煩道:“沒說不想救,只是熬煎手頭沒有錢啊!”賬房道:“郎當加迪說了,這三個人對他來說關係重大,多少錢都不在乎。只求千戶老爺在官家面前通融,保下他們三人。”昂啦千戶心下一陣竊喜,壓在心中的陰霾煙消雲散,嘴上卻依舊抱怨道:“這個郎當加迪,辦事總喜歡臧頭縮尾。既然如此,早幹什麼去了!”賬房面帶焦慮的問:“不好辦嗎?”昂啦千戶道:“他早說,我心中有底,方才就有個就坡下驢的機緣。錯過了,再去下話,肯定被動!”賬房抱拳央及道:“懇請千戶老爺屈尊,救苦救難,保全三人性命。佛言‘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能成全,這是求之不得的佛緣啊!何況,郎當加迪有言在先,能解救下三人,千兒八百的銀兩,他還是能夠拿得出手,在所不惜。”昂啦千戶道:“問題的關鍵就是一個‘錢’字,他要肯出錢,千戶老爺的忍辱臉面無所謂,去下話,也算是做一善事。”聽如此說,賬房長長地作揖,並說:“我替三人賊貨謝過千戶老爺。”昂啦千戶道:“我們自已人,這些虛禮沒必要。官家的華參軍是個直筒子人,‘不見兔兒不撒鷹。’見不到錢,這件事絕對不會鬆口。你去與郎當加迪商量,他要說話算話,拿出錢,這事興許可成。否則,濺些唾沫星子,過下嘴癮,我們趁早打住,免開尊口,嫑惹那個騷!”賬房見昂啦千戶疑慮猜測,便說道:“千戶老爺大可放心,小人這就去搬銀子,免得叫老爺口說無憑,白白的去自取其辱。”

昂啦千戶忙拉著賬房問:“眼下這節骨眼,能拿來多少?”賬房道:“他與我說話,承諾兌現的是一千兩,應該就是這個數。”昂啦千戶疑心重重道:“他從哪裡弄這麼些銀子來?”賬房回答:“細情不知道,但在他房裡確實見到過銀兩,大約有一千兩左右。”昂啦千戶道:“在我家裡,他匿著這麼多銀兩,真是咄咄怪事呀!”賬房見千戶老爺對管家郎當加迪心生疑惑,便佐證道:“老爺不用懷疑管家,我管著府中的賬目,一進一出一清二楚。他想平日眛下一兩銀子,都是萬無可能。我若揹著千戶老爺,與他有啥勾連不軌,天誅地滅,萬世不得輪迴。”昂啦千戶不想糾結於此,大難臨頭之際,最忌諱內訌窩裡鬥。忙又笑道:“我們自家人,是啥樣,我還不清楚呀!白白的說什麼誓?”賬房道:“郎當加迪也是受人之託。先前也是顧慮千戶老爺誤會,所以一直遲疑磐桓,左右為難。”

千戶老爺盤算一陣,交代賬房說:“銀子對外不能露的太多,先拿上二百兩,我去交涉。餘下的你收好,府上這趟的虧空很大,都是受他們幾個的牽連,也需要補上。”賬房頗為擔心道:“銀子拿的太少,官家人未必看在眼裡。耽誤掉,人命關天,再後悔,就沒有用了!”昂啦千戶道:“我心中有數。你照我的話去做,保準萬無一失。”賬房還在猶豫,昂啦千戶催促道:“趕快去,再磨蹭,人家就走了。”賬房也焦慮道:“老爺先去留住人,我隨後拿銀子來。”昂啦千戶一向穩重,擺手說:“你快去,我是要看到銀子的。”見這樣,賬房只能返回找郎當加迪取銀子。昂啦千戶稍稍等了不大會,賬房就拎著個布袋,氣喘噓噓跑來說:“拿到了,鄯州府的官銀二百兩。”

錢是最能給人膽氣的東西。見了賬房從布袋取出五十兩一個的銀錠子,昂啦千戶陡然恢復了往日的風采。三步並作兩步走,攆上華暕說:“華參軍請留步!”華暕已走出千戶府,正待蹬鞍跨馬,聽見昂啦千戶叫喊留人,轉身詢問說:“千戶大人何事呀?”昂啦千戶直言道:“華參軍嫑害氣,凡事有個商量啥!”華暕聞出他留有後路,反而硬氣道:“你方才叫苦連天,摳皮的要緊,錢眼裡要死哩!還商量什麼?”在華暕面前,昂啦千戶很會能屈能伸。點頭哈腰地回道:“也是手頭緊的緣故,才有刮骨割肉的寒酸。但考慮人命關天,又是後患無窮,漏洞百出。不修補好,與我,與參軍大人都是隱患。咬咬牙,考慮再三,還是找府上賬房問了一句。可巧,賬目正好有一筆二百兩的銀子,就忍痛割愛了!”華暕看著昂啦千戶態度誠懇,也就咧著嘴說:“我可是要現銀的。”昂啦千戶見到事有眉目,點頭道:“當然,當然。”隨即轉身衝賬房努努嘴。賬房會意,上前一步,將抱著的布袋使勁晃一晃,裡面銀子的聲響,叫華暕心領神會說:“那好,你們等著吧!本官去與部屬安排一番,再做交割。”說著,騎上戰馬,朝華晫他們那邊去了。

其實,華暕最不放心的人,是華晫。把他安頓進昌寧營,在華暕看來,就是千總府的一個眼線,叫人得處處提防。他心裡已盤算好,要把不利的,容易走露風聲的全部支開。因而縱馬來到跟前說:“今兒算是心想事成,達到了我們預期設想的效果,收穫頗豐。接下來,我們就得兵分兩路。一路由華晫、巴彥珠、桑翰率領各自的馬隊,押解昂啦千戶贈與的錢糧,立刻返回貴德。到南河堡,錢糧交給雷達福保管,等我回來。另一路由我帶領桑賁的馬隊,押解萬盛等三人,從蒹葭渡過黃河,回鄯州彙報公務。”

聽了命令,華晫巴彥珠桑翰便掉轉馬頭,回到自已的馬隊。帶上糧草司務,趕著幾輛提前備好的大車,來千戶府領取糧食裝車。華暕親自將到手的三千兩銀子,分成三份,交與華晫巴彥珠桑翰三位把總。千囑咐萬叮嚀說:“這就是今年的口糧款,一定保管好。大家都知道,指望鄯州千總府的給養,我們每日裡連稠些的拌湯都喝不上。俗語說的好,‘人無外財不富馬無夜草不肥。’沒有些三瓜兩棗的補充,我們的日子就過得寒酸。要體恤部屬,對得起跟著我們出生入死的弟兄們,才是帶兵之道。他們遠離父母,爬冰臥雪。奔赴戰場,每日都是刀尖上舔血的營生,生離死別。所以,誰都不許動這筆銀子的歪腦筋,不識厲害關係,嫑怪我翻臉不認人。”三位把總慎重地應承了。華暕一直等到三個馬隊踏上歸途,消失在大山之中,方掉轉馬頭,折回千戶府。

昂啦千戶一直府門口等待,看見了忙迎上前,殷勤備至地說:“參軍大人辛苦,家裡去喝茶!”華暕道:“再不討擾。我們也要緊著渡河,爭取天黑到青岔山紮營,明日一早趕到平安驛,後晌就能回到鄯州城。”昂啦千戶略有擔心道:“那我們商量下的買賣哪?”華暕豪氣道:“照做呀!一手銀子,一手交人。”說著,衝桑賁一擺手,將他召喚到跟前說:“去把萬盛三人交給昂啦千戶。”桑賁很信服他姐夫華暕,對他的話,唯有照做,從不打折扣。聽了命令對手下說:“拉過來,鬆綁!”幾個兵勇上前給三人解去繩索。

萬盛三人這幾日飽受折磨,命運多舛,惶惶不可終日。突然間,解去捆綁,一下子撥開雲霧見了太陽,對昂啦千戶的感恩之情溢於言表,撲倒在腳下,當即給磕頭不止。昂啦千戶言不由衷道:“這也要感謝華參軍的仁慈厚愛,不計前嫌。應該多謝華大人網開一面,大恩大德啊!”華暕聽了,馬上擺手說:“嫑謝我。我可沒有那麼心慈面善!錢的好處,‘有錢能使鬼推磨’嗎!”很露骨地交代昂啦千戶說:“把裝銀子的褡褳搭到我的馬背上,抓緊著渡河去哩!”昂啦千戶一笑道:“就這麼簡單呀?”華暕努嘴批謔道:“心裡頭巴不得我們快些滾蛋,還裝啥依依不捨哪?像個受氣的尕媳婦,強顏歡笑。隨你的意,再不叨擾了!”昂啦千戶生怕華暕忘記,提醒道:“不是還需要三名冒名頂替的人嗎?”華暕詫異,盯著昂啦千戶瞧了好半天,恰如欠缺點什麼似的,說:“你應該多給我一百兩銀子。”昂啦千戶的心,不由得抽搐一下,緊忙說:“再那有銀子!”華暕已無暇逗留,一邊蹬鞍上馬,一邊說:“把你嚇死!”坐穩後,指著馬背上的褡褳問:“這裡面的銀子,該不會少吧?”昂啦千戶拍胸保證說:“說好的二百兩,絕對不會少!”華暕霸氣道:“這要少了一絲一毫,那你前面給本參軍的好處,我可要一筆勾銷掉!事情多,還得給萬盛三人旋謀找三個替身來。就此別過!”昂啦千戶尚在點頭哈腰,華暕已是一鞭子催騎,揚長而去。

過蒹葭渡木筏時,華暕就對桑賁說:“找三個這樣的人,綁到鄯州府衙,一頓皮鞭棍棒下來,雖是叫苦連天,卻也不覺得自已是冤枉的人。”桑賁道:“對面北岸的巴燕同知府,與貴德同知府相差無幾,高山深壑,‘窮山惡水出刁民’。又有蘭寧官道穿縣而過,沿途都是些好吃懶做,坐享其成的。十人九賊,都有偷雞摸狗的毛病。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三個合適人選。”華暕道:“我需要三個壞的有些名聲的人,一般的,也不需要我去大動干戈。”桑賁提議道:“要不,我們去找巴燕同知府打探些情況。”華暕回絕道:“不妥當。我們的行蹤,越少有人知道越好!”桑賁應道:“知道。上岸後,就照姐夫的意思去佈置行事。如若不行,就到青岔山山腳的禹王莊去,那是個有名的賊窩子,稍微年輕些的人,都符合姐夫的心願。”華暕晃頭道:“我是無所謂的,關鍵是你要瞞得過鄯州府衙和鄯州千總府。都是父輩,幾乎個個都修成了神仙。稍有風吹草動,瞞不過人家們的火眼金睛。機靈些,嫑弄巧成拙,”桑賁也算成熟,謹慎道:“我多些謀劃,盡力不要叫他們看出破綻。”

說也順利,到平安驛站,桑賁果然綁了三個賊人,給弄了三匹河曲老馬,夾在隊伍中間。避人耳目。走到武定関,華暕叫桑賁到一旁說:“把三個賊人帶到僻靜處,照自已的思路,給他們灌輸些必要的審訊流程,免得一張嘴,就露了餡。”桑賁道:“送去鄯州府衙就是死,用得著這樣囉嗦嗎?”華暕道:“他們要替我們去死,你還嫌囉嗦呀?”說著,轉身問三個賊人道:“認識爾奴亥嗎?”三人都點頭。其中一個多話道:“我們認識人家,人家認不是我們。但我們掌櫃子和爾奴亥關係好,兩人拜過把子。”華暕又問:“殺過人嗎?”三人頓時啞然,一個似領頭的說:“幹這個行當,你說手上沒沾過血,誰也不信哪!”華暕意味深長說:“有這些,就可以了!”華暕見桑賁也明白,放心走了。

鄯州城,榮桓知府在釀德書屋,聽到府衙大院有吵嚷的喧囂聲傳來,就將維忠叫進來說:“去看看,外面啥情況,鬧得這麼兇。”維忠點頭正要出去,程通判撩簾進來。維忠知道不用去檢視,主動退出。榮桓知府便問:“外面怎麼了?”程通判道:“昌寧營桑賁的馬隊,從貴德抓到三名賊匪,押回府衙受審。”榮桓知府顯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說:“師出以律,否藏兇。這個華暕又鬧啥么蛾子?用一個馬隊的兵勇,押解三名賊匪,千里迢迢,捨近求遠,令人好生費解!為什麼不直接交與貴德同知府,就地處理,卻要逾越哪?”程順溜猜測道:“大概是瞧不上華昒的縣衙,七品縣令管不了五品參軍,想跑來州府邀功請賞吧!”榮桓知府道:“他們兄弟熟悉,此番又是去貴德協防,不存在官品的糾葛,怕沒那麼簡單。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僅為一句誇讚,於情於理都說不通。”程通判道:“華參軍這個人,平日裡少言寡語,城府極深,很難揣摩他的真實意圖。聽說,軍營中給養供應困難,華參軍此舉,是否‘項莊舞劍,意在沛公’。另有深意啊!”

榮桓知府“哼”了一聲,對程通判道:“想送禮,卻又拿著豬頭找錯了廟門。他們的給養又不歸我們調撥,想與欲何為哪?”程順溜沒回應,榮桓知府道:“先去問問桑賁,看他如何解釋,有啥意圖?另外,把三個賊匪交與袁厚石他們突審,看是什麼來頭,值得華暕這般興師動眾!”程順溜答應說:“現今,也只能如此了!”出去如此這般交代與袁厚石他們。又與桑賁座談,桑賁矢口否認一切,一口咬定遵令行事,其它一概不知。袁厚石也來彙報,審問後,三人均系一般的蟊賊,上了大刑,卻問不出一句有價值的交代。

後晌來釀德書屋給榮桓知府回了話,垂頭喪氣地說:“一無所獲。”榮桓知府沒弄明白地問:“什麼意思?”程順溜道:“與桑賁原先沒打過交道,這回喧了一會,才發現人家根本就是個泥鰍,滑不溜秋,沒法抓到手。”榮桓知府有些難以置通道:“你大概是方式方法有問題。依照我,該問的,或是不該問的,你統統給過一遍。就不信,他會做的天衣無縫,沒有間隙可尋?”程順溜攤開雙手說:“你有千條計,人家是老主意。‘老槐樹原來是個啞木頭。’一問三不知,你也是無計可施啊!”榮桓知府皺眉道:“這麼說,人家兩郎舅早有默契了!”程順溜肯定道:“必定是!”榮桓知府道:“既如此,他們兩人間的默契點是什麼?也就是說,他倆對府衙想隱瞞什麼!”程順溜相對無語。

榮桓知府來回在房中踱步。因為牽扯華昒,關乎貴德,任何反常的蛛絲馬跡,都令他提心吊膽。捎帶著寒酸和悽楚地問道:“他們離開鄯州已有三月有餘,就沒有帶回來華昒他們的隻言片語嗎?”程順溜見榮桓知府有些亂掉陣腳,道:“你這個外甥,你也對他的秉性多少有所瞭解,天生就是個沉默寡言的人,悶葫蘆。他要不想說,旁人也拿他沒辦法!”榮桓知府道:“我在擔心這個華暕,到底玩的什麼鬼花樣?如若他們兄弟倆產生隔閡,不能和睦相處,等同於‘將帥不合’,貴德的處境可就岌岌可危了!”程順溜寬慰道:“大人遇事,該往好處想。這也許僅僅是個偶然因素,我們過於謹小慎微了?”榮桓知府對事,一向是緊追不捨,刨根問底的人。似如一隻狐狸,已經聞到了危機來臨。他迫不及待地對程順溜說:“快去,把桑賁叫來,我要親自問一問,貴德目前是個啥狀況?”程通判叫華知府如此焦慮,自已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一刻都不敢逗留,慌忙忙離開釀德書屋。

可他去得快,回來的更快。眨眼的工夫,就喘吁吁回到書屋,對榮桓知府說:“人早就走了!”榮桓知府道:“這麼著急忙慌,都回家了嗎?”程順溜叫苦連天道:“那裡呀!人家連馬鞍子都沒卸,直接去了城西門,上了返回貴德的官道。這會的工夫,怕已到了總寨。”榮桓知府一頭霧水,有點“丈二和尚摸不著腦門”不知華暕擺的什麼譜。疑竇重重道:“這一回,還真沒把華暕看清楚啊!”程順溜更加的大惑不解道:“知府是懷疑華暕參軍有啥圖謀不軌嗎?”榮桓知府道:“不是懷疑,是確定。我的直覺很靈敏,心底一慌,必定有事——有大事。”程順溜道:“我也一直琢磨,卻沒理出個頭緒。上次昌寧營給養司務華昭、華之僚回來,路上遇見,給我發了好一頓牢騷。”榮桓知府道:“華昭,不是四爺華琈的老二兒子嗎!他怎麼說?”程順溜道:“盡是些氣話,抱怨千總府供給不及,總是缺斤少兩。”榮桓知府驟然氣惱道:“這個老桑頭,你虧欠誰不好,非要從兒子女婿嘴裡剋扣哪!”程順溜道:“也怪不得桑千總。千總府的糧草是層層下撥,若是拖欠不到位,必定是陝甘總督府有了問題。沒辦法,華暕出於無奈,並未在貴德土城駐防,而是帶領昌寧營,去了一個離縣城七八里路的村寨,名叫南河堡。”榮桓知府不解道:“一個尕村寨,昌寧營一千多人馬,去了,能討到什麼好處?”程順溜回道:“華昭說,南河堡裡面有一條深溝,地勢寬闊,牧草茂盛,放牧一個營的戰馬,是綽綽有餘。重要的一點,那個堡主是個招女婿,原籍就是我們威遠五峰人,自尕就和華暕認識,兩人可謂是臭味相投。”榮桓知府道:“對這些,我倒是沒啥疑神疑鬼的。‘要想馬兒跑的快,又不給馬兒草吃。’原本就沒有那麼好的事!出門人的苦難大,我們需要多些體恤。華暕能夠相宜處理,維穩貴德時局,有一定的好處。”程順溜道:“可這一點,真是華昒華暕二人矛盾的焦點,也是華暕久居鄉野的藉口。”榮桓知府微笑道:“他兄弟倆脾氣不和,秉性各異,疑心處必定有鬼。撂著,隨著時間的推移,必有真相大白,水落石出的時候。”事情到了這一步,兩人暫時也是無話可說。次日,程順溜親自審問了華暕押解來的三個賊匪,供認不諱,的確與爾奴亥有勾連。但在團伙中屬於外圍人員,知道的,還不如一般衙役知道多。程通判清楚,都是些混吃詐騙的角色,但華暕他們一併呈送的審訊筆錄,均牽扯人命,根據大清律,一概就地正法。為此,打入府衙大牢,等待陝甘總督衙門的批示。

避人耳目,華暕喬裝打扮,混在押解賊匪的馬隊中進城,只為看一眼身懷六甲的妻子。他在平安驛驛站換的裝束,所以,除了桑賁和兩個貼身親兵外,其它人並不清楚他的行蹤。只交代桑賁一人說:“去府衙交割移送完三名賊匪,不可在鄯州城逗留,即刻返回貴德營地。跟任何人不得提及我也來過鄯州城,千萬嫑說漏了嘴!”桑賁保證說:“姐夫放心,我這人沒別的長處,就是嘴嚴實。”華暕道:“我聽說你媳婦也是懷孕在身,你可能也想回家看看。”桑賁迫不及待地說:“姐夫容許,正是求之不得的便利!”華暕明確道:“此番恐怕難以如願。我們顧慮人多嘴雜,萬一叫鄯州府衙查出點‘貓膩’,授柄於人,就是自找麻煩。你回去,等我來,準你一個長假,再回來好好陪陪媳婦和父母。”桑賁道:“到了家門口,卻不叫進家門,好些人都不能理解。當初,就不該返回鄯州,幾個賊匪隨便在那裡處理掉,有啥必要非得送回鄯州府衙哪!多餘,囉裡囉嗦,繞了這麼一大圈子。”華暕制止道:“你也少說兩句,注意個人形象。嫑將這些不滿情緒到處散佈。我也是情非得已,才出此下策。‘高處不勝寒’,級別越高,越有他的難言之隱哪!”說著,握緊手說:“相互理解!”便離開去了。

本來“久別勝新婚”,華暕想著要給桑苴一個驚喜,其樂融融。卻沒想到,一進門,就被桑苴潑了一盆涼水。桑苴嫌華暕深更半夜回來,鬧得滿院子雞飛狗跳。懷孕的人,即將臨產,脾氣也變得稀奇古怪。一見面,桑苴就是怨天尤人道:“先人,你還知道回來呀!我以為,你在外面快樂,早把這個家給忘記掉了。”說著,也不管顧丫鬟在跟前,一頭撲進丈夫的懷中,悽悽抽泣起來。華暕順勢迎合,溫柔撫摸愛妻的肩膀。桑苴無限惆悵,及不情願地問:“為什麼這麼匆忙?”華暕道:“這次還是尋找藉口,押送貴德抓獲的幾名賊寇,隨華晫的馬隊一起來的。此行要保密,千萬不能叫岳丈與華璟爸爸知曉。我這是屬於擅自離隊,違規行為,敗露了擔待不起。”桑苴很疑惑,擔心道:“出了啥事兒嗎?”華暕一臉輕鬆道:“嫑疑神疑鬼的。我一個堂堂參軍,能出什麼事兒。軍務在身,責任重大。就是不想驚擾他們,免得麻煩。”桑苴道:“既如此,悄悄待幾日,也無妨吧?”華暕咬著牙,斬釘截鐵地回道:“擅離職守,罪莫大焉!我這已經犯戒了,明兒一早必須走。約好了,桑賁在南盤関等我。”桑苴掉著淚珠子說:“你看,我這兩日即將臨產,跟前沒有人,我害怕的不行。”華暕回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迫不得已,犯險回來一趟。一旦叫千總府或者鄯州府衙知曉,那就不得了。”說著,取來一個沉甸甸的褡褳,放到炕前說:“這裡總共是三百兩銀子。我們沒人,就用銀子僱。明天央及姆媽,把用的人和東西提前預備好,有備無患。特別是穩婆,那怕多僱兩個,住在家裡,免得臨時抱佛腳,手忙腳亂。這樣,你我都安心了!”桑苴幾乎哭喊道:“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我生產時,想著你在跟前,我就不至於害怕!”華暕緊挨著妻子坐下,撫摸著她的肩頭,和顏悅色地說:“我家三代都是軍人,南征北戰,戎馬倥傯。命中註定,是聚少離多。岳父和三個弟兄也是如此,命令一下,拔腿就走,那裡顧得上家裡的罈罈罐罐。”桑苴叫嚷道:“這不是鍋碗瓢盆,油葫蘆,醋瓶子,這是生養娃娃,生死攸關的大事情。萬一有個三長兩短,你後悔去吧!”華暕也是無奈之舉,著急上火道:“你看,今晚夕我又見不得岳母大人。不然,磕頭作揖,苦苦哀求,日後的家務全依仗她老人家給操心,辛苦了!”桑苴長吁短嘆道:“說這些沒用的做什麼?自已的孃親,臨產這麼大的事,幫忙搭手,理所應當。”說著,有些心酸,潸然淚下。

又心疼自已的丈夫,一路鞍馬勞頓,一臉的憔悴疲憊。便移動沉重的身子,挪動出地方叫華暕坐下。叫來丫鬟倒茶,這才問丈夫吃飯了沒有。華暕道:“這一天,思想裡盡是牽掛著你,那裡還顧得上。一路馬不停蹄,到現在都是滴水未沾哪!”桑苴立刻焦慮道:“哎呀,這怎麼得了!”轉身就喊丫鬟豔芳說:“快把柳嬸子叫起來,給將軍做飯。”華暕攔勸道:“算了,都撤了火,重新生火太費事。將就些,我吃一口饃饃就行!”說著,也沒叫點燈,何以在外面床上躺了一夜。一覺睡到大天亮,見桑苴沒醒,便不忍心喚醒她。估摸著西城門已經開啟,悄悄離開了家。華暕步履匆匆,就害怕遇上熟人。到城門口,恰有一個守兵好像是認識他,隨口“哎!”一聲。華暕假裝沒聽見,緊走幾步,一出城門,便就跨上馬,賓士而去。

那守兵尚未回過神,自言自語搖頭道:“這不是我們警備守的阿哥,昌寧營的華暕參軍?前一月緊急去的貴德,這麼快又回來了!”正躊躇著,遠遠看見警備守華晚走來,跑到跟前獻殷勤道:“尕阿哥,你猜,大清晨我看見誰了?”這守兵姓姚名正摯,為人大方,喜歡多嘴多舌的纏著華晚。因是熟悉,華晚平日裡隨和,也就不大在意地問:“誰呀?”姚正摯指手畫腳地賣弄道:“昌寧營參軍大人,你二哥華暕!”華晚瞅了他一眼,根本不相信地嘲謔道:“大清早沒睡醒,你夢遊哪?我阿哥遠在貴德駐防,已經三月有餘。你那隻眼睛看到的!”姚正摯固執已見道:“這世上就沒有這麼相像的人。我在昌寧營當兵三年,自已的長官還能辨認錯嗎?人有變化,身邊的坐騎不會假,還是那匹白雪火龍駒。”尕十三華晚心裡認定姚正摯的話,是真的。但情況不明,華晚怕有不妥,因而告誡姚正摯說:“叫你守城門瞭哨,多注意些陌生面孔,防備他們趁機進城搗亂。你把自家人看的那麼緊做什麼?我阿哥是參軍,往來自由。身上所帶的都是機密,不可洩露。你可嫑思謀去到處宣揚,清醒些,那是洩密,是犯罪!”嚇得姚正摯七魂丟了三魄,吐著舌頭,再不敢胡說八道,多管閒事。

這世間原本沒有密不透風的牆。無巧不成書,還有一個人看見華暕從城門中出來,就是左醇青。他喜好遛鳥,把一對俗稱“麻嘹”的山雀,伺候的如先人一樣,每日天不亮,第一個出城門,去湟水河邊,採納清新的天地之氣。他受華知府重託,管著公義倉,自以為華暕是來要糧食的,便就顧不得其它,比平日稍早些來了府衙。點卯罷,徑直去了釀德書屋。華知府見了有些納悶道:“你有事啊?”左醇青道:“華暕回來了,不是來拉糧食的?”華知府聽了,這才仔細將左醇青觀望一眼,多少有點難以置通道:“你啥時候看見的。他回來,我怎麼不知道?”左醇青回道:“就在早起城門口,我見他急匆匆騎馬往南川去了。我想,定是來要糧食的,故而來聽華知府的示下。”華知府道:“沒有的事,嫑管,我沒有過這種許諾。你回去!”左醇青灰頭土臉往外走。剛跨出門檻,又聽華知府叫他,趕忙轉身進來。華知府深思熟慮地叮囑道:“這件事就此打住,你在嫑到處去宣揚。”說罷,擺著手,叫左醇青退下。

左醇青走後,華知府從一堆呈文邸報中緩過神,打發尕柄子,將程通判叫來。問道:“有人見華暕回過城,你知道這件事嗎?”程順溜道:“這麼詭異,行蹤飄忽不定,擅自脫離部隊,回鄯州城。華暕昏了頭,到底想幹什麼?”華知府道:“派了他去貴德,跟前沒了約束,怕他一時闖個禍,怎麼得了!”程順溜道:“華知府放心,華暕還算沉穩,身邊有個雷達福扶持,大錯不會有。犯些尕毛病,諸如擅離職守之類,在他這個位置已是無關大雅。”華知府道:“時局這麼動盪,年大將軍在我們青海圍剿羅布藏旦增,久拖不決。鄯州千總府的四營,也算年大將軍麾下的一路人馬,至關緊要時節,他一個參軍,放縱散漫,擅自離隊,叫人家抓了當個‘替罪羊’,我看他有啥主張?做事沒有個輕重緩急,自作聰明,常常是掩耳盜鈴!”程順溜道:“興許,我們的疑惑太重。人家根本就是兒女情長,耐不住寂寞,回來看看媳婦,也在情理中。”華知府道:“那你不如找個藉口,正大光明回來一趟,誰都理直氣壯。這算什麼?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還要叫人替他提心吊膽。”程順溜倒是滿足道:“我看,還算行!我們煎熬了這麼些日子,看著華昒華暕配合默契,穩住了貴德局面,所有逐漸恢復了正常。等朝廷有回覆,即刻把華昒召回來,這事就算告一段落。”華知府長吁短嘆道:“現在,也只有坐等觀望了!”說罷,好半天杵在大椅上一動不動,程順溜便作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