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管家過來時,舒景已在院子裡站了一分多鐘。
“景、景小姐……”
“陳管家,好久不見。”舒景有些無所適從。
陳芸一臉的難以置信,“真的是你……”
舒景淺笑著,問:“他在家嗎?”
陳芸定神回道:“在,下午回來的。”
認識舒景的人,如今竟然全部都默契十足的,誰也沒有去通知宿明風。
畢竟,去通知他也是一件危險的事情。
並不是所有人都清楚地知道,宿明風到底如何看她。
倒不如,全部選擇做睜眼瞎。
舒景提著包,往樓上的起居室去。
意料之外的是,整個三樓的佈局陳設,與她離開時,別無二致。
彷彿什麼都沒有改變過,衣帽架上,有一頂女士遮陽帽。
竟如此,掛了一整年。
輕緩的腳步聲響起,陷在單人沙發裡的男人捏著手機,坐了起來。
舒景站在了他面前,不由自主地換上笑容,“宿明風。”
宿明風看著她,靜默了好半晌,眼中滿是不可思議。
天吶,他竟然也用看妖怪的表情看她。
他緩過神來,卻並不理會她,只是拿起手機,一副要給誰打電話的樣子。
舒景不禁發問:“你在幹嘛?”
宿明風說:“我在給我的心理醫生打電話,我好像病情突然加重,都出現幻覺了。”
舒景無言:“……”
下一瞬,沙發中的男人倏然起身,一把摟過了她的腰,將她按在了懷裡,“逗你玩的。”
舒景未來得及回話,炙熱的吻已落了下來。
手中的包掉在了地上,她幾乎是下意識的,回抱著他。
熟悉的長吻痴纏,始終帶著最初的心動與迷亂。
彷彿,怎麼也不夠。
她都快不能呼吸了。
宿明風才捨得,放開她一點,“你怎麼過來了?”
舒景聽著他的心跳,輕聲回著,“我不可以來見你嗎?”
他低頭看著她的唇角,神情有些嚴肅,“這種回答我不喜歡,寶寶,我們換一個。”
舒景略顯無奈,“好吧……”
這人難伺候起來,也是真的難伺候。
雞毛蒜皮的事情,他也要計較。
宿明風再度問道:“為什麼,突然過來了?”
舒景抬眼看他,“因為我想你。”
他開始得寸進尺,“我最近耳朵不太好,有點聽不清楚。”
她有些想笑,“那你該配個助聽器。”
他多少帶點不依不饒,“乖寶,你剛說什麼來著?”
舒景抬頭凝望著他,攀著他的寬肩,“我說,我想你,我很想你,所以迫不及待地要來見你。”
宿明風總算是,心滿意足地笑了。
他沒有想過,她會主動來見他。
更沒有想過,她會為了他,再回到這裡。
然而這裡的一切,那不曾改變的衣帽間,所有她曾留下的痕跡,似乎都在說著,他早已篤信她會回來。
夜鶯可以飛走,也可以再飛回來。
她是自由的。
在這個對他來說,別有意味的重逢之夜,宿明風一遍遍地親吻著烙在她肩後的紋身,似乎,要吞沒所有的罪過。
舒景躺在他懷裡,用手機給他放了一年前的那首曲子。
“我改了好多遍,它和以前不一樣了。”
宿明風聽得很認真,僅僅一遍,他便聽出了好幾個與最初版本不同的點。
舒景很驚訝,他耳朵這麼厲害。
他說:“我聽得出來,所有的,不一樣的地方,我都聽得出來。”
她不會知道,在她離開之後,他將那首曲子聽了多少遍。
舒景貼著手機,聽著自已錄製的那首曲子,忽然意識到,她永遠都不會把這首曲子寫成歌了。
它會成為一個秘密,他們之間的秘密。
而秘密之外,她還有很多可以寫的。
……
舒景在金港待了一個星期左右,整日陪著宿明風無所事事。
期間還被哄騙著,去了海島跟他拍了一組婚紗照。
順便,又簽了一紙聊勝於無的結婚證明。
宿明風友善地提醒她,她日後回帝京,若是再和別人結婚,也算重婚罪。
舒景想說,她和他就這麼再結一次婚,可能已經是所謂的重婚罪了。
離開金港的那天,宿明風也正好要出國。
她猜到,他最近有多散漫,手中估計有大把的事情,需要處理。
戀戀不捨的分別後,舒景約見了賀聿森。
兄妹倆在一家餐廳見了面。
賀聿森倒是不意外,她回到了金港。
“這幾天,不少捕風捉影的傳聞,我猜到,你回來了。”
舒景問:“哥哥會怪我,沒有一回來就聯絡你嗎?”
他搖頭,“怎麼會?我才不會在意這個,淼淼過得開心就好,你看起來,這幾天都過得很快樂。”
賀聿森很慶幸,自已的猶豫不決,並沒有太久。
舒景說:“這快樂,都是因為哥哥。”
賀聿森苦笑,不置可否。
他知道,哪怕沒有他的多此一舉,該重逢的人終會重逢。
舒景靜默片刻,最終還是說了出口,“我的幸福,都與哥哥有關,所以哥哥,別再自責了。”
賀聿森有些半懂不懂,“什麼?”
舒景有所遲疑“我、我都知道,你為什麼,老是要對我這麼好……”
他輕聲喚她的小名,“淼淼。”
她淡淡地說:“當年的事情,從來都不是哥哥的錯。”
提及當年,賀聿森有些詫異,“你都知道?”
舒景無奈地笑了笑,“是啊,我知道,哥哥一直很自責。”
賀聿森蹙眉,“你怎麼……”
舒景說:“因為哥哥喝多了就容易胡說八道,你那天,自已告訴我的。”
她一直都很清楚,賀聿森在自責什麼。
他對她的好,包含了太多不該有的愧疚。
然而葉晴藍葬禮那天,那場雨帶來的高燒,從來都不是賀聿森的錯。
十幾年前,他也只是個可以退縮與懦弱的小孩。
賀聿森上大學時,跟同學多喝了點酒,回來便拉著她胡言亂語。
所有的事情,他那天全部告訴了她。
舒景回想起這些,斷斷續續地與他說著話。
一時之間,她也有些慚愧,“我很早,就想告訴哥哥,不要再這麼自責下去了,可我總是缺乏足夠的膽量,我很害怕,說出來會改變很多東西……對不起,哥哥,可我也不願意,一直心安理得的,被你照顧下去,我、我不想你再被這種事情困擾,我希望哥哥幸福……”
她有些不太明白,該怎麼表達自已的想法。
怕說出來,會失去原來的哥哥。
同時也不願意,他繼續獨自承受所謂愧疚的折磨。
為了讓賀聿森徹底明白自已的意思,舒景從最開始的葬禮,講給他聽。
葬禮、下雨、孤零零的樹、還有孤零零的少年。
所有的一切……
倘若真有什麼錯誤,也不該算在他賀聿森的頭上。
賀聿森聽著她漫長的敘述,半是自嘲半是無奈地笑了笑。
歸根究底,所有的痛苦,都是他的自我束縛。
離開金港的這一年,自已的妹妹,的確改變了很多。
她遠比自已想象中的,更有勇氣。
假若她這身處其中的人,都能直面過往,他為什麼不可以呢?
賀聿森想,淼淼的祝福,一定會成真。
畢竟,淼淼確實是能夠,給別人帶來福氣的人。
……
根據不願意透露身份的知情人士曝光的訊息,宿明風再婚了。
結合宿二爺最近的動向來看,這條八卦,已不脛而走。
罕見的是,他大有任訊息擴散的架勢。
對宿明風來說,這很不尋常。
終於,在一次洲際金融交流會上,一名膽子大的記者,藉由採訪機會,正面詢問了宿明風,他是否當真如傳聞中說的那樣,已經再婚?
宿明風展示了自已全新的婚戒。
大大方方地滿足了所有人的好奇心。
他給了一個簡單、肯定的回答。
是的,他又結婚了。
至於老婆是誰……
則是另一個,暫時還不可被滿足的好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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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