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週後,祁徵和蘇韻去橫濱影城。
這是畢業前一週以來,他們首次一起看電影。
那時候,他們看得是一部青春片——《畢業季》,蘇韻記得自已當時哭得很傷心。
「哭得稀里嘩啦的,鼻涕眼淚流了一臉,那叫一個花容失色。」祁徵非常誇張地模仿她的表情,「我記得當時某人妝都哭花了,哭得那叫一個慘,我都懷疑下一部戲可以直接演貞子了。」
蘇韻趁旁邊沒人,掐了他一把:「再說一遍?」
祁徵表情瞬間緊繃,聲音卻柔和下來,一副「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的可憐模樣:「哈哈哈,沒有沒有,我的意思是,你哭起來的樣子特別真,特別打動人,像斷了線的珠子,源源不斷、痛徹心扉……」
蘇韻板著臉:「有什麼話直說就好,不需要委婉到這種程度。」
祁徵終於換回嚴肅的表情:「我記得當時你哭得特別傷心,不止眼睛紅了,整張臉都紅了,哭得整張臉都抽抽,哭得撕心裂肺,就像……」
「是什麼?」蘇韻被他感染,也回憶起來,「我哭得有這麼慘嗎?」
祁徵看著她,深呼一口氣,眼睛慢慢露出溫柔的神色,盯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異常鄭重的開口:「哭得就像,把我們幾年的青春都哭沒了。」
整個影城都安靜了。
蘇韻如遭雷擊,渾身像過了電流一般,背後一陣酥麻,心跳猛然加速,怦怦跳個不停。
兩個人什麼都沒有說,保持著一步之遙的距離並肩向停車場走去。
祁徵脫下外套搭在蘇韻肩上,聲音輕柔:「小心著涼。」
回家路上,正是華燈初上時。
車流如織,霓虹閃爍,光影穿梭其間。
車裡,蘇韻的心跳久久不能平息,靠在椅背上望著車窗外燈火通明的盛景,心頭卻漸漸湧上一股莫名的傷感和惶恐。
道理他們都懂,沒有人會永遠年輕,但當離別真的猝不及防地到來,當她真的要和幾年的青春時光揮手作別,她才真真切切體會到它沉重的分量。
時光啊,你能不能走慢點?
讓我再多看看這個可愛的世界、多擁抱擁抱我愛和愛我的人。
時光啊,你能不能走快點?
讓我去看看遙遠的未來、去看看她年少時憧憬的模樣,是不是她想要的樣子。
她又想起了那部電影,為什麼所有的分別都是以一方離開、另一方苦追結尾?
她更害怕面對這樣的結局,寧可痛的是自已,也不願意她愛的人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如果你要離開了,一定要提前告訴我。」她一字一頓,異常鄭重地說,「我會去見你的,就在你最喜歡的那家餐吧,那裡有一個靠窗的座位,陽光很好的時候,陽光會透過玻璃灑在桌子上,很美。」
「你不是喜歡養玫瑰嗎?到時候就送你一大捧帶著露珠的玫瑰,你肯定喜歡。」
他漸漸放緩車速,雙手穩穩地握著方向盤,英氣逼人的眉眼掛著淡淡的笑意:「嗯,是很好看。」
她幽幽地道:「嗯,是你的喜歡罷了。」
「以後也是我的。」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瞬間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像兩彎流光溢彩的秋水,「那我要對你進行靈魂的拷問了,你為什麼會喜歡玫瑰?為什麼喜歡靠窗的座位?」
「因為有一個人喜歡。」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那個人的影象深入骨髓,我覺得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為她量身定做,世間所有深情厚意都是為她而生。」
蘇韻心如擂鼓,祁徵從沒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她垂下眼不敢直視他的雙眼,輕咳一聲,轉移話題:「你的朗誦不錯呀,是不是經常去大劇院?」
「小時候去過幾次。」祁徵漫不經心道,「十三歲的時候念過普希金的《假如生活欺騙了你》,那一次挺轟動的,來了很多知名作家和詩人。」
她驚得抬眼看她,他面不改色:「記不清了,都是小時候的事了。」
見他那副攪拌能打的模樣,她不再糾結這個話題,但心中一直有個疑惑不解決,她想問他又不敢問。
祁徵彷彿知道她想問什麼,他說:「你是不是想問我為什麼清楚地記得三年前的電影?」
她小小的內心又一次受到了衝擊:「你怎麼知道?」
祁徵盯著她眼睛直勾勾地說:「因為那天也是我的畢業典禮。」
「我因為見不到你,而整夜輾轉反側、徹夜未眠,」蘇韻神情緊張,放慢語速,「所以索性直播了你的典禮。」
祁徵表情微微一僵,她卻在他臉上捕捉到一抹可疑的紅暈,她不確定地問:「你、你不會全程線上觀看了吧?」
祁徵輕咳一聲,耳尖很快染上一抹紅,她盯著那抹紅,心情微妙而複雜。
……
半小時後。
祁徵把蘇韻送到家,停車後,蘇韻解開安全帶。
祁徵出聲叫住她:[蘇韻。]
車裡暗,祁徵坐在車內,暗色的玻璃窗,看不清他的神色。
蘇韻轉身,無意識地問他:[怎麼了?]
祁徵深情款款地盯著她:[不邀請我上去喝杯水?]
蘇韻驚了。
她臉上有什麼值得他上來喝水的東西嗎?
蘇韻往外走,說:[我家沒水。]
祁徵笑著自行下車,跟上她。
他道:[我的意思是,我想上去喝杯水。]
無錯書吧意思是……讓她邀請他上去坐坐?
她的眼神是有多麼不好使,他都說到這個份上了。
蘇韻無語。
她站在家門口,不肯動。
祁徵問她:[怎麼?]
蘇韻無能狂怒:[你是不是口渴?]
祁徵看著手中快要喝完的奶茶,點了點頭:[口渴。]
蘇韻二話不說,把他手裡的奶茶拿過來,仰頭,一口悶。
喝完,把空杯還給祁徵。
笑眯眯道:[不渴了吧?]
祁徵詫異:[……]
有些口乾舌燥。
蘇韻背過身,調整語氣說:[這麼晚了,你趕緊回去吧。]
祁徵盯著蘇韻的背影,沉默片刻,問:[生氣了?]
蘇韻沒理他。
祁徵低聲說:[別生氣。]
[我錯了。]
蘇韻:……
她忍住回頭的衝動,心裡暗自瘋狂尖叫。
他怎麼了?
他又怎麼了?
他為什麼忽然和她道歉?
是她耳朵出毛病了,還是世界出毛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