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巴掌是她的本能。

震驚之餘，是莫大的羞辱感。最後他們不歡而散。

日子匆忙偷偷溜去，春雨纏纏綿綿，夏雨乾淨利落，一場雨將大地洗得乾乾淨淨，雨後天空澄藍。

她仍舊耿耿於懷那一個莫名其妙的吻。

倒不是珍惜是初吻這個名頭，只是那一吻太突然太沒由來，她思想守舊，認為戀人間才能肌膚之親，這是親密關係裡的特權，在這件事上甚至家人都要避嫌，江亦甚至懷疑那一刻他是高興瘋了才那樣做，否則，憑什麼呢！

她同所有青春期少女一樣幻想過，接吻一定美好而細膩，帶給人愉悅。這下成囂給了她真實的觸感，柔軟、溫熱、同時有著莫大的被侵犯感……

難不成吻都這樣嗎。

成囂還是那個成囂，孤僻的、耀眼的。女孩們依舊愛看他，只是沒了新鮮感，除開一副好皮囊，他實則普通至極，成績又差，總是倒數，好皮囊也有看膩的那天，看膩了也就習慣了。

他沒事依舊睡覺，月考依舊墊底。幾次江亦不小心與他目光相觸時，他都想說些什麼，江亦平靜地移開了眼睛，沒給他機會。

江亦穩坐全校第五的位置，而那個第一，雷打不動的左皓勻。好像這段時間他又不來學校了，江亦不知道，只是路過六班她總要小心翼翼，瞥不見他影子她才會鬆口氣。

高揚馬上就要高考，最後的衝刺階段里老師一刻不肯讓他們放鬆，連吃飯的時間都被安排妥當。她有時上著上著課，尤其是數學課，她就會失神，不知不覺就會想起高揚的名字。

很快，高考誓師會結束，緊接著就是畢業典禮。

高一高二的學生為高三的畢業典禮準備文藝表演，每個班都得報節目。

肖琳提議全班大合唱，她毛遂自薦彈鋼琴當伴奏，選取的歌是《送別》很應景。

排練時，平日瘋瘋癲癲的肖琳一摸上琴就安靜了，眼裡都是正經而溫柔的光，這下江亦相信了，人都是多面的，這樣的肖琳有魅力極了，光是坐在那裡就閃閃發亮。

全班定製了服裝，男生穿西裝，女孩子穿白裙子配黑色小皮鞋。成囂穿西裝的樣子簡直太合適，男生這個年紀大多都瘦，穿起西裝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但他個子高肩膀又寬，能撐起那衣服，氣質像極了富家公子哥，不少女孩特意跑來他們排練室門口偷看。

因為要化舞臺妝，試妝那天女孩們都隱隱期待，江亦個子高，又纖瘦，長裙很適合她，平日大家都見慣了彼此穿校服的模樣，乍時一見倒是很新鮮。郭蕊希也一樣，尤其是她那一頭精心護理的長髮又黑又亮，配上白裙，看得男孩子眼睛都直了。

付櫟班上推了幾個女孩子出來跳民族舞，李嘉玥長得清純可人，自然少不了她，苗族服飾一上身，丁零當啷的銀飾裙襬下漏出一節細長白皙的小腿。

排練室裡，最後一次彩排流程，她獨自一個人站著臉上依舊保持甜美的笑。她知道不少人都在看她，她天生就對這種目光敏感，心裡很得意。四班的成囂從她旁邊過去，也淡淡看了她一眼，她更得意了。

在場所有女生都看著成囂，那麼就算是他再小的動作都會被人注意，沒什麼是比成為一個焦點眼裡的另一個焦點更暢快的事情了。

對於成囂這個人，雖然不少女生都喜歡，她卻沒什麼感覺，好看是好看，她總覺得這個人沒有靈魂。

合唱安排的位置，成囂剛好站在江亦後面，江亦總感覺他視線落在她頭頂，十分不自在。

忽然，敏感的背部傳來一點冰涼，他的指尖碰到她背，她警覺地反手捂住揹回頭去看，不悅著，“你……”還沒等她說完。

成囂黑色的眸子深沉著看她，平靜吐出兩個字：“拉鍊……”

……她反應過來，原來是拉鍊不知什麼時候滑開了。

越是緊張動作越是笨拙，她柔韌性差，幾次夠不到，她又知道成囂一直在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不容易摸到，一拉，頭皮一陣牽扯的痛，頭髮絲卡到拉鍊裡了。

就在她急得不行的時候，成囂也看不下去，想了想還是伸手出來幫她撥弄開那幾根頑皮的髮絲，輕輕把那拉鍊往上一提。

難堪死了！

她咬著唇想回句“謝謝”，臺下老師大喊著要人站疏些，這下被打斷也就算了。

走了一遍流程，就沒他們四班什麼事兒了。閒時無聊，他輕輕遠離人群坐著哼《送別》，嗓音沉沉的，卻十分飽滿悅耳。

恰巧到正式演出那天，肖琳在化妝，忽然一驚發現自己譜子落在教室裡，讓江亦幫她去拿，江亦趕到教室，卻發現她位置上趴著一個人。

“你為什麼在這裡？”

左皓勻雖沒料到她會突然出現，仍舊是一副冷冷的面孔。他不回話，只平靜地看著江亦，江亦覺得他莫名其妙。

“麻煩起來。”

炎炎夏日裡左皓勻全身都是冰涼的，靠近一陣寒氣。

她也冷冷地看他，又懼又厭。

左皓勻漂亮的眸子忽而緩和下來，他站起來輕聲說：“對不起。”

“對不起什麼？”

“我一直很想為那天的事，道個歉。”

江亦的睫毛顫了顫，那一日他突然死死掐住她脖子的場景歷歷在目，這人這一秒道歉，下一秒還不知道是什麼樣。

“不需要，你離我遠點就夠了。”

她拿上譜子飛快離開，向禮堂趕去，路上分心不小心崴了腳，平時穿慣了休閒的鞋子的腳一時間不能適應小高跟皮鞋，她艱難站起來，忍著痛朝前走。

不知又是哪個角落，隱匿地一聲閃光燈響。

咔嚓咔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