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曉剛下意識就問：“娘又罵你了？”
趙氏哭得梨花帶雨，“孃的脾氣我曉得哩，說我兩句我哪裡會和她慪氣。”
程曉剛聽她這麼說心裡很是欣慰，卻又疑惑：“那你說的是誰？”
趙氏又哭了起來，見她只哭不答話，程曉剛心裡就有些難受，猜測道：“難道是弟妹？”
無錯書吧趙氏搖頭，“不是。是……是孟二家的。”
孟二家的這個稱呼讓程曉剛一愣，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是誰。
“是那個阮氏？”
趙氏便點頭。
程曉剛離開村子的時候阮織還沒穿來呢，他對阮織的印象還停留在原主那些不堪的謠言上。
大丫這時候來添了一把火，“她來家裡打了娘一巴掌，可重了，孃的臉腫了好幾天呢！”
程曉剛聽了，臉色一下就沉了下來。
心中怒氣翻湧，問大丫：“你奶和二叔不在家？”
大丫哭唧唧的說：“在呢！都在呢！二嬸也在！”
家裡人都在，卻讓自已媳婦兒被外人欺負了？！
程曉剛自然不會去埋怨代婆子，心裡卻對弟弟夫妻倆有了怨言。
他咬著牙說：“我現在去找她！”
趙氏忙拉他，“算了相公，這都過去好長時間了。”
程曉剛這會兒正在氣頭上，哪裡肯作罷，固執的要去山上找阮織要說法。
趙氏便說：“她沒住山上了，搬下來了，就住在以前三伯孃的那房子裡。”
程曉剛一愣，三伯孃那房子可好哩，是石頭房！
阮氏一個寡婦，能買得起那個房子？
程曉剛第一反應就是她改嫁了。
“她改嫁了？”
趙氏搖頭，“不是，是她外婆出錢買的。”
趙氏只說了這麼一句，便似不願意提起阮織了一樣，“相公，現在村裡都忙著挖溝的事兒呢，這件事更重要些。”
她是想找阮織的麻煩，但她不傻，現在讓他男人找過去，那不是上趕著捱罵的嗎？
趙氏這麼一提，程曉剛就又想起了屍橫遍野的畫面。
心中的怒氣被恐懼衝消了大半，但他依舊沉著臉，“你說的對，現在不是時候，等這事兒過了我肯定為你討說法！”
落日熔金，暮雲合璧。
七八個婆子揹著揹簍提著籃子從程村長家出發，往北山山腳下去。
裡頭飄出來的飯菜香惹得村裡小娃子們連串一樣的跟著跑，田壟不寬，婆子們怕小娃子踩到田裡的麥苗，扯著嗓子訓斥他們。
小娃子們笑嘻嘻的，拍著手唱著歌，手舞足蹈的向前跑，他們並不知道大人的煩惱，只知道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孩子的快樂總是簡單的。
老老少少罵著笑著來到北山腳下，夕陽餘暉灑在婆子佝僂的背上，灑在小娃子細軟微黃的頭髮上，像是加了柔光濾鏡，畫面溫馨和諧，美好極了。
北山下挖溝的爺們瞧了，疲憊的身體忽然就鬆快了一些，好像又生出了力氣，舉起鋤頭繼續開幹。
吃飯大家也是輪著來，三兩口吃完了繼續接著幹。
入夜以後村口和北山腳都點起了燈，程村長拄著柺棍看過村口的小子們又來到了山腳下。
火把燒得很旺，照的山腳下紅彤彤一片，他看著村裡人賣力的幹活，很是欣慰。
“小子們，冷不冷啊？”
“不冷！”在溝裡挖的滿臉黃土的榔頭抬起頭，擦了擦頭上的汗水，“阿爺你看我這腦袋上，全是汗呢！”
“剛才送的驅寒湯真有效哩，剛喝完身體就暖呼呼的！”
“村裡住著大夫就是好哩！”
程村長頷首，他也覺得村裡有個大夫真是太好了！
可惜，孫厚朴不是他們團山村的，等他媳婦兒養好了傷，怕是還要回大榕樹村哩！
程村長和漢子們說了些鼓勵的話，又幫著遞水遞筲箕。
畢竟年紀大了，盛滿了土的筲箕可不輕，他提了兩三次就有些吃不消。
程立孝也在挖溝的隊伍裡，看爺爺咬牙切齒的費勁兒樣就勸他：“爺爺，你還是回去吧。”
他怕程村長一會兒沒站穩掉溝裡來，這溝他們挖得深，三米呢，老頭子掉下來，還得要人費勁給拉上去。
程村長累得哼哧哼哧的，也曉得自已老了體力不行了，點了點頭說：“那你們都注意，千萬別受傷了，撐不住就回去歇歇。”
漢子們異口同聲：“曉得哩！”
正要離開，卻見不遠處有幾道火光正朝著山腳這邊來。
程以為是來換班的後生，想著和他們囑咐幾句，就又坐下來繼續等著了。
可沒想到，來的不是後生，居然是左阿婆！
他吃驚的問：“左大妹子？你咋來這兒了？”
左阿婆腿腳不太方便，很少在村裡走動，這大晚上的跑來北山山腳，他家也沒人在這裡挖溝啊？
左阿婆並沒有回答他，藉著火光逡巡一番後，指著不遠處的一塊空地對程村長說：“把你屁股底下那塊石頭搬到這邊來。”
程村長不明白她要幹啥，但是很配合的站了起來。
左阿婆不是一個人來的，劉小葉和曹秋雲還有孫厚朴都跟著一起呢。
劉小葉背了口大鍋，孫厚朴挑著兩個水桶，曹秋雲背上背了一個大揹簍，左阿婆自已手上也提著個大竹筐，一個空手的都沒有。
找好了地兒，孫厚朴就在休息的挖溝漢子那裡借了一把鋤頭過來，挖了一個直徑一尺多的坑，把程村長和劉小葉找來的石頭圍在坑邊，一個簡易的灶就搭好了。
把鍋簡單清洗了一下，左阿婆從竹籃子裡拿出早就洗乾淨的豬骨，全倒進了鍋裡。
程村長看得那叫一個眼熱啊，“大妹子！你可太有心了！”
左阿婆抬起眼皮瞄了一眼感動不已的程村長，說道：“我孫女心善，說大家夥兒乾重活累，半夜餓了，吃又冷又硬的乾糧容易生病，得吃點熱乎的。”
程村長聽了老臉一紅，這一點他確實沒有考慮到。
“大妹子，我這……真是汗顏啊！”
不好意思就對了！
吃人嘴短，拿人手軟。喝了她家的湯，該幫忙的時候就得站出來幫忙。
像柱子娘那樣打歪主意的人，再敢來胡說八道，全村唾沫星子淹死她！