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蛋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自從那天他在牆後跟看見徐老師從屠老師屋子裡出來，他的內心就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這個滋味摻雜著憤恨和好奇，同時又有幾分驚恐，他覺得屠老師會遭遇不測，至於是什麼不測，他說不上來。

一個星期一的傍晚，阿毛使勁蹬著腳蹬子，屁股離開車座有三十厘米高，他像一頭裝了馬達的豹子，驅使著腳下的二八大槓飛馳在鄉間土路上。

麻蛋坐在後座，被甩得左搖右晃，他看著天，魂不守舍，與阿毛的激情四射形成了鮮明對比。

“我要把你送到天上去！哈哈哈哈！麻蛋，老子的車技怎麼樣？”二八大槓讓阿毛徹底放飛自我，他對父親送給自已的這件禮物非常滿意，每天就盼著上學放學，因為可以騎腳踏車，甚至晚上做夢都在騎腳踏車。

“停車阿毛，我要下來。”

阿毛覺察到了麻蛋今天與往常相比不太對勁。

阿毛放下雙腳，布鞋在地上磨出兩道濃濃的煙塵，他習慣用雙腳剎車，因為這樣很酷，有種懸崖勒馬的感覺。

“我覺得徐老師不是好人。”

麻蛋脫口而出的一句話把阿毛整得稀裡糊塗。

“你怎麼知道？”阿毛一臉疑惑。

“因為那天我看見她從屠老師的屋子裡出來，他怎麼會突然從屠老師的屋子裡出來呢？他們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毛，你願意和我一起探秘嗎？”

“聽起來不錯，很新鮮。你麻蛋要乾的事怎麼能少得了我？

你準備怎麼探秘？”

“我們明天放學注意一下徐老師，如果他騎著摩托車回家了，那麼我們就正常放學回家。如果我們打掃完衛生他還沒有走，我們就去屠老師的屋子後面藏著，看看會不會發生什麼。”

阿毛點頭表示同意。

第二天傍晚，麻蛋和阿毛假裝幫值日的學生打掃衛生，等大家都離開後，他們發現徐老師的摩托車還在，但很快他就從辦公室裡走出來了，接著跨上摩托車揚長而去。

第三天傍晚，輪到阿毛和麻蛋打掃衛生，二人故意拖延時間，麻蛋的頭一會兒往外伸一回，生怕那輛摩托車憑空消失。

只要摩托車在，就說明徐老師還沒有走。

可等二人把活都幹完以後，徐老師還在辦公室坐著，看樣是在批改學生的作業。

麻蛋和阿毛把教室打掃了兩遍，比任何一對值日的同桌打掃得都要乾淨很多。

阿毛剛想拎起二八大槓，結束今天的探秘，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讓二人瞬間驚恐萬分。

只見屠老師小步走向徐老師所在的辦公室，她手裡捧著一個搪瓷碗，下面還用一塊雪白的毛巾墊著，不知道碗裡裝的什麼美味。

麻蛋和阿毛趕緊躲在教學樓後面，像做賊一樣。

阿毛不敢透過後窗戶看辦公室裡正在發生什麼，他此刻極度害怕被發現。

麻蛋倒是躍躍欲試，膽子一會兒比一會兒大。

他已經在腳下墊了兩塊磚頭，正準備慢慢踩上去一探究竟，但辦公室裡突然呼啦一聲，嚇得麻蛋和阿毛像兩個縮頭烏龜，貓著腰就往外跑。

阿毛拎起二八大槓，滑行兩下就上路了，麻蛋在後面一個蹦跳，準確無誤地坐在後座上。

剛才應該是一個杯子打碎了，麻蛋心想。

同時，他也深切感受到自已膽小如鼠。

不行！不行！不行！

麻蛋，你可是麻蛋，你他媽個蛋，沒有什麼老子不敢幹！

麻蛋下定決心，必須要一探究竟，他要弄清楚徐老師和屠老師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要是弄不清楚，他就感覺自已心裡那窩螞蟻永無消停之日。

第四天傍晚，麻蛋和阿毛以留在教室寫作業之名成功把值日的同學早早糊弄走了。

阿毛提前把二八大槓推到學校外面的圍牆邊靠著，這樣他們就有更多的機動性，即使被發現也能迅速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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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老師這天下午沒課，同學們整個下午都沒有看到她。

同樣，整個下午大家也沒有看到徐老師。

“看來他們都不在，我們還要等嗎？”阿毛問。

“要等。屠老師週一到週五都住學校，今天是週四，她不可能回縣城的，我們再等一會兒。”麻蛋斬釘截鐵。

果然，沒過多久，空蕩蕩的學校裡響起了摩托車的聲音。

麻蛋豎起耳朵，他一聽就知道這是徐老師的摩托車。

二人趕緊把教室的門關上，偷偷趴在窗戶邊看向外面。

只見徐老師騎著摩托車進了學校，屠老師披頭散髮在後面坐著，她的上身趴在徐老師背上，彷彿徐老師的後背有一股神奇的魔力，把二人牢牢粘在了一起，。

二人瞪大眼睛，心臟狂跳不止。

他們看著徐老師載著屠老師進了那個小院，那是屠老師的住處，裡面有兩間瓦房，平時只有屠老師住在那裡，週末也沒有人住。

摩托車在小院裡熄了火。

麻蛋和阿毛偷偷順著牆根往小院門口溜。

“噓——你在這看著，我進去看看。”麻蛋的聲音像他心中的螞蟻。

阿毛在院牆門口蹲著，時刻觀察著周圍的一切。

屠老師的門是關著的，院子裡停著剛熄火的摩托車，空氣中還飄散著隱隱約約的汽油味兒。

麻蛋順著圍牆內側偷偷往裡溜，他的身子越蹲越低，每往前走一步都覺得呼吸困難。

小院不大，從院門口到屠老師門口也就十來步的距離，麻蛋硬生生覺得自已像是踏上了取經之路，遙遙無期，且痛苦不已。

阿毛在外面焦急，他不知道麻蛋接下來將會看到什麼，但自已內心卻十分好奇，於是將頭伸到院子裡，身子在外面。

麻蛋漸漸靠近屠老師的屋子，門雖然關著，但窗戶沒關，透過兩扇玻璃窗之間的縫隙，麻蛋把目光悄悄伸進了屠老師的臥室。

房間裡沒有開燈，昏暗使麻蛋心中增添了一絲恐懼，但不足以打倒他心中的好奇。

昏暗的房間，只見徐老師和屠老師緊緊相擁，二人坐在床上，兩張臉貼在一起。

有那麼一瞬間，透過昏暗和屠老師散亂的髮絲，麻蛋好像看見二人臉頰上有明亮的東西，像正午池塘裡的波光。

他不知道，那是屠老師和徐老師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