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魏馳那麼一點撥,劉昱再不敢胡思亂想。待魏馳從外面回來,就接受安排跟他分床而睡,加上山中的溫泉有療傷之效,劉昱待了幾日傷便好了。
草舍沒了侍從略有不便,但無人在旁,劉昱倒也自在。跟著魏馳今天釣幾尾魚,採些野果鮮菇。明天到林中打鳥,收陷阱裡的野兔。認了不少能吃的野貨,能治傷的草藥,以及動物的蹤跡。從天亮忙到天黑,有趣的事情永遠做不完,漸漸忘了前幾日的不快,只關心眼前事。
親衛們就在此時帶來了飛鴿傳來的京城密報。魏馳看過後,第一時間卻是瞟了一眼劉昱,讓劉昱察覺此事跟自已有關!
“皇帝駕崩了,但宮中秘不發喪。”魏馳凝重道。
劉昱不敢相信,接過魏馳手中密報舉到火光下細看。
心中回想起父皇對自已下的那道聖旨,竟是一點慶幸他亡故的快意也沒有,只剩往日父皇對自已的疼愛。
他死時,對真相瞭解多少?知道自已雌雄同體的事嗎?知道自已為了逃出宮付出了什麼嗎?還是…只把自已當成一個用巫蠱之術詛咒兄長的罪人?什麼也不知道就死了……“父…皇上他,身體一向健朗很少生病,怎麼會突然亡故?這信上也沒寫清緣由。”
劉昱光是想起中途改口稱他為皇上,聲音已有些顫抖,魏馳的親衛還在場,他不敢表露情緒。
魏馳安撫似的把手放在他的肩上按了按“我派的人還混不到深宮裡,只能知道些皮毛。但訊息是皇后封鎖的,說明皇帝之死與梁相一黨有關,恐怕再過不久,就要朝野動盪,變成梁相的天下了。”
劉昱搖了搖頭,十分不解“太子繼位本就順理成章,他們沒必要這麼做!”這點魏馳也想到了,但他猜得比劉昱大膽“如果太子繼不了位呢?”
“如果太子不繼位?二皇子早夭,三皇子又是個被下令誅殺的罪人,太子會犯什麼樣的錯讓皇上所不容?非要把唯一的繼承人廢除?反之,太子也沒理由這時候鬧出什麼事來啊。”劉昱一陣分析,魏馳想想也是“那我讓人探明清楚再報,不過這一來一回又得大半個月,我們還是先回去做些準備。”
劉昱攥著手裡的密信,訊息如此撲朔迷離,獲取訊息的人是否有誤呢?“你之前說,自已的手還伸不進京城,怎麼又能得來宮中封鎖的訊息?京城那頭的人信得過嗎?”
“這個…咳”魏馳有些不自在的摳了摳鼻樑,坦誠道“就是在那次跟你說過之後派的人…都是我在西蜀帶出來的兵,自然信得過。”
劉昱沒想到,年夜那天說了讓魏馳別做救母妃出宮的事,這樣會害魏家陷入泥淖。結果魏馳還是偷偷派了人!嘆了口氣道“你真是…”他說不出怪罪魏馳的話,畢竟魏馳這麼做,都是為了他。恰巧知道了宮中封鎖的訊息,未嘗不是讓他們早做準備的好事。“下次要這樣,可別再瞞我!”
“豈敢豈敢。”魏馳看他沒生氣,忙讓人收拾東西準備回城。劉昱則抱著那瓶魏馳給他折的桃枝,最後看一眼這屋舍,桃樹和山澗。感慨道“偷得浮生半日閒,也不知下次來是何時,何等心境…”
魏馳肩上背了兩個包袱走到他身邊,也跟著抬頭看那顆桃樹,間或有一兩片嬌柔的花瓣飄落,掉在兩人慾靜不止的心田上。他不似劉昱那樣憂鬱,許諾道“你也說了浮生半日要靠偷,等這桃子熟時,無論多忙,我們都來摘桃吃。”
劉昱笑了,只要是魏馳說的,他願意信。心中也期盼起來,唯願京中的密報有誤,天下太平。
回去的路上,兩人在馬車裡商討再派個人去京城。一來確認那邊二次探明的訊息,二來沿途拜訪支援魏氏一族的官員,啟用密信。讓他們知道將有大事發生,提前做個準備。
要說這最佳人選,當屬韋參將!大家都認得他是魏馳手中干將,他也是最會看那些官場彎彎繞的。誰有攀附太子之心,逃不過他的眼睛。加上三皇子在魏馳身邊的事他剛知道,可謂知已知彼,去確認訊息再好不過。
只是韋參將才受了鞭刑沒幾日,劉昱恐他心裡生怨。
魏馳哼笑道“那是你還不瞭解這人的麵皮比後背還厚,我帶你去當面問問他便知!”
此時的韋參將還不知道自家將軍要帶人來看他的麵皮,正把被抽得遍體鱗傷的皮肉給來探望的將士老於看,進氣長出氣短的叫喚“嗐,哎呀,哎呀呀…”
老於嫌棄的戳了戳皮開肉綻的鞭痕“瞎叫喚什麼!有那麼疼嗎!這傷就是看著嚇人,藥抹厚點就沒事了。你該謝謝將軍讓我來抽你,要是換老夏來,你連叫的力氣都沒有。”
“我樂意叫,又不是叫給你聽的。”韋參將剛才還疼得齜牙咧嘴,懟人就換了一副嘴臉,明顯不疼。老於晃著手指無聲數落他耍心機,兩人心照不宣地朝門外看去。
就在此時,羅織夢推門進來了!板著臉說“你該換藥了!”逐客令的意思過於明顯,嫌老於打擾他休息,老於識趣的起身告辭。
人還沒走出去,就聽韋參將又叫喚起來“嘶!我自已來!男女…授受不親你知不知道!”那嗓門大的,哪裡像真怕授受不親的,就巴不得讓人誤會讓人管管。
“你還倒矜持上了!你在軍營嚷著替我受罰的時候,有想過別人會怎麼說嗎?”羅織夢才不著他的道,一語道破他關心則亂頂下罪責的事。
韋參將眼見在門邊回頭看的老於忍不住笑了,急道“哎!話可不能亂說啊!我那是為了你嗎!我是瞭解我們將軍的脾氣,先老實領一頓打,後面事再鬧大,他就不好再打我了。老於你別走!你說是不是!”
老於哪裡敢回去,早就跑出院門了。正碰上走進院中的魏馳和劉昱,掛在臉上的笑登時僵了一半。
只見魏馳伸出一指立在唇上,朝他一努頭,老於躬身行了禮靜悄悄走了。魏馳看人走後拉著劉昱,放輕腳步來到門邊靜聽裡面的人說話。
羅織夢邊給人糊上藥膏邊嘲諷“你要是真瞭解你家將軍,早就混上副將當了,這麼多年還是個參軍,出來替我頂罪,只會被罰更狠!”
無錯書吧這話韋參將不愛聽了,回嘴道“哪有平白無故升遷的?你們貴女要封誥命不也得有個名頭?要想當副將,除非仗真的打起來!我砍他成百上千個人頭攢軍功。可我寧願不打仗,也不要用天下太平換仕途!”
“你…!”他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說著大義凜然的話,恨得羅織夢牙癢癢又指摘不得。突然聽到門外一聲“好!現在就有個不用打仗就能立功的機會!”
韋參將一聽這聲音嚇了一跳,那不是將軍嗎!怎麼到了門口都沒人通傳?!爬起來剛要跪,魏馳就推門進來“在床上躺著回話吧,去還是不去?”
韋參將乖乖趴回床上“這…您怎麼突然來了,到底是什麼事那麼急?”他看到將軍身後跟著三皇子,忙把露給人看的傷都用衣服蓋住了,問了聲安。
劉昱略微點頭“不必拘禮,知道我身份的人不多,以後還是叫我神君或是三公子吧。”
羅織夢再次見到劉昱,眼眶微紅,不知該說什麼好。三皇子看上去身體應該無事,他…恨自已下藥嗎?劉昱表情淡淡,眼睛只關注魏馳,對她不聞不問,以不似從前兄妹相稱時那樣親厚,讓她也不敢舊事重提。
看魏馳拿出一封信給韋參將道“這是京城傳來的密信,你先看看。”羅織夢知道他們要談事情,低頭告退,卻被劉昱攔下。“你也留下吧,你在宮中住過幾個月,所見所聞也許有我們用得到的地方,可辨明這訊息的真假。”
“我?”羅織夢雖然想推脫,但也好奇到底是什麼事?結果看後心下大驚!皇帝駕崩!秘不發喪!“這…怎麼可能?”
“你覺得哪裡蹊蹺?”劉昱問。
羅織夢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將叔父曾把自已跟其他家入宮貴女比較的話說了出來“三皇子逃出宮後,有兩位跟我一起入宮的姐妹轉頭爬上了龍床,得以留在宮中,又不會屈身於太子黨讓家族兩難。我想…皇上這般,應該身體正值壯年吧…”她說得隱晦,在座的三個男人當然知道是什麼意思。
韋參將下結論“那就說明有人弒君篡位!”
劉昱道“我們原本也如此想,但太子本就是未來繼承大統之人,他這麼做實在多此一舉。所以我們想弄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同時聯絡各州的親信,啟用密令,做好戰備。”
“那還等什麼!我收拾收拾東西,明早就走!”韋參將一骨碌爬起來,未等劉昱驚訝他怎麼不知道疼,羅織夢就將他按住“你傷成這樣想去哪兒!還不如我去!京城和宮裡我都熟,還有親戚在裡面當差。”
“我傷的是後背又不是屁股,不影響騎馬!你湊什麼熱鬧!”韋參將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話別人聽了沒覺得有什麼,但卻誤傷了劉昱。因為傷了屁股騎不了馬的只有他…
魏馳看出劉昱被無理誤傷後不自在的神情,提議道“別吵了,你們倆一起去不就行了?”
“一起?”兩人異口同聲,互相瞟著對方,一個察言觀色,一個毫不領情。又道 “我自已去就行了!” “誰要跟他一起!”
這回雖然話不一樣,但意思不盡相同。魏馳心中好笑,無所謂地說“那就隨你們便吧,明早出發,要帶什麼都收拾好。銀兩一會兒我讓人送來。”他說完不等兩人反應就出了門,劉昱也只能出去,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樣不清不楚的吩咐也行?
結果第二日,韋參將和羅織夢就前後腳分別出發,各走各的,路上遇到也是邊比馬速邊鬥嘴。
劉昱知道後有些不可思議“這兩位也真是奇人,若是互相喜歡,怎麼韋參將又老要壓她一頭,她又定要扳回一局,爭來鬥去的。像對我那樣溫婉些,或許他們會少點波折。”
對你溫婉?“你怎麼知道她溫婉就不是跟人鬥法?骨子裡就不是尋常女子,對上韋參將才是棋逢對手!要是對上你…”魏馳話到此處就止住了,不禁有些後怕劉昱不止一次差點著她的道,自已也不可避免,要跟她方方面面的比較才能留住人。那種苦悶的日子終於要過去了…魏馳長舒一口氣,開始逗弄劉昱“你原來喜歡溫婉的?”
劉昱真以為他又吃飛醋,支吾道“談不上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兇悍些我也…也行吧。”
“我兇悍?”魏馳挑眉靠近他,高大的身影無形之中透著威壓,劉昱差點想說是,但哪能越描越黑。笑道“這本就是一對反義詞,說別人的,你非自已往裡跳,你…”未及他說完,魏馳輕輕在他額髮上落下一吻,問道“喜歡這樣溫婉的?還是…”
劉昱用手捂著他親過的額頭,退開一步。自已說的明明是性情,哪裡是指這方面舉動…眼看魏馳拉過他捂頭的那隻手,也貼在唇邊廝磨,自已再不應,他是不是要踐行另一種選擇讓自已體驗了?兇悍的會不會是要那樣…?
“我傷才剛好…”劉昱嚥了口唾沫小聲嘀咕,他有時想得太多,把別人不欲做的事也都先推拒了,說出來的話就顯得欲拒還迎。魏馳都有些無奈這人無意識的撩撥,停下對他手心的愛撫,把人拉到懷裡,變本加厲嚇唬他。“剛好,不也是好了麼?”
“……那…那要看你,用的是哪處。”劉昱一臉無辜抬眼看他,這可不能算他撒謊或是不喜歡與魏馳親熱,最多就是沒說具體,現在說了,魏馳不也聽不得嗎?臉都紅成蝦米了!
“劉昱!!”這蝦米不知怎麼被逼急了,竟會咬人!當真兇悍得很。劉昱唇上捱了一下才知反抗,但根本推不開人。本就是他自已禍從口出,魏馳也只在口舌上欺負他,讓他學會閉嘴,並沒有如他所想做些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