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辦公室的我,還沒坐穩,陳琳就在辦公桌前站定,臉色沉著如水,忍不住問我,「蘇韻,你覺得,那個施工單位會不會負責徐福的醫療費?」
我瞥了她一眼,雙手撐著桌面,腦子裡卻在想著祁徵剛才急匆匆的背影,淡淡地回答:「不好說,畢竟責任認定還沒有下來。」
陳琳頷首,順著我的視線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走廊,若有所思,「但他們就該有這個責任,至少,得給徐福一個交代。」
我輕輕揮手,打斷了她,「我們只能給患者提供選擇,提供幫助,最終決定權在患者手中。」
「蘇韻,」陳琳咬了咬唇,突然正經起來,「我想,也許我們可以……」
她的話沒有說完,遠處傳來一聲急促的電話鈴聲,我轉身順手接了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訊息。
「重點患者,車禍,大量出血,骨折,內臟破損,需要馬上搶救。」蘇韻掛了電話。
蘇韻的動作快極了,很快便到了急診中心,前面又有患者被送進來了,安保人員安排家屬擔架好,蘇韻數了下,足足五架,那幾人都躺在擔架上,慘白著臉呼著痛,蘇韻掃了眼,立刻開始安排:「把這幾個安排到高間。」
她報了幾個資料,接著又道:「三號患者最優先。」
身邊的小護士們開始忙活著準備,蘇韻把外衣脫掉,露出裡面的白大褂,然後往手術室裡走去,她走到病床上,是一個年輕人,腳扭轉了九十度,同時雙腿紅腫,但最嚴重的還不是骨折,而是腹痛,蘇韻要進行開腹探查,病人需要全身麻醉,蘇韻同意了,然後立刻安排人員針劑注入,與此同時她需要專業的裝置剪開病人的腹腔。
「這……得等器械科。」一邊的人說著。
蘇韻沒說什麼,只是看著病人的表情,她知道這是一場拉鋸戰,只要能把血止住,人就能保下來,如果不能,怕是……
她將手套戴上,然後伸手進去,在腹腔裡尋找出血點,她憑藉自已的感觸,摸了足足一分鐘,終於摸到那根破裂的血管,蘇韻用指頭夾住血管,再將手抽出來,說:「準備進一步外科手術。」
護士們手腳麻利地剪開病人的腹腔,蘇韻拿起止血鉗,除了出血的血管,她還要找到破損的內臟,一一修補,她額頭的汗水微微地下落,順著面頰流淌到脖子裡,她顧不上停下來,她想要一些轉移注意力的事情,便拿起手術檯旁邊的溝通手機,問:「怎麼樣了,生命體徵觀察好了沒有?」
「一切正常,蘇醫生可以檢視資料。」
內臟傷口並不好處理,蘇韻繼續低頭髮訊息:「聯絡家屬,讓他們來籤手術同意書和告知書。」
「明白。」
十多分鐘過去,男人的腹腔被縫合了。
「可以了,準備下一步的骨科手術。」
蘇韻的聲音很輕,但底下的人卻絲毫沒亂,資料的記錄,病況的整理,全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他,就是那個許氏集團的小少爺吧?聽說開著超跑在橋上連環撞,真是太慘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子低聲對她旁邊的同伴說。
「聽說許聰向來性格桀驁不馴,愛賽車,從不服輸。這一次,他也許是賭大了。」另一個護士嘆息著回應。
我淡然聽著這些話,雖然身處在這間醫院已經好幾天,但對他們所言的那個人,我卻是第一次聽說。他們的擔憂,他們的恐懼,我無法感同身受,儘管他像我一樣,是個被命運打擊的人。
「你知道嗎,我看新聞說他當時在車上不是一個人。」一旁的清潔工加入了對話。
「真的嗎?那另一個人怎麼樣了?」這下連我都忍不住好奇了。
片刻的空白後,我聽到了答案:「另一個人當場就從車裡丟擲了車外,當場死亡。」正是午休時間,身邊的人群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議論著這則剛剛發生的慘劇。我的心臟開始刺痛,死亡是這個世界最殘忍的詞語,它帶走了人的一切,只除了記憶。
「哦,那真是太慘了,那人是誰,有訊息透露嗎?」她身邊的人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打破了沉默,卻另一些人更加小心地措辭:「聽說是個實習生,剛畢業。」
周圍的人沒有再追問,而我壓抑著內心湧動的情緒,看著那群忙碌的人。
又是一個小時後,骨科的同事趕到了,他們接手了這臺手術。
蘇韻這才緩過一口氣來,處理完一些事便扭頭出去了。
門口的家屬在走廊裡走來走去,無比焦躁,他們也看了時間,恐怕是凶多吉少,現在已經過去三個小時了,正在這時,他們看見蘇韻出來了,立刻圍了上去:「醫生,我弟弟……」
蘇韻掃了眼,解釋道:「手術結束,已經送到了監護室,這是手術單,花費可以在裡面查詢。」
家屬接了過去,看著上面準確的時間和事項,連連說道:「謝謝醫生,謝謝醫生。」
蘇韻微笑地擺擺手。
她轉身回到辦公室,但休息是不可能了,她還要整理病歷,檢視資料。
「蘇韻,患者家屬又找你了。」楊儷攔住了我的去路,
「怎麼了?患者不是已經穩定安排住院了嗎?」我淡淡地詢問,帶著幾分疲憊。
「是他們家人,又想要再次確認一下情況。」
我對楊儷點了點頭:「我現在就去。」
這時,門「吱呀」一聲輕輕地開了,是蘇韻,她靜靜地走了進來,卻意外地沒有注意到窗臺邊的我。
無錯書吧她走到床邊,看見了許聰,那個恬靜安詳的躺在病床上,手背上輸著點滴,全身上下包裹著白色的無菌紗布的傢伙。中年婦人,也就是許聰的媽媽,一臉心疼地看著他,不時地輕輕地撫摸著他的頭髮,低聲細語地安慰著。
門口,還站著一箇中年男人,是許聰的父親。他正認真地和護士說著什麼,神情凝重。我離得遠,聽不清楚他們的對話,但從他不時回望許聰的眼神中,能感受到那份深厚的父愛——無論花多少錢,都要確保兒子的安全。
這時房門開啟,男人手裡拿著消防服,身上還溼漉漉的。
蘇韻很驚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