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籤決定表演順序，六班在前，之後是四班。畢業典禮那天，乾淨敞亮的禮堂一下子坐滿了人，後臺能看見觀眾席，黑壓壓一片人看得人心慌。

演出開始前，李嘉玥穿著服裝穿過人群，尋找著高揚班級的位置區域。她想看見他，想知道她在表演的時候，他目光的方向。

江亦表面鎮定，心裡暗暗有些緊張，臺上那幾個女孩兒跳著歡快活潑的民族舞，等她們結束，下一個就是她了。

表演完節目李嘉玥就跑到高揚的班級座位區裡坐著偷偷看他，也並非是偷偷看，她不擔心被他發現，距離並不遠，只是他從頭至尾沒發現她的存在。

不知道是不是環境昏暗的原因，他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沒在看演出，低著頭髮呆，總之心不在焉。

等四班大合唱一出場，他卻把頭抬了起來，聽得倒是很認真。歌詞旋律動人哀慟，唱得人難過，他不知不覺中竟然也掉淚，趁人沒發現偷偷抹了去。

四班唱得很好，臺下掌聲轟鳴，或許大多是為了成囂才賣力鼓掌，臺上所有人鞠躬下臺。

高揚在手機上發了條簡訊就出去了，李嘉玥坐了十分鐘，見他還沒回來，跟著去找。

合唱結束，江亦從臺上下來進到後臺準備換下服裝，她覺得一下輕鬆許多。手機上有條高揚的簡訊，“我看見你啦，唱完了操場見嗎，我有事想跟你說。”

江亦匆匆忙忙就要換下裙子，連餘下演出也不看了，偷偷溜出禮堂。

“江亦”

剛下樓，李嘉玥見這個女孩眼熟，下意識脫口而出這個名字，叫住了她。

“你叫江亦對吧，我見過你，你還有印象嗎。”

江亦回頭看，眼前這個女孩笑靨如花，長相十分清純可人，可惜江亦沒什麼印象。“抱歉，我沒印象了，請問有什麼事嗎？”

李嘉玥微微一笑：“沒事兒，跟你打個招呼。”

“那，我還有事先走了。”

“好。”

她匆匆離去。

夏日夜空點點星辰。

高揚看她靠近，她還畫著舞臺妝，濃厚的眼影已經洇開了一片，平日那樣乾乾淨淨的一張臉，此刻像個畫符娃娃，可愛得忍不住真想伸手捏捏她的臉，可忍不住也忍住了。

“江亦，你唱得真好！”

“瞎說，大合唱你聽得出誰是誰嗎？”

“聽不出，但是我有特殊功能，能幻想你的聲音唱《送別》是什麼樣子，所以…唱得真好！”

江亦成功被他逗笑。

笑著笑著，見他笑顏裡漸漸摻進去半分落寞：“江亦，我打算復讀。”

江亦心裡一沉：“為什麼？這段時間複習得不好嗎？”

“嗯，很吃力，三年都沒怎麼好好學，現在想補也來不及補了。”

江亦思考了片刻，認真說：“復讀一年總比以後後悔好得多，你不需要那麼大的壓力，畢竟不算是什麼丟臉的事。”

她語氣那樣輕鬆，是啊，她很優秀，前途光明璀璨，他愈發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十分遙遠，他始終無法觸控到她的內心。

高揚垂著眼不說話，看不出他在想什麼，明明胸腔裡還有很多話要說，可全都堵在了喉嚨，他沒有勇氣，一個字也吐不出，全都化成了一聲聲沉重壓抑的嘆息。

“你嘆氣的樣子像個老人家。”江亦看他鬱悶，還以為他只是在煩憂高考，想說些俏皮話緩和他的情緒，但他敷衍那一笑充滿了苦澀。

江亦自知不會安慰人，於是跟著沉默。

兩人就這樣無聲地繞著操場走了一圈又一圈……

夏日夜晚，在一樹繁花下，少女的裙襬被微風揚起。

李嘉玥安靜地看著操場上的兩人，黑暗中，她覺得自己心臟好像破開了一個口子，正緩緩流淌著什麼。黑色的液體，又酸又澀。

我說呢，高揚。

沒有人可以拒絕我李嘉玥啊。

她站在牆邊，安靜地笑著。

碾碎了手邊伸到她掌心的一片葉。黏膩的汁水敷滿了手心，她隨手擦在裙襬上，隱匿於深色絲線中，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