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屠老師就被調到了縣城，三年級的語文課由趙老師來講授。

自從屠老師調走了以後，徐老師像換了一個人似的，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在課堂上有時候講著講著就望著窗外發呆，直到同學們即將亂成一鍋粥，他才回過神來督促大家認真聽講，至於他剛才講到了哪裡，他自已也需要一會兒才想起來。

屠老師走的那天外面飄著鵝毛大雪，同學們看著她撐著一把花傘朝省道旁邊走去了，她穿著一件紅色風衣，就像漫天白毯中的一抹紅，漸行漸遠。

大家依依不捨，趴在窗戶邊眼巴巴地看，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大雪中。

雪越下越大，大家還不捨得收回送行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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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學校大門口躥出一個人影。

“是徐老師！”麻蛋喊道。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一起，只見徐老師正在往學校外面跑，他身上沾滿了雪花，雪還沒有積深，一腳踩上去還會濺出許多泥水。

他的腳印在漫天白雪中延伸，指向屠老師剛才消失的方向。

大家很疑惑，徐老師為何在大雪天往外跑，他喜歡鍛鍊身體，但這也不是鍛鍊身體的正確方式呀。

麻蛋和阿毛心裡明白，他是去追屠老師，至於最後有沒有追上，他們不知道。

後來，不知是從哪裡傳出的小道訊息，說屠老師在縣城早已經結了婚，是他丈夫動用關係把她調回了縣城教書。

很快，期末考試要來了。

有一天中午，學校來了兩個手持公文包的陌生男人，校長在學校門口引路，那副高大的肩膀比平時矮了很多。

他們去了校長辦公室，門被關上了，接著大家看見徐老師也進去了。

約麼過了一個鐘頭，只見校長送兩個陌生男人出來，沒有見到徐老師的身影。

當天下午，徐老師的摩托車在夏莊小學的校園裡再次響起，摩托車後面掛著書籍、水杯和一些雜物。

徐老師被學校開除了。

過完年以後，大家再也沒見到徐老師，跟他一個村的學生說，徐老師沒過年就把摩托車賣了，然後帶著行李去了南方。

這個寒假過得很快，因為過年佔據了大部分時間。

寒假裡，大年初一的早上，阿毛惹禍了。

大年初一早晨，村裡的小夥伴們各個穿著新衣服挨家挨戶討炮仗和糖果，每個人的衣服上都綴一個大大的布兜，唯有阿毛衣服上的布兜很小。

這是年底父母帶他趕集時買的，款式很好看，但兜不大，沒想到在大年初一的關鍵時刻暴露出了缺點。

接年的鞭炮聲漸漸稀疏。

阿毛跟在大人小孩後面，每到一家就會收到鄰里親戚的熱情，等大人在供桌旁作完揖後，主人家會端出一個大大的果盤，裡面放滿了花生、瓜子和糖果。

大家兜裡早已裝得滿滿當當，嘴裡也塞得鼓鼓的。

孩子們象徵性地抓幾個糖果後，主人會另外拿出十幾掛鞭炮，大家總是一窩蜂衝上去，很快將主人手裡的鞭炮搜刮得一乾二淨。

阿毛跟著大部隊在村裡轉了一早上，手裡就提溜了兩個小掛鞭，他很是不滿。

眼瞅著這年就要拜完了，西頭的十幾家已經去過了，接著就是去東頭的幾家，如果再不清理庫存，將失去更多的鞭炮。

他靈機一動，有了一個主意。

在路過自家門口時，阿毛迅速跑回家，將兜裡的瓜子和糖果都掏出來放到了桌上，經過斟酌後，他將其中一掛鞭炮也留下，剩下一掛準備邊走邊放，不然顯得拜年的路上太過單調。

他將鞭炮拆開，零散的炮仗可以拿來一個一個放。

小孩沒有大人奢侈，他們不捨得像大人那樣一次性點著，然後什麼都沒有了。

有了炮仗還得有火，阿毛望了望供桌上的香，已經滅了。

算了，也沒有打火機，他直接去廚房灶臺前拿了一盒火柴。

阿毛在自家門口點燃了一個炮仗，砰的一聲響起，隨後感覺渾身舒爽。

他又點著一個，待捻子呲出火花就立即扔到池塘裡，冰塊立馬被炸出一個洞，咕嘟咕嘟往外冒水，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去村東頭拜年的大部隊已經出發了，阿毛在後面遠遠跟著，此時他已不再擔心自已掉隊了，他相信自已可以趕上。

一根火柴只能放一個炮仗，不像檀香，可以拿在手裡隨時點火，反覆使用。

阿毛剛出門就嘭啪嘭啪放了十來個炮仗，邊走邊放的感覺真過癮。

他遠遠跟在大部隊後面，反覆將炮仗點著，然後扔到結了冰的池塘裡。

一根根火柴被點燃，還沒有完全熄滅就被阿毛扔掉，他覺得一根火柴點燃另一樣東西后會自然熄滅，但他不曉得火柴也有餘熱。

十來分鐘後，一個大人驚聲尖叫，大家紛紛轉頭，只見池塘旁邊的柴火垛正在熊熊燃燒。

那是阿毛家的柴火垛，麥草堆得有三米高，阿毛的母親常常用來做飯引火，一個冬天都沒怎麼捨得用。

說來也怪，大火就像突然燃起來似的，剛開始時都沒有人發現，直到熊熊燃燒才被人發現。

大家趕緊回去拿盆和桶，等跑到柴火垛旁邊時才發現沒有水。

阿毛的父母從家裡端出來的那點水根本起不到作用。

鄰居家的孩子趕緊去壓水井壓水，可是太慢了，根本供應不上救火的節奏。

阿毛看著手裡的半盒火柴，心中只剩下恐懼，他從未見過這麼大的火。

他知道，這火因他而起，事後免不了被父母一頓胖揍。

阿毛的父親抱起一塊石頭，撲通一聲扔到了池塘裡的冰塊上，好在冰塊不是很厚，被石頭砸出的大窟窿成了水源地。

在十幾位鄰居的不懈努力下，大火終於被撲滅了，麥草垛只剩下了半個。

阿毛看著父母臉上沾著黑黑的菸灰，很是狼狽，他心中愧疚不已，趕忙回家拿了毛巾遞給父母，一句話也沒說。

雖然親戚鄰居不知道是什麼引發了這場大火，但從父母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們知道是阿毛乾的，只是沒有說出來而已。

那半盒火柴在他兜裡揣著，彷彿隨時都會將他點燃。

他趁大人們不注意，偷偷溜回家，將火柴放回了原處。

大火帶來的恐懼和不安，在接下來的走親戚和大吃大喝中逐漸消散。

時間很快來到了正月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