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聽咔嚓一聲,教室後面傳來板凳解體的聲音,隨後,那個男生嘴裡發出了低沉的怒吼。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他拎著板凳腿就已經衝出了教室。
大家面露驚慌,這才反應過來,剛才那一仗肯定是出師不利,他回來拿武器去復仇了。
二樓的混亂很快又傳了上來,有男生跑到樓梯口那裡看熱鬧,把教室裡的人勾得東張西望,坐立難安,恨不得立馬到樓下一看究竟,可十七班沒人敢行動,大家只能坐在教室裡乾著急。
約莫過了五六分鐘,樓下的混亂聲才漸漸消失。
那幾個男生回來了,他們有人臉上的血還沒擦乾淨,有人的上衣被撕破了,班裡的目光齊刷刷看向他們,從他們進門到各自坐到自已的座位上,像是在看英雄的凱旋。
“操他媽的,老子不上了!”有個男生叫道。
“你沒事兒吧?媽的,他們跑不了!”另外一個男生說。
阿毛和大家一樣,彆著脖子看那幾位剛剛歸來的“英雄”,有個男生還在往自已鼻孔裡塞衛生紙,這種血腥的場面讓阿毛瞬間心裡發怵,究竟為了什麼事鬧得如此慘烈,他想不明白。
“你們幾個,到我辦公室去,現在!”大家扭回頭才發現,吳松已經站在了教室門口,他僅僅是招了一下手就走了,並沒有等那幾個男生。
而那幾個男生也絲毫沒有害怕被懲罰或者認錯的意思,他們起身就走,頭也不回,像是去赴死。
班級裡開始議論紛紛,有人開始為那幾個男生打抱不平,說他們不應該得到懲罰,是八班的男生先挑的事。
“我們去跟班主任說,你們去不去?”有個男生率先站起來發表了自已的意見,他的話得到了很多女生的認可,此時此刻,好像“英雄”之名早已易主,那個站起來的“意見領袖”才是真正的英雄。
阿毛從那些女生的眼神裡看出了認同、崇拜,還有對那些無動於衷的男生的鄙視。
“對啊!你們男生還不趕緊去找班主任說?”第四排有個女生看著大家說道。
又有幾個男生蠢蠢欲動了,他們議論著怎麼去說,班長也加入了進去。
阿毛心裡開始犯難,他不想去,他覺得這件事跟自已沒關係,但大家都去了,自已不去也不好意思,顯得跟班裡人不合群,不夠義氣。
這個時候真的要講究義氣嗎?
可自已連那幾個男生的名字都叫不上來,又何來的義氣呢?
真是難為人,這些人怎麼這樣?好好在教室坐著不好嗎?阿毛心想。
“你們先別動,我先去探探情況。”班長終於發話了。
班長坐在第五排,個子十分高大,可能吳松看他很有氣場,所以才一眼選中他當班長。
他出去不到五分鐘就回來了:“他們幾個可能都要被開除。”
“操!不公平!憑什麼?我們去找班主任請願!”那個意見領袖又站起來了,他的“請願”加上剛才班長的那句話,再一次點燃了班級裡的議論氛圍。
“走!”班長手臂一揮,率先出了教室門。
阿毛跟在一眾男生後面,也跟了出去。
剛走到老師辦公樓下,人群突然不動了,那個意見領袖和班長都沒說啥,他們開始在樓梯口議論紛紛。
有人說,要不再等等?
有人說,我們先商量好去了怎麼跟班主任說。
有人又將話題引到了前一天晚上觸發兩夥人矛盾的原因,說是十七班有男生晚上在被窩裡看黃片,被串宿舍的一個八班男生看到了,八班那個男生向十七班的那個男生索要資源,結果十七班那個男生在黑燈瞎火的宿舍裡問八班的那個男生,你是誰啊?結果八班的那個男生被問得很不舒服,於是反問道,你管我是誰!讓你給你就給!
十七班的那個男生不高興了,二人因此發生了口角。
第二天,那兩個男生分別動用了自已的熟人,打聽出對方是誰,並由中間人傳話,準備當天晚上熄燈後在男生宿舍廁所裡“解決問題”。
前一天晚上,那兩個男生都叫了各自的五六個“兄弟”,加上看熱鬧的,廁所就圍得水洩不通,可就在兩夥人推推搡搡準備開干時,宿管老師提著手電筒來了,問題沒有得到當場解決,但那幾下推推搡搡加深了雙方之間的矛盾,他們揚言第二天早上讓對方等著。
等著!你給我等著!
這是那些校園裡恃強凌弱者們的口頭禪,彷彿別人只有等著被他們收拾的份兒。
倘若人家不等呢?
十七班的那個男生就沒有等,他帶著自已的“兄弟”在早讀課上率先向八班那夥人發起了進攻。
阿毛站在旁邊聽他們講述著,聽得津津有味,突然想起來,大家好像不是來講故事找原因的,而是來給那幾個男生請願的。
這樣也好,就讓他們在這裡繼續商討著吧,繼續講述著吧,說不定他們也不敢去找老師請願呢?
其實,他們就是不敢去找老師請願,所以剛才上樓的時候才沒有人敢走在最前面,於是他們就在原地開啟了追根溯源的話題。
後來,下課鈴聲響了,有人提議先回教室等著,於是大家紛紛回去了。
上午第四節上課鈴聲剛響沒多大會兒,那幾個男生回教室了,班主任吳松就在後面跟著,他站在講臺上一句話也不說,眼睛死死盯著那幾個男生。
他們走到自已的座位上,各自開始收拾自已的書桌,阿毛回頭看了看,有三個男生的眼淚已經流淌到了下巴上,臉上掛的不止眼淚,還有悔恨。
“快點兒!反了你們了!今天沒把你們送進去是學校的仁慈,趕緊滾!”吳松突然在講臺上厲聲呵斥。
有那麼一瞬間,阿毛突然覺得他們挺可憐的。
剛開學沒幾天就被開除了。
剛發的新課本還沒暖熱乎呢,就被開除了。
不過被開除了也好,教室裡少一些人,就沒那麼擁擠了。
但今天是中秋節啊,他們就這樣被開除了?這麼利索?他們往後呢?是不是就只能混社會了?去工廠打工?從此與大學無緣?
他們抱著自已的書走出了教室,從回來到出去,前後不到三分鐘,阿毛看著他們離開,還是有些不捨,學校竟然一點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他們。
害!
事後,阿毛從其他同學口中得知,那天被開除的不止十七班的那幾個男生,八班參與群毆的男生也統統被開除了,兩個班加起來總共開除了十二個男生。
阿毛聽到這個數字後目瞪口呆。
那天早上,八班的同學正在早讀,十七班的男生衝進八班,揪著那個男生就打,他的“兄弟”們見狀趕緊反擊,由於八班那夥人多勢眾,十七班的四個男生很快就吃了虧,他們在八班的教室裡撕打成一片,桌子板凳打壞了好幾副,八班沒參與的同學被嚇得在教室裡東奔西跑,有女生當場被嚇得哇哇大哭。
後來,十七班領頭的那個男生不知什麼時候拿來了一個斷裂的板凳腿,那板凳腿被折斷的切面很鋒利,他照著八班的男生就胡亂捅,這才佔了上風,但很快就被趕來的保安和老師按在了地上。
據說當時現場一片狼藉,不光有女生被嚇哭,甚至有男生被嚇尿了褲子,後來那個男生硬說是混亂中盆裡的水倒在了自已褲子上。
校長看了監控後大發雷霆,先是把十七班和八班的班主任劈頭蓋臉罵了一頓,然後就擬寫通告,將涉事的學生統統開除,一個不留。
那天晚上,大家剛洗漱好,吳松老師突然抱著自已的被褥來到了宿舍,按照學校要求,他近期需在男生宿舍連夜值守。
那天晚上,十七班的男生宿舍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睡得很香。
無錯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