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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010 做朋友

實驗樓天台。

賀子文從初中就開始有了極大的煙癮,煙癮一犯喉嚨又癢又痛。他的第一支菸是被迫接受的,那年他剛入初中,因為決心改變自己懦弱,於是開始結交一些社會里不倫不類的混混。那種劣質煙,點燃入肺的感覺十分辛辣,儘管他被嗆得半死,卻還是抽完了一整支,因此還獲得了當時混混大哥的一頓誇讚……

一包完整的煙,從中抽出一根,然後打賞似的隨意一扔。之後此起彼伏的“謝謝賀哥”讓他內心逐漸充盈起來。

一旁的人給他點燃一根菸,他靠在天台圓柱上,對著天空吐出一口菸圈。高中生活對他來說無趣至極,連抽菸都偷偷摸摸地躲著,短短不到兩個月,他過得就像泡菜罈子裡的醃菜,渾身都不得勁兒。

實驗樓位置較偏,這裡天台安靜無人打擾,平時一般不允許學生進入,樓下那個鐵門對賀子文來說是個擺設,他花了點小錢讓學生會的一個小胖子偷了鑰匙出來,去配了一把。從此進這棟樓他隨性。從這裡能看見各樓層的情況,安排一個人放哨一旦有老師來了他們就溜之大吉。

他看著樓下時不時經過的學生,惡作劇似的,他往底下吐了一口痰,被痰濺到的女同學崩潰地向樓上大喊,一群人嬉笑著立刻蹲下,從底下往樓上看什麼也看不到,就只能作罷。

這種無聊又噁心人的惡作劇他樂此不疲,有時吐痰、有時抖菸灰或抓一把塵土往空中一灑,路過的人只會覺得有灰進了眼睛,他喜歡看那些拿他沒辦法的人對他無能狂怒的表情。只有這樣、他才能找到他是“世界之主”的感覺。

直到他看見了路過的江亦,他嬉笑的表情瞬間定格住,轉而變成一種獰笑。他又想起那天她一把掀翻了他的課桌當眾讓他丟臉的場景,雖然他喜歡看人憤怒,但他最喜歡的,還是把這種渾身帶刺兒的人,一根一根地“教育”服帖。

他瞄準了她將一根正在燃燒的菸頭往她身上彈去,不偏不倚地砸中了江亦的肩膀,江亦皺著眉回頭一看,天台上的賀子文邪笑著豎起中指,嘴巴一張一合地比出一個口型:“男人婆。”

江亦微微低頭看了看地上的菸頭,她毫不猶豫地用鞋踩了上去,踩熄了那一簇微弱的正在燃燒的火苗。她的嘴角微微上揚,對著賀子文露出一副淡然的笑容,這在他眼裡無疑是種挑釁,該死的“鄉下男人婆”!

她對他擺擺手轉身離去……

……

下課之後的女廁所擠滿了人,江亦等到快上課了才去。結束後,她毫無防備,準備返回教室,可正當她想推門而出時,一盆涼水,從頭頂澆下。

窒息帶來一瞬間的驚恐會讓人呆滯原地而不是瘋狂尖叫,罪魁禍首將水盆一扔,飛快地跑出了女廁所。她甚至沒來得及看清那到底是不是個人,還是白日鬧鬼。

整個過程短短十秒,江亦什麼反應都沒來得及做,她整個人呆滯原地,大腦短路她用了整整一分鐘才緩過來。身上的水滴答滴答往下流,都不用照鏡子她都知道自己現在有多狼狽。

她開始控制不住地發抖,這是極力剋制自己血管裡逐漸噴湧的暴怒的反射。發脾氣沒用,內心一再告誡。做完十個深呼吸,恰好上課鈴響起,她出現在教室門口,一副狼狽的模樣引起了全班的圍觀。

“老師,我請個假。”

數學老師扭頭看著她渾身溼透,皺著眉問:“怎麼回事?怎麼弄成這副模樣。”

全班開始竊竊私語,

“安靜。”

江亦看見,賀子文笑得十分燦爛,如果她沒猜錯,這種卑劣的手段只有賀子文這個才做得出來,即便不是他做的,也一定和他有關。

但她沒有證據,沒有證據就是汙衊!

“不小心弄的。”江亦平靜地回答。

數學老師並不打算多管閒事,讓他因為一個學生而耽誤全班的時間,他面無表情地對江亦擺擺手,“回去換了再來上課。”他開始在黑板上寫下知識點。

“謝謝老師。”

她立即轉身離開,獨自走在熱辣的陽光下,這樣悶熱的天氣,可她卻覺得冷得發抖。她並沒有走平常回寢室的路,現在是上課時間,除了上體育課的班級,路上幾無行人。即使這樣了她依舊還有理智,她還要點臉面。

她渾身溼透了,薄薄的一層校服布料緊貼著她的身體,自然不用多說她現在有多狼狽不堪,雙手環抱著胸前,繞了一大圈從操場外圍走,這樣至少沒那麼顯眼。經過實驗樓,她想起那日賀子文對她彈出的那個菸頭……

她不再想下去,快速走過,回到寢室用力關上門。

她平靜地走進浴室,熱水傾瀉而下。洗了個澡換了另一套校服,但她沒再回去上課。

身體裡像有好多發洩不出來的情緒。

她抱著雙膝坐在寢室地板上,她在反省自己,明明只是想好好學習,她什麼也沒做錯,為什麼會招惹上這種毒蟲。

此時的江亦還不知道世界上很多事情並沒有什麼對錯,只有什麼“因果”。

直到最後一節課結束敲響了下課鈴。她才稍稍回過神來。

收拾好心情走出宿舍。門口臺階上有個背影。

她沒注意那人到底是誰,就這樣徑直走過。

“江亦。”

很熟悉的聲音叫住了她。

“江亦你怎麼了?”

她回過頭,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高揚。他正一臉擔憂的看著她。

“什麼怎麼了?”

“我上體育課的時候看見你渾身溼透了,發生了什麼,你怎麼弄的?”

她沒吭聲,內心莫名煩躁。

“我要去吃飯了,很餓。”

高揚擋住她的去路。

“你跟我說。”

“真的沒什麼,我現在很累,很煩躁”

“江亦…”

“高揚”江亦忍無可忍,她第一次叫出他的名字,“你真的莫名其妙,我說了幾遍了我沒事,你還要怎麼樣?我不管你是因為好奇還是因為別的什麼,高揚,我們並不熟,我的事情真的和你無關,你這樣,你累不累?”

他第一次見她說出這麼多話,高揚被她一段話堵得啞口無言。

第一次看見這個女孩時,她暗暗咬牙忍痛,他在她身上看到了一股韌性,隱忍而倔強,同時她又倨傲得很,好像天真的以為憑她一副小小身板就能改變什麼。他很好奇。好奇她所有的一切。

“我沒有惡意江亦,我想和你交朋友。”

“江亦,我想認識你。”

說這個話時,他微微蹙眉,表情很是認真,他的眼神像是一汪清泉,又溫柔又明亮。

風恰到好處的帶起他身上乾淨的薄荷沐浴露的香氣,對江亦來說,這是一種充滿生命力血液新鮮的味道。

就這一下,她覺得自己剛才特別失禮。

“抱歉,我今天心情不太好。剛剛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江亦,你一定是遇到什麼事了,我沒有怪你,但是你如果需要幫忙的話一定要跟我說。”

“嗯。”江亦點了點頭。

從那天之後,她有好幾天沒再見到高揚,直到某個悶熱的下午,開始下了一場大雨,這場雨突如其來,弄得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走廊被擠得水洩不通,她安靜躲在廊下,忽然一把黑色的大傘出現在雨幕裡,高揚對人群中的江亦招招手,“江亦,出來!”

人群紛紛投來目光。

江亦尷尬地從人群中走出來,走到他的傘下。

“你怎麼來了?”

“我剛才路過你們那邊走廊,看見你擠在人群裡就知道你沒傘。”

“那你怎麼從另一條路過來?怎麼不直接叫我。”

高揚笑了笑,“那時候我也沒傘。”

江亦沒懂什麼意思。

他解釋道:“所以我去我朋友那兒搶了把傘過來。”

……

江亦笑了笑。

“好吧,謝謝你。”

經過一小段時間相處,她發現,高揚性格很好,或者說很皮實(?)

永遠不生氣,總是愛笑愛鬧騰,人緣好得出奇。有時神經大條總是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同時也很有男子氣概,同班女生被隔壁班欺負,他總是會第一個出頭。

某天他鼻青臉腫的出現在江亦面前,她嚇了一跳。他解釋自己替班裡女生出頭,當時揍了別人,後來被人找了麻煩。幾個打一個他當然沒打過。

他頂著一張受傷的臉,頭次這樣氣呼呼的說:“要是一個一個上,我絕對打得他們求饒!”

江亦沒功夫聽他說這些沒用的屁話,二話不說立馬將他拉到醫務室,阿姨看見他倆一同進來的時候,臉上立刻浮現出不明意味的笑……

再一次被誤會了。

為什麼說再一次。

因為他們的關係就連肖琳一開始也誤會了,她還以為平日不溫不火不言不語的江亦,偷偷摸摸就在她眼皮子底下找了個男朋友。

那次高揚來找江亦碰巧她不在,於是高揚問肖琳她去了哪,肖琳先是看了一眼高揚,眼前這個少年這一個月以來她見到好幾次了,她還在想高年級的偷偷摸摸來找小學妹是不是,沒想到原來是來找江亦的。

好啊你個江亦!果然是悶騷型的哈!

她心裡這樣想,嘴上卻回答,“她去了圖書館。”

高揚笑著說了聲謝謝就走了。

等江亦再回到教室的時候,肖琳一把就抓住了她,尖叫著問:

“江亦江亦你快說你快說你是不是交了男朋友是不是是不是!!!”

江亦云裡霧裡的,“我哪來男朋友?”

“還裝!他今天來找你了!!這段時間我注意到了他找你好幾次了!!為什麼注意他呢就是他確實長得還不賴!好啊你江亦!!揹著我找帥哥!!”

江亦被她震得耳朵都快聾了,她揉了揉被摧殘的耳朵,無奈開始解釋,自己和他只是普通朋友。

但肖琳依舊不信。

“反正我看他,一定對你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