槍響停下。

聽不見多大的聲音。隔音耳罩將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隔絕。同時被隔絕的還有彈匣被清空導致空倉掛機的撞針空撞聲。李雲齊已經熟悉了自已手中這樣的震動意味著什麼。他將手中的武器放下，拉了兩下套筒，確認沒有子彈遺落在倉中。

長呼一口氣，李雲齊將耳罩摘下。看著遠處的靶紙沿著軌道向自已拉過來。

“十米十一輪，一輪三環三輪二環兩輪一環其餘脫靶。不算特別糟糕。”站在李雲齊身邊抱著自已的手臂的弗蘭克·伊森。

“我知道自已有多糟糕了，謝謝。”李雲齊向弗蘭克歪了歪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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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蘭克：“我其實沒有在嘲諷你。威廉跟我說過你的情況。一個月前你第一次摸槍對吧。那你有這個成績是很正常的。何況這還是在我要求你連射的情況下。”

李雲齊：“謝謝你，我感覺好多了。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試試20米靶了。”

弗蘭克：“真的？”

李雲齊：“假的。”

弗蘭克沒忍住笑：“威廉說得是對的。你確實很有意思。”

李雲齊換彈匣的手停了：“威廉先生？他跟你聊到過我嗎？”

弗蘭克：“是啊。他說你很有意思，還說你可能會有一些讓我驚喜的事情。雖然他不肯說是什麼。”

李雲齊聳了聳肩，舉起已經復位的槍。

弗蘭克的隔音耳罩才被調整好位置，李雲齊扣動了扳機。十一次巨響在室內連續炸出。李雲齊臉上帶起了某種煩躁。彈匣被退出，李雲齊拉動套筒，將槍放下。

弗蘭克按了一下隔板上的開關，將靶紙拉來：“如果我是你，我不會不戴耳罩。聽力這種東西多少還是要保護一下的。”

李雲齊擰了擰脖子：“實戰可沒有隔音耳罩。”

弗蘭克：“這倒是。十米十一輪，一輪九環一輪八環三輪三環一輪一環其餘脫靶。你的標準水平。”

李雲齊嘆口氣：“心亂了。”

弗蘭克拍了拍李雲齊的肩膀：“不要你那麼著急。每一個好射手都是子彈喂出來的，沒有捷徑可走。懶惰沒用不代表著急就能有更大用處。”

李雲齊不再更換彈夾，而是側身靠向另一側的隔板，和弗蘭克對面：“說起來，威廉先生去哪了？我好像好幾天都沒看見他了。”

弗蘭克：“哦，他們去中文地區了。凱爾的懷疑有道理，中文地區那件事可能沒完。”

李雲齊：“他們？”

弗蘭克：“我是說威廉和珍妮特。威廉你知道是誰的。珍妮特和你接觸好像不多，但是你應該知道她，那一場會議上，你們倆沒上桌。那時候她坐你旁邊。”

李雲齊想起來了：“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她？我好像有點印象，但是不太記得了。”

弗蘭克：“嗯是的，你進入基金會視野的那次事件裡，我們派出了一支小隊。她是領隊。”

李雲齊完全想起來了：“所以陣亡的那個隊員理論上我也應該是見過的。”

弗蘭克：“是的，接著他們被置換到了中文地區調查這件事了。所以之後你一直沒和他們有過接觸。”

李雲齊低下頭。

弗蘭克：“然後他們現在在中文地區查這件事的後續。”

李雲齊：“她能保證自已冷靜執行任務嗎？”

弗蘭克：“她是一個成年人，她知道自已該做什麼。”

李雲齊：“她應該休息一段時間。這對她不公平。”

弗蘭克：“那你呢？你又是因為什麼卯在這裡？”

李雲齊沒有接話。

弗蘭克：“她選擇去做這件事，所以我們讓她去做。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們可能還沒有太多選擇。”

弗蘭克：“你對威廉不是很清楚。威廉不是一個喜歡上前線的人。當有需要的時候，他不會躲，他會負起他應該負的責任，這是事實。但是如果他有得選的話，他更願意呆在後面，研究戰略戰術是否存在更優解，研究對方的戰術思維是什麼。”

李雲齊覺得這和他印象中的那個人不是很接近。

弗蘭克：“我不怕跟你說實話。我們手裡沒有多少人可以用。珍妮特可以說是唯一還有戰鬥力的奇術師。和威廉搭配他們能做很多事情。但是也就僅此而已了。事實就是，當我們把威廉派出去出外勤的時候，意味著我們的手裡已經沒有牌可以打了。”

李雲齊：“所以我在這了。”

弗蘭克：“我不想用凱爾的學徒這樣的責任之類的話來壓你。是事實我們需要你的幫助。我們需要你快速地成長起來，快速成為……至少是有一定能力獨立執行探查任務、並擁有最基礎的自保能力的隊員。因為在當前這個時間點，我們真的太缺人了。”

李雲齊點頭。但他突然想起另一個人來：“但是……院長呢？”

弗蘭克好像在看一個白痴：“你不會指望老闆親自去出任務吧？我這麼說，除非天上下火雨了，不然老闆親自出任務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

李雲齊：“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給他發郵件他沒回我。以前他都是當天就回復的。”

弗蘭克：“哦，是有這麼回事。一天以前對吧？別這麼看著我，我是老闆秘書，管理他的郵箱不是很正常？他確實沒回你郵件，因為他沒空。另外你小子他特別交代過，你的郵件他親自回。”

李雲齊：“一直都是他親自回嗎？那這次他……”

弗蘭克：“因為他出去了。老闆這個人是這樣的，每年總有一段時間失聯，除非他想讓你找到，否則誰也找不到他。現在就是這情況。所以就算你想讓老闆出任務，他也做不到。所以我在這做你的陪練，老闆臨走的任務。”

李雲齊點頭。

弗蘭克：“但是就像我說的，懶惰沒用不代表著急就能有更大用處。急是急不來的。這些都是海量的練習喂出來的。急是急不出來的。”

李雲齊點頭。沉默之後，李雲齊突然抬起頭：“他們現在在中文地區幹些什麼？”

弗蘭克：“哦，他們在和中文分部對接。中文分部對這件事很重視，他們好像給到了能給到的最高支援。那個一直對接這件事的中文分部的機動特遣隊隊長被給予了4級許可權。”

李雲齊：“4級？這麼高！？”

弗蘭克玩味地看了一眼李雲齊，又保證不讓李雲齊察覺到：“對吧？你是中文地區出來的人，你應該知道中文地區下放這麼高的許可權是多不可思議的事情。這幾天應該會開例會，到時候他們的進度我們就能同步了。”

——————

“昨晚休息的怎麼樣？”

“還行，我們都習慣倒時差了。”

“所以確實就你們倆？”

方伯南看向桌子對面的兩人。

威廉·布萊克掃了一眼珍妮特。看她依然完全沒有說話的想法，威廉開口：“是的。就我們兩個人。在調查階段我們倆負責，情況有變的話，學院會有更多支援。必要的話，院長親自來，他原話。”

方伯南顯然只對最後一句做出了反應。他也許不知道這有多重的分量，但他知道中文分部對這個名字的重視程度值多重的分量。

方伯南：“中文分部對你們的到來很重視。因為你們的照會里說，你們只會有兩個人進行前期去調查工作，所以為了和你們的人數進行配合，中文分部認為不應該給你們進行太過複雜的配合人員。同時又要照顧到可能需要進行的其他部門的對接工作，所以你們全程只需要和我進行對接就好了。”

威廉：“因為我們之前見過面，互相有過磨合，熟悉一些？”

方伯南：“是的。”

威廉：“中文分部對這件事的重視程度到底是什麼樣的？”

方伯南：“我被授予基金會4級許可權。”

威廉和珍妮特對視一眼。他們互相在對方眼睛裡看到了驚駭。這是基金會O5最高指揮部會授予的最高許可權。事實上帕丁·艾爾也不過就是4級許可權，還是不完整的。

方伯南：“我想你們現在應該明白了中文分部的誠意。”

威廉點頭：“這已經有足夠的許可權能夠查到幾乎所有能夠查到的資訊了。中文分部應該計劃了吧？我們什麼時候開始？”

方伯南：“中文分部的意思是以你們為主，我們完全進行配合。所以如果你們願意，現在就可以開始。”

威廉想了一會，看方伯南：“中文分部知道凱爾的那個理論嗎？”

方伯南：“誰是凱爾？”

威廉：“好吧。我們有個理論。從特徵上看，我們懷疑中文分部是存在紅王之子的。之所以中文分部沒有察覺到他們的存在，是因為這些紅王之子應該是一群精英的小結社。隱蔽、低調，不希望被找到。”

威廉沒有在方伯南臉上看到任何和意外相關的表情。

方伯南：“你是否在暗示中文分部高層……”

威廉：“考慮到中文分部下放給到你的許可權，不，我們沒有這個顧慮。我們擔心的是另一個方向。”

方伯南威威低了頭：“你們擔心和中文地區官方有勾連。”

威廉：“考慮到中文分部和中文地區官方的關係和北英文分部與北英文地區官方的關係並不相同，我們不能確定這種可能性是否是過慮。如果冒犯到中文分部，那麼我們表示抱歉。”

方伯南稍微沉默了一會：“其實中文分部內部也有同樣的擔心。只是，如你所言，中文分部和中文地區官方的關係導致我們不得不擔心這懷疑會帶來的影響。如果說北英文分部和北英文地區官方是影子和前臺的關係，那麼中文分部和中文地區官方會更接近合作關係。這種懷疑會帶來我們雙方互信上的問題。”

威廉以一種全新的眼光看待方伯南，也理解了為什麼中文分部會給予一個小小的機動特遣隊隊長如此高的許可權，哪怕只是暫時的。

威廉：“明白了。中文分部對此的態度是什麼？”

方伯南：“中文分部希望查到儘可能多的證據，先掌握事實再做進一步安排。”

威廉點頭：“明白了，我們會盡可能提供幫助。”

方伯南：“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麼你們打算從什麼方向上查起？”

威廉：“中文分部的看法是什麼？”

方伯南：“中文分部沒看法。”

威廉：“什……什麼叫沒看法？”

方伯南：“可能我對中文分部對這件事的態度的表達有誤差。中文分部態度的完整表達是這樣的。”方伯南停頓了一下，“我們中文分部對戶陵的兩次事件沒有任何感知，更不要說提前做出判斷。儘管兩次事件仍然造成了極大的損失，但客觀上如果沒有奇術院的幫助，那麼都將無法被處理解決。因此出於對專業人士的尊重，以達到為了徹底解決可能隱患的目的，中文分部決定以你們為主要調查，我們完全進行配合。”

方伯南：“所以，我們沒有看法。你們的看法就是我們的看法。”

威廉和珍妮特對視一眼。這是兩人都沒有預料的。

威廉：“在我們出發之前，凱爾跟我們聊過。她的看法是，她的結論是從帷幕後面的明面資料上得出的，那麼就從帷幕後面的明面資料下手開始追。她最開始察覺到異常是來自資金流動，那麼我們就從資金流動查起。”

方伯南：“我打斷一下，你說的凱爾是誰？”

威廉：“凱爾·芮普曼。她是這次行動的負責人。”

方伯南在聽到凱爾·芮普曼的全名之後就已經明白了。

方伯南：“那麼，你們打算使用什麼途徑開始清查？是基金會內的途徑，還是走官方途徑？”

威廉想了一下：“雖然說這是帷幕後的資料，按說應該走帷幕後面的途徑是最好。但是你們既然想掌握事實再看情況處理的話，那麼最好的做法顯然是儘量不要在帷幕後留些能夠查到的痕跡。”

方伯南：“走中文分部的途徑？我提醒一下這樣可能會存在資料和真實情況不符的隱患哦。”

威廉：“走官方途徑依然會有這樣的隱患，還會在帷幕後留下痕跡。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基礎資料上，資料失真的風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如果中文分部連資料保真都做不到，我們倆還是回家好一點。”

方伯南被這個不太好笑的笑話逗笑。

威廉：“更何況……如果凱爾的判斷是正確的，那麼……他們對這些細節沒有監控還好；萬一有監控，在帷幕後面留下的痕跡反而會成為對這些教徒的提醒。”

方伯南點頭：“我該如何配合你們？”

威廉：“凱爾查到了這幾個人的流水，引出了一個金融機構。但是這是她在北英文地區進行的調查，所以我需要第一手資料來證實她的推測。我希望你可以給到我這幾個人和這個金融機構的流水，我好進行交叉比對。”

方伯南接過的資料夾。幾張監控圖片，被圈出來的人臉。每張圖片對應著一份簡單的身份資訊文件。一張圖示。一個工作室的名稱。

方伯南抬起頭：“幾個人、一家基金工作室的流水，好的。你們什麼時候需要？”

威廉和珍妮特對視一眼：“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