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琳那樣說,她是完全不信的。
因為毫無依據可言。
她壓根就不是高揚喜歡的型別,高揚喜歡的一定是那種前凸後凹身材火辣的姐姐型別。她之所以敢這樣說,是因為學校裡有個穿職業裝,戴著一副金絲方框眼鏡,膚白貌美同時又是長髮的英語老師。
只要這位老師一出現,高揚……不,不止是他,所有學生的目光都會被吸引。
“高揚,你看歸看,收收你的口水!快掉到你飯碗裡了!”江亦緊緊皺著眉頭。
高揚一動不動,呆若木雞,壓根沒聽見有人跟他說話……
她都快懷疑他當時靈魂出竅了……
轉眼期中,第二次考試成績出來,她排第五,比上次提升了幾名,並且再次進入百名榜。江亦不動聲色地將兩張成績單收起來,她並不慶幸自己努力得到了回報,這原本就是她該得的。
身為江亦同桌,肖琳是十分佩服江亦身上這種,“把自己毒啞雙耳灌注水銀,只為了專心讓自己超前跑”的決絕感。她永遠沒辦法做到。高一整個年級新生一千二百名,天知道百名榜有多難考!
十月,這座南方城市才算漸漸迎來了秋天。不再那麼燥熱。
操場上多數女孩手裡人手一杯奶茶,一年四季女孩們都會對這種甜蜜的液體狂熱追捧。眼前從他們面前經過兩個女孩,她們互相交換著手中的奶茶,喝了一口後,一個對另一個興奮地說:“這個真的真的好喝誒!下次我也要買這種!”……
高揚雙手撐著身體後仰著,看見這一幕他突然扭頭對身旁正在看英語單詞的江亦問了這麼一句,“我從來沒見過你喝奶茶,你是不是不愛吃甜的。”
天氣很好,天空如被澄洗過一般湛藍,高揚和江亦兩人坐在學校操場草坪上,這段時間的課餘,高揚打完籃球就會來找江亦一起去吃晚飯,然後就來操場走走消食。
很少有女生會拒絕甜食,甜膩的食物會帶給女孩子一種精神上的愉悅,起碼能短暫消除些許負面的情緒。江亦很喜歡,可對她來說不能時常得到的東西,因此需要剋制,她又不想說謊,只回:“很少吃甜食。”
高揚心裡的計劃陡然落空,原本想在她生日時給她買個生日蛋糕,她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高揚很想明白她到底在想什麼。
這段時間,高揚幾乎是有時間就會出現在她面前,有時約著一起去吃晚飯,幾次邀請她去籃球場看他打球,她都無情拒絕了,理由是“浪費時間”。
“你有什麼打算,你已經高三了。”江亦先挑起話題,頭也沒抬地對高揚說:“你好像一點也不緊張。”
“緊張什麼,我倒是沒什麼打算,反正能考得上大學就行。”高揚的身上全然沒有高三生的緊迫感,他仍舊會在課餘時間去打籃球,確實沒什麼打算,他的目光不喜歡往遠處看,安穩上個大學就是打算。
能進這所學校的誰考不上?只不過總有人不甘心罷了。江亦小小地翻了個白眼。“我要是你爸媽,看你天天這麼玩不得擔憂死……”
高揚只是哈哈大笑沒再接話,但他內心的情緒卻低落下去,為了不讓江亦發現,他找了個藉口起身去買兩瓶水。
在學校便利店他拿了兩瓶冰礦泉,付錢時卻遇到一個陌生女孩叫住了他,一雙纖細的手攀上他的手臂,“你是高揚對吧?”
他轉身,眼前的女孩身材高挑,正笑盈盈地看著他,但他沒有一點印象,“你是?”
“你忘了?在’鑽石銀座’”女孩笑得十分曖昧。“原來你也讀這裡。”
鑽石銀座四個字一出,他的思緒飛快地回到了那個夜晚。他知道這個人是誰,卻不敢承認。
他不堪的秘密……
“同學你認錯了。”高揚勉強微微一笑,展露出他標誌性陽光笑容。
女孩並沒有揭穿他,攤攤手錶示抱歉,“哦,不好意思哦~”卻在臨走時回頭,對他露出一個十分調皮的表情。
那一瞬間高揚全身襲來一股寒意,掩蓋不住的厭惡,皺著眉轉身離開。
他在學校水池邊用力地洗了一把臉。
那天晚上,清醒過來的他,也是這樣用力擦洗著身上的痕跡。
他過了整整一個小時才重新出現,當然出現在江亦面前他一切都收拾好了。
“去這麼久?”江亦接過他手中的水。
“嗯……”
“怎麼了高揚,去了一趟小賣部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他全然沒想到他盡力掩藏起來的情緒還是被她察覺,他扯開嘴角笑了笑:“有嗎?哈哈哈,剛剛有個人踩我的鞋還沒跟我道歉。你知道,我最心疼的就是我的寶貝鞋了。”
“好吧,拿去擦擦。”江亦從口袋裡遞出溼紙巾給他。
高揚有心事江亦看得出來,可她很少揣摩別人的心思,只要是沒有從他們嘴裡說出來的,就是不該自己知道的,她很有邊界。
“剛剛那兩個踢球吵起來了,你去買水沒看見,兩個大男生對罵的這種場面還挺精彩的。”
“沒想到啊江亦,你也會聽八卦。”
“誰不愛聽?”她微微挑眉。
“也是。”
又到了放週末的日子,她沒有先回家,而是匆匆忙忙跑到許衍家樓下,一個月沒人打理的海棠已然敗了。
江亦落寞而去,回到家門口用鑰匙開門,卻在門開的一瞬間聽見從母親房中漏出來的隱約笑聲,那笑聲十分諂媚討好,帶著莫名其妙的喘息,男人好像也在說話,但說了什麼江亦聽不明白,兩人甚至沒有聽見她的開門聲。
除了許衍以外,這個家裡頭一次出現男人的聲音。
或許也有別的時候,但江亦一直以來上的都是寄宿制學校,她竟然粗心大意到了這種地步。
不,是有跡可循的。
她想起初中時期有一年,她曾經看見洗漱臺上細細的“斷髮”,每一截都只有指甲長短,母親說那是她修理劉海時留下的碎髮,江亦半信半疑。
母親頭髮細軟,但那斷髮“粗硬”。
她還小,從不諳世事,因此從沒細想。
她長大了,多少知道是什麼,可還是有種莫大的羞恥心,她想嘔吐。江亦沒有關門,沒有發出任何動靜,她坐在小沙發上默默等待他們結束。
江媽穿好睡衣與男人一同走出來,看見江亦瞬間嚇了一跳。
“你…你放學了?!”
江亦不敢正眼去看那個男人,即便她眼角已經瞟到那是個中年微胖的普通男人,她害怕她會用厭惡的眼神看見他以後,她堆積已久的情緒會被點燃。
江媽讓男人先走,男人二話不說很快離開。
男人走後江媽把門給關上,再自顧自給自己倒了杯水。江亦看著她頸上泛紅的肌膚,忍不住乾嘔。
“你不打算解釋嗎?”
江媽平靜道:“解釋什麼?你也大了,知道我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帶個小孩日子有多不好過。”
“但你不應該帶來家裡。”
“家裡,外面,有什麼區別,以前你小,我也從不帶人來家裡……”
“你沒有嗎?”江亦說得斬釘截鐵。
江媽一愣,解釋道“就那一次。”
江亦冷笑。
“以後你要怎麼樣我都不管,別帶來家裡,髒。”
“江亦,這是你的房子還是我的房子?!你是媽還是我是媽?!”
“對!你的房子!這都是你的!都是外婆留給我的!我是你女兒!所以給我也是你的!你當初為什麼要接我來城裡!不就是為了要這筆錢嗎?你是媽,我求你接我了嗎?!”
一向溫順的江亦,眼眶中,一股酸澀,豆大的淚滴滑過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