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慶那天學生放假，她仍舊要補課，待到課上完傍晚，做了一天數學題的腦子就跟灌滿了鉛一樣沉重。從學校出來，她沒有著急回家，想獨自閒逛放鬆一下腦子，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學校附近居民區，去年這個時候，那個小巷裡埋葬著她的屈辱回憶，她遲遲不敢再次踏進。

路過一家店面簡陋的小餐館，裡面飄出誘人的香味，她走進去要了一碗餛飩，剛坐下，

卻不想這時候成囂走了進來，無論什麼時候看見他，江亦總是會被他那張完美而深刻的臉感到深深的震撼。

他似乎也明白自己多吸引人的目光，於是大多時候，他都是戴著帽子企圖隱藏自己。不過他高大媲美模特的身形依舊引來不少人紛紛側目。

他看見江亦的那一刻同樣愣了一下。

他怎麼會來？

難道住這附近……

江亦還在胡思亂想，沒有正眼看他，明明是同學，卻連打招呼的聲音都不敢發出。

他亦沒有同她打招呼。

只對老闆說，來一碗雞湯麵，謝謝。

他落座在她身後，他極餓，於是吃得極快，連頭上的血掉進了碗裡都不自知。

老闆忙完了正巧坐他那一桌休息，只因他長得分外出眾便一直注意著他。

他額上的血滑進碗裡時他驚喊起來：“小夥子！你在流血啊！”江亦也聽到了，回頭一看。

成囂抬起頭來一副茫然不知的表情，他下意識摸了摸頭上的血，似乎很嚴重的樣子，一道血痕從他髮間蜿蜒到了下巴。

多少人都在看他，直到他眼睜睜看著兩滴血滴進碗裡，和麵湯洇成了一片粉色，他連忙捂住頭站起來說了聲：“不好意思。“

老闆並不介意，反倒十分擔心地說：“哎喲快去醫院看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

他聞言不吭聲，掏出一張紙票放在桌上便大步走了出去。

江亦看著他離開的背影，下一秒，她也站起來放下一張紙幣跟著離開。

他一路都在走，邊走邊捂著頭東張西望，總之絲毫沒有要去醫院的意思。

江亦跟在他後面，她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跟著他。

他側臉流下的血越來越多，他捂著臉也沒辦法將之遮完。

“成囂。”

她叫住他。

他止住了腳步。

“你等等。”

少年並沒有立即答覆，反而轉過身來看著她，他黑色的眼眸裡彷彿總是空洞，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好。”他說。

她轉身進到路邊的藥店裡買了一支藥膏和一卷紗布。

她有私心，人都向往美的東西，精美的藝術品有了殘缺，她心生憐憫。

買好紗布出來，他這才明白她是要幫他處理傷口，江亦給他包紮的時候他十分的安靜。

“好了。”

她移開手，他輕輕說了聲：“謝謝。”

兩人坐在公園長椅上，他不說話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氣氛稍顯尷尬。

那一天的城市公園裡有小孩在遊樂設施上玩耍，其中後來有個小男孩想加入他們，卻慘遭無情拒絕，他獨自一人垂頭喪氣地走到一旁的沙土堆旁坐下，小手撐著腦袋看著別的小朋友玩得不亦樂乎，形單影隻的樣子可憐極了。

最後他只能自娛自樂，開始玩起堆沙土的遊戲。

成囂站起身，江亦也同時站了起來。

“……”

“……”

兩人無言，他轉身朝著那獨自玩著沙礫的小孩走去。

成囂走到小男孩身旁蹲下來，小孩看見有人加入了他的遊戲變得十分開心，成囂帽子下的那張臉此刻彷彿被打上了柔光，他鋒利的氣息被軟化下來。

此刻的他才能讓人想起來，他不過也是個少年，不是藝術品，不是畫框裡的畫，而是個活生生的人。

他也有享受簡單、快樂、自由的權利。

江亦再次坐下來，五分鐘後，小男孩侷促地走了過來，他依舊是開心的，只是有些害羞。

“姐姐，可以邀請你一起玩嗎？“

江亦看了看成囂，他沒有抬頭，好像在專心挖著沙礫堆成的地道……

她笑著說，“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